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揭开盖子就看见腾腾的热气,指头大的酿圆子在浅白色汤汁里载浮载沉。 木樨的甜香散了开来。 秋日里花开的时候常觉得腻,到冬日里却又觉得香气里这一点甜恰到好处,江楚烟拿勺子在汤碗里搅了搅,酿圆子滑/润,却像尾小鱼儿似的从勺边上滑走了。 绀香知道谢石不嗜甜,那一碗里酒香就略重些,年轻男人低头吃了两口,才看到少女好像同那一颗圆子置起气来似的,偏偏追着它左右地捞。 头顶上传来低沉的笑声。 江楚烟眉间微微蹙着,仰起头来看了他一眼。 谢石深邃的眼瞳里藏了笑意,江楚烟鼓了鼓腮,唇边却忽然被什么一碰。 手长脚长的男人手中捏着自己的勺子,喂到了她的嘴边。 她低头去看,羹匙浅白色浮着木樨花蕊的汤汁里,还有颗不听话的小圆子滴溜溜地打着转。 汤碗里热气氤氲,江楚烟觉得自己的脸颊都被热气蒸红了。 谢石却好像没有注意到她的羞赧似的,只是温柔地笑着,到她顺从地吃了这一口,又舀了一勺喂她,才平静地收回了手。 江楚烟也跟着放下了匙子,胡乱地找话来说,将前头没有说完的话又提了起来:“陛下要让明珠公主在宫中/出嫁,这样的荣宠,杜侯爷该能安心才是。何以哥哥却说他必定要有动作?” 杜季明倘若果然真心爱慕闻人泠,才会觉得这是一种荣宠。 江楚烟坐在方桌对面,目光澄澄地看着他。谢石微微低下头,没有将杜季明对她的觊觎说出口,而是平静地道:“杜家在江阴的最后一点有生力量如今已经北上,和江阴侯带进京的人手合流。他们如今比我们更不想让朝廷知道岳州陷落的消息。” “一旦揭破,失去了封地的依仗,江阴侯的虚弱就将一览无遗。” “他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拼死一搏,要么继续蛰伏下去,被闻人氏天子随意指派,谋求日后经营。” 谢石昔日主持天一庄的时候,在江南修成四通八达的路网,最终也真的像一张巨网,在无声无息之间绞死了盘踞岳州的杜氏一族。 谢石目光落在棋枰上,有一刻冰冷。 江楚烟支颐坐在他的对面,视线沿着他峻刻的眉弓滑落下去,忽然忍不住探过手去,轻轻抚了抚他的下颌。 年轻男子颌下已经生出了浅浅的一层胡茬,看起来不显,摸上去却有些微微的刺。像是一柄千锤百炼过的长剑,藏在鲨皮鞘里,却有掩不住的锋锐之气要透匣而出。 她微微失神。 被她轻抚脸颊的男人却蓦地转过脸来,按住了她的手,温热的唇在她掌心轻轻吻过。 江楚烟正在出神,不由得轻轻地惊呼一声。 那双铁臂探了过来,她身形微微一轻,已经被人握着腰间,侧身坐在男人的腿上。 江楚烟下意识地勾住了他的颈。 谢石揽着她的腰,他胸膛坚硬紧实,江楚烟侧身坐着,只觉得硌得肩头微微地痛,就挣扎了两下,扭过身来,伏在了他的胸前。 谢石纵容地环着她,任由她在他怀中磨蹭调整,自发寻找着最舒适的姿态。 江楚烟却觉得腿侧贴上了什么滚烫的物什。 她不明所以地探手去拂,一面低下头去,却在半路上被截住了手,额头也被人抵住了。 “阿楚。” 谢石的声音蓦然有些低哑,他轻声道:“不要动。” 俊美凌厉的五官似乎忍耐着什么,眉锋都微微折了起来,江楚烟不由得心痛,却又有种不知何来的脸热心跳,整个身子都僵住了,一动也不敢动。 谢石握着她的腰,替她挪动了一点位置,徐徐地呼了一口气,却重新将她抱紧了。 “阿楚。” 耳边男人低声地唤着她的名字,江楚烟轻轻地应着,男人却只是轻轻地亲吻她的眼角眉梢,态度极尽轻柔和怜惜。 江楚烟总觉得他离开的时候有些怪怪的。 但她很快就没有精力专心琢磨谢石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钦天监算出了上半年的黄道吉日,天子御笔朱批,将明珠公主出降的吉日选在了二月十四。 这消息一送到江楚烟手中,就让她有种怪异的感觉。 ——就算明珠公主年岁已经不小,这样也未免太过着急了。 刨去议亲多年的旧例不提,就是当年惠安公主榜下捉婿,到与驸马成婚,也有小一年的筹备时间。 江阴侯正月里才向天子求亲,皇帝的女儿又不是嫁不出去…… 江楚烟不得其解。 绀香和子春知道她这一回不得不出席,收了消息就开始替她预备起了衣裳首饰。 ☆、第六十六章 第六十六章、 - 二月初十的夜里,京城又下了一场大雪。 十二、十三两天, 虽然天气稍稍放晴了一点, 但到二月十四的凌晨,天又重新阴阴沉了下来。 江楚烟在廊下站了片刻, 都觉得脸颊上没有被毛领遮蔽的地方隐隐刺痛。 绀香在她身边抱着手炉,也跟着抬头看了看天, 道:“今年冬天也实在太过长了些。” 京城地处江北,夏短冬长, 冬日里鹅毛飘雪, 一直下到二月份, 倒也算不得什么异事。 江楚烟捂了捂脸颊,绀香就劝她回了房:“万一在外头受了风。晚间进宫还不知道要怎么折腾。” 莺时也跟着嘀咕:“说是千挑万选出来的吉日, 如何就碰上这样的天气。” 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地压着,院子里的几树枯枝支离地冲着天, 那层云就好像低垂到树梢似的, 上午起了阵风, 到下午却停了。 江楚烟总觉得心里“砰砰”地跳, 说不上什么缘故。 她对绀香道:“跟着我上京来的那些星火卫,哥哥这回出城带走了没有?” 绀香摇头。 江楚烟又怔怔地出了片刻的神, 道:“今夜教他们都警醒着些。我在宫里头,未必能时刻指使,让他们……跟哥哥身边的人密切联系着,听外头的指挥。” 绀香就应了,她声音微微有些紧, 道:“小姐觉得今日会有什么事?” 江楚烟摇了摇头。 她道:“今天是公主殿下的好日子,谁也不会希望今天出什么事的。” 绀香沉默下来。 不希望出事,和不会出事,可是两回事。 江楚烟又细细地想了想,还是慢慢地叹出口气。 她不知道江阴侯心中究竟怎样想,但哥哥却判断他会孤注一掷。 机会……总不是那么多,而且每一次都是稍纵即逝的。 婚礼的吉时循着古礼,定在黄昏时分,自然是在公主府完成的。礼成之后,惯常由男方家中主持的宴饮却移到了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