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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鸡打鸣的声音,但身体却被困在一个躯壳里动弹不得,只能陪着已经杀红了眼的傻子四处兜着圈子来回转悠。 傻子越跑越快,他却越跑越慢,简直就像一帧一帧的慢动作,就是一瞬间,傻子手里的菜刀就架上了他的脖子。 他转身的刹那,傻子的眼神突然由暴戾一转而为悲伤,那悲伤太过沉重,在眼睛里塞得满满当当,几乎要溢出来。 他听见傻子说:“我们都一样的。我们都是一条被浪潮抛向沙滩的热带鱼,只要还没有被晒死,就要朝着大海的方向挣扎……” 梦里的傻子简直是呼风唤雨、能通阴阳,无所不能,牛逼大发了。她话音还没利索地砸到脚背上,不远处平地上的墙壁一瞬间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在大海旁边的沙滩上果然躺着一条几乎奄奄一息的鱼。 那鱼浑身的鳞片被蹭得血迹斑斑,鱼嘴和鳃一直在不停地开合,它一直往前蹭,但那片海就和长了脚似的,永远和那尾鱼保持十米左右的距离。 这时头顶突兀地出现了大太阳,那鱼猛地翻腾了一下,歇在了原地。邵一乾眨了眨眼,觉得那个鱼脑袋上那张越看越欠揍的皮十分眼熟——那条小破鱼他娘的居然顶着他的脸,缩小版的。 妈的,见鬼了。 “后会有期吧。” 后会有期?是明晚再约的意思吗? 他还在绞尽脑汁地理解这句话到底几个意思,耳边突然响起一声十分清脆的撞击声,谢天谢地,他醒了。 言炎那张脸突然近在咫尺,邵一乾一脸懵逼,然后他想起他还有句话忘了告诉傻子:“我平时欺负你不假,但要了你命的不是我好吗!冤有头债有主的,好容易还魂一次,你找那个阴阳眼去报仇啊!” 那时,窗外的天刚蒙蒙亮。 跟他并排躺的言炎手里抓着个竹木制的痒痒挠,一脸明媚地小声朝他打了个招呼,问了个安:“早上好啊。”他打完招呼后,十分迅速地往后撤了一些,移到了邵奶奶那头,闭上了眼睛。 邵一乾持续懵逼。 老邵头突然吵吵起来:“说过多少回了,不要碰翻我的烟斗不要碰翻我的烟斗,皮紧了是吧邵一乾!” 邵一乾顿时明白了过来——敢情刚才那一声把他从梦里拉出来的声响是铜质的烟斗砸在地上发出来的,那烟斗为什么会掉下去,还用问吗,被言炎用痒痒挠打下去的呗。 好嘛,这会儿肇事者装睡装得炉火纯青,他一个替罪羔羊在这里有口难辨。要知道老邵头脾气格外好,但老邵头有个雷点千万踩不得,那就是头可断血可流,烟斗不能丢。那烟斗陪着他从文/革时候走到现在,几乎算得上老邵头半条命了。 罪魁祸首装得越发起劲了,故作美梦被叨扰地砸吧砸吧嘴,自然而然地翻了个身,不动弹了。 邵一乾:“……”你等着! 老邵头顶着一脑门子官司骂骂咧咧下了床,抱着自己烟斗黯然伤神去了。 总之,当天上学前,原本打算发给邵一乾的那一毛钱赏给了言炎。言炎抓着堪称巨资的两毛钱,背着小书包高高兴兴地上学去了,临走前还十分欠揍地冲着邵一乾摆了个异常标准的剪刀手。 邵一乾对于折腾了他一宿的梦到底耿耿于怀,半道绕开,跑去附近汽配厂的运输大卡下偷了半壶汽油,带着个打火机,重新摸到了傻子丧命的废井。 不过傻子的尸体已经不见了。 邵一乾头皮都炸起来了,他忍着极度想往后退的冲动一步一步挨到那屋子门口,在屋子的正中央发现两具彼此纠缠的尸体——一具是已经被掏空的傻子的,另一具竟是那个阴阳眼的! 傻子的手还裹在那阴阳眼的脖子上,再看那人,真个两眼冒白,舌头外吐,两只手死死握着傻子的手腕想解救自己的脖子,特别像一出求爱不成最后同归于尽的狗血剧。 不知道为什么,邵一乾握着手心里的打火机,反倒没那么害怕了。 他想了想,蹲下来用尽九牛二虎之力硬生生把傻子手掰开,把那两人分开得老远,泼了汽油,分做两堆一起烧掉了。冷尸着实费烧,最后傻子留下来的那一撮骨灰里,露出一个十分粗糙的铜质弯尾鱼,已经生了一层铜绿,却意外地在大火里保留了下来。 现场没有什么称手的容器,他就用一块塑料布简单把傻子的骨灰包了包,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囫囵地埋了。鉴于写个墓碑太引人注目,他就用一块拳头大的石头瞎刻了几个字,码在了埋骨灰的地方。 他盘着腿坐在傻子对面,语重心长地道:“妹子,你以后可千万别来找我,我年年清明给你上香行不行?不光上香,你说吧,就咱们学校除了我以外还有人跟你过不去的,我都给你报个仇。你可别再梦里追着我跑了,不是我怕,是我跑了一宿,嫌累。” 傻子没搭理他。 邵一乾继续叨叨逼:“你不说话我就算你默认了,拉勾上吊一百年……” 背后平地忽起一阵凉风,邵一乾牙齿一下磕到了舌头上,浑身就僵住了。 一个故弄玄虚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我要挖你的眼珠、剥你的皮、拆你的肉……” 那声音的拥有者也是个绷不住屁的,编到这里编不下去了,就用一连串没心没肺的“哈哈哈”结了个仓促的尾。 邵一乾一转身,陈萌那张欠揍的脸冒了出来。 陈萌丢给他一块足球巧克力,说:“您这黄鼠狼给鸡拜年呐,猫哭耗子,装什么慈悲。” 邵一乾三两下剥了糖纸,神神叨叨地把自己那祭拜大戏演完,才站起身拍拍自己屁股上的吐,高冷道:“你懂个屁。” 陈萌打个响指:“村子里那个废牧园子外面那一圈铁栅栏你还记得吧?昨晚上被扒了个精光,一根废铁都没留下。想去看看吗?” 邵一乾眼睛里先是迸发出一阵异常强烈的光,那光后来就逐渐黯淡、黯淡,最后扑哧一声,熄火了。他听见不知哪张嘴在说:“成天价儿就知道给我惹是生非……去什么去,给我一个亿我就扛着你去。” ……他真想抽自己两耳光。 陈萌双手一摊:“初步断定,邵一乾同志,阳/痿了。” 第10章 宋包包 那糖齁甜,待到完全化开以后,舌尖上划过一连串的味道,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一枚十分普通的巧克力糖,几乎是光速化开,最后他嘴里居然什么味道都没有了,就好像刚才仅仅是在嘴里灌了一口凉白开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