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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结局篇(下)【t文字版首发】

八个晚上是在自己的院子中过的,不过方晴似乎并不介意这些,只是每天都在自顾自地洗晒着小宝宝的东西,在这个秦家的高宅大院里,形成自己的一方不伦不类的小天地。

    这天中午,难得地出起了太阳,穆晓云见院子的地砖缝里已经长出了不少青苔,就叫来小梦说:“小梦,今天和阿姨把地上清洁一下吧。这青苔再长下去,滑到了人可不是玩的。”

    小梦无打采地看了地砖一眼,答应着,然后又说:“小梅呢?她可以来帮忙吗?”

    “小梅去了大嫂那里帮忙晒被子了。我等会出去走一下。晚饭秦卿也回来吃,去厨房挂个饭牌。”

    穆晓云说罢,就进了屋子里去。不多时已经换了一套运动服,走出了门,红姐阔别帝都多年,偶尔来一次也就是出差,来去都匆匆忙忙的。现在难得无事一身轻,就约了穆晓云去爬山,穆晓云在这里也闷得久了,自然欣然答应。

    穆晓云一出了门,警卫员也跟着她去了,偌大的院子就剩下小梦和两个阿姨,那两个阿姨是四川老乡,说起了家乡话拉家常,小梦听又听不到,话题又不投契,想到最近的不顺心,更加气闷。

    哗啦!

    她把一桶桶水恶狠狠地倒在地上,清水顿时漫得整个院子都是。

    刷——刷——刷——

    再用大扫帚大力刷洗,干枯的扫帚枝把青苔刮起来,随着水流得到处都是。小梦卖力地干着活,不知不觉地出了一身汗。阿姨在远处叫:“不要这么大力噢!水都给扫到外面去啦!滑倒人就不好了!”

    她小梦才懒得理滑倒谁呢,最好就是把那个平民穆晓云给滑倒,出来个尾龙骨折,这才叫发泄出她心头之恨!

    小梦在这边扫,阿姨们见叫她也不听,便只好自己拿起短扫帚,细细地把那些混着青苔的污水往排水通道口扫去。

    “晓云,晓云在吗?”

    院子外面响起了方晴的声音,接着是马尔佳那边的保姆小兰:“咦,方小姐,怎么今天这么有空过来呢?”

    “我来找晓云聊天。”

    尽管小兰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屑,方晴倒也好脾气地回答者。小兰笑道:“要真是有心来找人家,就不要挑着人家出门的时候上来了。方小姐还真‘有心’啊!”

    方晴几乎银牙咬碎,这个马尔佳,自己放肆也就算了,就连手下的人也是这么牙尖嘴利的!她只是温和地笑笑。小兰原来是跟着小梅过来院子里的,这时候小梅见小兰为主子出气起来,便拉拉小兰的衣袖说:“小兰,你不是说要拿我那本的吗,就在书房里呢。”

    为了不得罪方晴,小梅还对方晴表示歉意地笑了笑。

    方晴也懒得跟这些“下人”纠葛,掉过头就往自己屋子走去。冷不防脚下一滩水,她脚一滑,摔了个屁股墩!

    方晴尖声大叫,小梅小兰都吓了一跳,连忙跑上来。小梅就想要弯腰去扶起方晴,小兰却一把拉住她:“不能乱扶!她可是八个月的孕妇!”

    方晴只觉得阵阵剧痛,耳中听到小兰这么说,便不顾一切地骂起来:“怎么不扶我!你是想要见死不救吗?哎哟——好疼——”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院子里的人,两个阿姨连忙跑过来,她们都是生过孩子经过事的,连忙说:“确实不能扶,方小姐你躺下来。”

    一个阿姨跑去打电话,小梅连忙去了袁美的院子里叫人,剩下的那个阿姨扶着方晴躺下来,跟她说:“你跟着我来数,吸气——呼气——吸气——呼气——全身放松!”

    说来也神奇,跟着阿姨的声音照做之后,方晴渐渐地就放松了下来,肚子似乎也不怎么痛了,取而代之的是臀部传来阵阵的暗痛。

    “我就说嘛,不用那么紧张的。小小的滑一下而已,又死不了人。”这边一片忙乱,小兰却幸灾乐祸地笑起来。作为马尔佳的忠实粉丝,她看不惯方晴可不止一天两天了。

    方晴恢复了一点神,眼睛一瞪小兰,就说:“是你,你早就看到这里有水对不对。小兰,你好狠毒,竟然害我滑倒!”

    小兰吓了一大跳,忙说:“你说什么呢。这里原本就湿漉漉的,是你自己不小心,话可不可以乱说!”

    袁美和在家的秦爵这时候也赶了过来,秦爵一来见到躺在地上脸色苍白,冷汗直冒的方晴,早就吓得魂飞天外,冲上前去连连问:“你还好吧?没事吧?孩子也没事吧?”

    袁美却远远没有儿子表现得那么关心,只是皱起眉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方晴听到袁美的话,哇的一声哭起来,说:“阿姨,你要为我做主!是她,是她跟我拌嘴,然后看着我滑倒的!”

    纤指扬起,就指向小兰的鼻子。小兰目瞪口呆,下意识地张大嘴巴。

    秦爵又是焦急,又是心疼,也不问青红皂白,站起来就甩了小兰一记耳光。嘴里嚷着:“我打烂你个丫头!”他红着眼睛,指着方晴说,“赶快给你方小姐道歉!”

    小兰哇的大哭起来:“不!我没有!我才和小梅一起从大少爷院子里过来,平白无故的干嘛要找她吵架?是她冤枉我!”

    “一定是……一定是大嫂看我不顺眼,这丫头在她身边,也看我不顺。我……我知道是我不好,不清不楚的跟着你。可是孩子是无辜的啊……”方晴有气无力地说着,一边就捂着自己的肚子呻吟起来,她身上痛倒没错,不过不是肚子,而是尾椎骨的地方。但是半真半假地,秦爵又怎么知道?见方晴额头上痛得冷汗都出来了,绝对不是作伪,情急之下更加火冒三丈,跳起来道:“马尔佳呢?自己的保姆闯了祸,她不好好管教着,躲哪里凉快去了?!”

    “我在这里。”

    马尔佳这时候也赶来了,秦爵一见到她不疾不徐的模样,怒气更甚,指着马尔佳破口大骂:“你这个泼妇,手下也都是贱货。你是存心要我断子绝孙不是?!”

    马尔佳愣愣地盯着秦爵,她刚一来到就猛地听到这样重的责骂,口仿佛被一柄大锤子重重击打。她这些天原本就有点感冒,头晕身子重了好几天了,现在一阵天旋地转,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淑姨连忙奔上去扶着马尔佳,袁美皱眉对秦爵说:“有话好好说,你看看你,一个大男人,好歹也是在外面经过事的,怎么回到家里就这样不知道好歹了呢。”

    秦爵呼呼喘气,眼睛看也不看晕过去的老婆,半晌才说:“她该骂!小兰是马尔佳的人,没有她的纵容,又怎么会去害方晴?!”

    “害不害的,先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好歹方晴是在秦卿院子里滑倒的。马尔佳的手恐怕还没伸得那么长。”袁美说着,看看仍然湿漉漉一片的院子,眉头皱得更紧,问,“这是怎么回事?洗地就洗地了,怎么搞得水淹七军似的。”

    旁边的小梅连忙说:“因为今天二少爷和二夫人都出去了,吩咐说洗洗地,所以就弄成这个模样。”

    “负责洗地的是谁?”

    这时候闯祸的小梦眼看方晴滑倒,早就吓得躲回屋子去了。淑姨让两个人来看着昏迷不醒的马尔佳,自己亲自到屋子里去,把小梦揪了出来。

    “小梦,是你把地弄得那么湿的吗?”

    小梦哆嗦着,半晌才说:“是……”

    “你不是负责秦卿的贴身起居的吗?怎么现在做起这种工作来了?”这时候,小梅对着袁美耳语了几句,袁美点点头,又说,“做活也就做活,但不是说做活糙。在外面的店里滑倒了行人,商家尚且要赔钱,你现在滑倒了方小姐,可知道错了?”

    小梦感到秦爵杀人的目光向自己投来,全身抖得筛糠一样,忽然扑通跪倒下来哭道:“夫人,我知错了!只是二夫人容不得我,我心情不好……”

    “够了!”袁美厉声打断了小梦的话,不让她继续说下去,“你以为你做的事,只有你知道吗?我不说出来,也是留你几分面子。你做错了事,就必须要承认!”

    小梦从来没见过袁美这样声色俱厉,不由得肝胆俱裂,隐约觉得大事不妙。

    “你工作不力,滑倒了方小姐。是工作上的重大失误。你工资不高,医药费也不用你赔偿了。只是我们秦家不能再留你了,你就先暂停所有工作吧。我明天会打电话给办公室,安排把你调走。”

    说罢,袁美不顾小梦哀哀的哭叫,让两位阿姨来把小梦带到外院的客房里去。转身迎上匆匆而来的大夫。

    “大夫,我这里一位客人还有我的儿媳妇都不舒服,麻烦你给看看。”

    大夫答应着,见方晴痛得哎哟乱叫,秦爵脸色铁青的,就先给方晴看了。他用听诊器在方晴肚皮上听了一番之后说:“胎儿没事。”

    秦爵这才长长舒了口气,大夫又在方晴身上了,皱眉道:“她孕期缺钙,刚才那一摔搞不好伤到尾椎骨了,用药倒是麻烦。得去拍片检查,只要骨头不是裂了就好。不然就只能提前破腹产了。有35周了吗?”

    方晴咬牙道:“34周了。”

    大夫拿出手机来拨打号码说:“那还是先去医院拍片吧。”

    秦爵忙乱着安排人去了,小兰在旁边看到大少爷这么紧张方晴,却丝毫不理会昏迷不醒的马尔佳,不由得一阵心酸,同时也暗自庆幸幸好马尔佳现在昏迷着看不到眼前一幕,否则又是徒惹伤心。

    那边方晴忙乱着抬上担架,大夫就去为马尔佳诊断。他这次改用中医的诊脉手段,搭了两次脉,奇怪地说:“咦?”

    袁美和秦爵都抬起头来。

    大夫似乎不敢相信的模样,又诊了一次脉,最后抬头对秦爵说:“恭喜秦大少,夫人有喜了。”

    整个院子顿时都安静下来。

    秦爵说:“我靠,不会吧。”

    大儿子口吐脏话,袁美也顾不上责备了,她自己也喃喃地说:“不会吧。”

    “我看是喜脉。但是也要去医院检查过,才好下判断。”

    秦爵的心一片茫然,反倒不知道怎么办了。袁美却不含糊,赶忙也安排着人把马尔佳送到医院去。

    她自己和秦爵,也坐了车,跟到医院来。

    到了医院里,方晴的检查结果很快出来了,她的骨头没事,只是伤到了筋。由于她在妊娠期,大夫决定不对她用药,痛是一定了,甚至还会影响生产,不过这样做对小孩的影响是最小的,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而马尔佳,在打了一瓶营养针后,也悠悠醒转过来。

    她果然怀孕了。

    秦爵心乱如麻,他跟马尔佳,也就是秦卿结婚的时候喝醉了酒同房了一次,不料这样都中了招。在他心里,对这段政治婚姻其实十分反感的,甚至一直视马尔佳为他和方晴之间的最大阻碍,只是父母之命难以违背,自己也要借助马家的势力支持在官场上混,才不得已地维持了下来。

    可是现在,马尔佳有了他的孩子……

    一方面,秦爵感到自己背叛了方晴;但是另一方面,这个孩子毕竟是自己骨,而且合理合法,秦爵隐隐约约地,也有一丝欣喜。

    身边有人坐了下来,是母亲袁美。

    “你打算怎么办?”

    袁美面无表情地问儿子。

    “我……我不知道。”

    “我原本以为,你跟方晴果然是一片真心。但是没想到你跟佳佳感情也不错啊。”

    秦爵忽然觉得母亲挖苦起人来,跟秦卿一样讨厌,他默不作声。

    “秦爵,你真的那么爱方晴吗?”袁美问,“原本我见方晴那个肚子,已经做好你跟佳佳离婚之后,怎么跟马家解释的打算了。连草稿都打好了,现在却出来这种情况,秦爵,你在为难你妈妈我吗?”

    “……对不起。”秦爵垂下眼帘,他没想到袁美竟然说出这种话,父母竟然允许自己跟马尔佳离婚?

    眨眼间,马尔佳的面容出现在他面前:鹅蛋脸,细皮嫩,细眉细眼,眼角一颗泪痣。尽管尖酸刻薄又任胡为,但是,不得不承认,是个出色的美人。

    而且,她还很紧张他。

    如果她不紧张他的话,尽可以让他在外面跟方晴双宿双飞,不必这样丑态出尽天天闹得家无宁日了。

    秦爵忽然又觉得自己不那么想离婚了。

    他说:“妈妈……你……你怎么想呢?”

    “我?奇怪了,跟媳妇过日子的是你,又不是我。”袁美笑了起来,“大夫说佳佳才怀孕40天,如果现在用药物流产,对身体伤害会比较小一点。方晴是不可能引产的了,所以要早做决定的是你啊。”

    她又道:“你是不是很羡慕封建社会的少爷了?在一百年前,像我们这种家庭,别说两个女人,就算是二十个女人,一起收了进来也是正常。可惜啊,你现在就算是重婚罪了。”

    秦爵苦笑着,继续不依不挠地问:“妈,我问的是你的想法。”

    “我啊。作为一个老思想的人。我当然是更待见自己的嫡亲孙子了。”

    这边母子俩在说话,那边隔着拉帘,躺在急救室病床上的方晴已经睁开了眼睛,一抹冷光,在方晴眼中掠过。

    秦家大院里闹了个天翻地覆,远在郊区山头上踏青的穆晓云当然一无所知。

    在度过了一个沉沉的冬天之后,终于迎来了明媚的阳光。穆晓云扎着马尾,穿着运动服,一身活泼泼的打扮,跟红姐两个顺着山间小径寻幽探胜,一路上绿树吐出新芽,迎春花幽幽吐艳,已经有布谷鸟在枝头鸣叫,真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快活非常。

    穆晓云已经久未享受这么轻松的时光,爬到山顶上,已经气喘吁吁。被红姐笑了个半死。等到从山上下来,她们又在帝都找了个环境优雅的餐厅来,细细地讨论了翻译工作室的事宜。

    作为祖国的心脏,帝都里公司林立,许多外企的总部也设在此地,因而对翻译的需求量都很大。但京城居大不易,s市作为祖国的南大门,外贸发达,也不输蚀给帝都。红姐既然已经在s市安了家,就没打算再次回归京城,因此,她提出一个大胆的设想:工作室设在s市,主要也是承接那边的业务。而穆晓云,则作为帝都的业务代表,专门管这一块地区的业务。

    如果有重大会议需要同声传译,那么红姐和陈锦州再挥师北上,集体应付。

    这样做的好处,就是工作室甚至都不用租用专门的办公楼。只需要在红姐家里专门开辟出一个书房来,又或者到那些甲级写字楼租一个时段办公室,就可以开张了。平日的资料准备和文书翻译工作,完全可以soho准备。

    一开张的业务来源,主要都来自红姐的人脉关系。过后如果有需要,再扩展人手。反正陈锦州在大学时候是学生会会长,现在跟s大的校友联系都十分紧密,不愁找不到合心意的师弟师妹来帮忙。

    等到告别红姐的时候,穆晓云已经踌躇满志,准备大干一场。

    事实上,她如今也想明白了。之前冯茹邀请自己开厂什么的,尽管前景诱人,她却一个子儿也没赚到,也半点经验没有学来。因为自己对那个行业的不了解,还吃了大亏。

    即使最后冯茹不揭露她的真正目标,从那个自己从来没有管理过的食品厂项目来推断,最后多半也会惨淡收场。

    所谓隔行如隔山,如果要做什么,还是得从自己本专业去做起,从最了解的领域来做起,才容易成功。

    这样说来,倒是做翻译更适合她呢。

    毕竟,她穆晓云最引以为傲的,还是自己的语言天赋。

    等到坐车回到家里,在袁美口中得知了下午的变故,穆晓云才在工作室的事情里摆脱出来,然后大吃一惊。

    老婆跟小三同时怀孕……怎么这场景这么熟悉?她不由得想起很久之前林府的闹剧……只不过,上一次,邱明芬是假怀孕,而这次,马尔佳是货真价实的怀孕了。

    她不厚道地想,这一次秦爵可真够焦头烂额了。不是穆晓云没有同情心,只是这边唱着跟小三是真爱,那边就跟老婆有了孩子,她对秦爵真是同情不起来。

    反而是秦卿,对大哥的遭遇唏嘘不已,说:“这下情况真够复杂。还好妈妈把所有消息都压住,不然被部里的人知道了,大哥这辈子的仕途就玩完了。这可是严重违纪的事。”

    “可是他总得做个抉择的吧,这又不是古代,可以一夫一妻多妾。”穆晓云嘟着小嘴说。

    “要我是大哥,我也不知道怎么办。”秦卿连忙不失时机地表忠心,“所以我把自己排除在危险之外,从来不犯这种错误。”

    穆晓云笑眯眯地说:“算你懂事。”她又叹道,“所以我觉得大哥也真不会想事,玩什么不好,玩感情。有这个处理家事的力,去研究什么都成大师了。”

    “男人嘛,有时候对感情都傻傻的。所以需要一个好女人来做学校啊。”秦卿说着,见穆晓云又开始眯眼睛了,连忙引开话题,“不过大嫂也真是可怜的。你多点看看她,跟她说说话吧。”

    “大嫂可不待见我呢。”穆晓云丧气道。

    秦卿说:“那倒不一定,不是说怀孕的女人心情都不同的吗。而且最近你表现这么好,她也知道你不是坏人了吧。她现在怀孕了,正是需要关心的时候,人心做,多点关心她,早点把这个结解了。我们毕竟是一家人。”他想了想,说,“我是死也不会承认那位方小姐是我大嫂的。”

    秦卿也很讨厌小三。

    穆晓云觉得秦卿说得有道理,就点头答应了。

    于是夫妻俩歇下,一夜无话。

    过两天,穆晓云找了个天气晴好的日子,就拿了两坛正宗东北酸菜,到秦爵的院子里去看马尔佳。

    “大嫂。”

    穆晓云来的时候,马尔佳午睡刚起,知道自己怀孕之后,马尔佳一心要生个优良品种出来,脸色也没有往常那样戾气十足了,而是放柔和了不少。她见穆晓云过来,还是有点不自在,但到底露出了微笑,点头说:“晓云,这么有空啊。”

    她指了指椅子,说:“请坐。”

    又吩咐小兰:“倒杯茶来。”

    “我见天气好,就过来陪大嫂说说话。不知道有没有打搅大嫂呢。”穆晓云笑着,把那两坛酸菜放到桌子上说,“这是昨天秦卿部里的东北部下回家乡捎回来的酸菜,我想大嫂是东北人,又正怀着身孕,说不定会想这个吃,就拿过来了。”

    马尔佳最近嘴巴正淡着,想酸想辣呢,见到那酸菜坛子,鼻子里闻着那阵阵诱人的淡淡酸香,顿时口中充满唾。她定了定神,笑道:“那真是有心了。我就不客气啰。”

    她叫来人把酸菜收好放到厨房去,又说:“你是南方人,搬到这北方来,还住得惯吗?”

    言语之间,又软和了三分。

    穆晓云眼见美食攻势收效,就笑着顺话题攀谈起来。她是见过好几个孕妇的人,前世也颇经历过那些名媛贵妇生儿育女的事,所以就挑一些养胎的知识来说,只听得马尔佳一愣一愣的,对穆晓云的看法又有了改变。

    等到说了一小时的话之后,穆晓云见马尔佳已经有了倦意,便笑道:“我可是得意忘形了,怀孕头三个月最容易疲劳的。大嫂你不用强打神陪我,如果累了就只管跟我说就是了。我不打扰你休息,你赶快躺着去吧。”

    马尔佳笑着说:“哪里的话,是我听得忘了形。不过也真的累了。”说着,她打了个大大的呵欠,穆晓云就站起身来告辞。马尔佳已经知道她是个不拘小节的人,也不挽留,站起来送她到门口,说:“以后你也要这样多点过来陪我说话才好。我现在才发现怀孕的学问竟然这么深,要好好讨教你了。”

    “什么啊,我只是个理论派而已。只会纸上谈兵,以后如果我有了,还得让大嫂你这个有了实践经验的人帮着点呢。”穆晓云笑着说,“我们这种家庭,只能生一个小孩。怀孕更加要注意点。”

    计划生育这种基本国策,属于一刀切的项目,秦家必须带头严格遵守。

    马尔佳连连点头称是。

    她看着穆晓云,忽然说道:“晓云,以前是我做错了,对不起。”

    她突然出口道歉,反而把穆晓云吓了一跳。穆晓云瞪大眼睛说:“大嫂,你说什么呢?”

    马尔佳拉着穆晓云的胳膊,认真地看着她,说:“以前,我只以为你是方晴那一类的女人,出身寒门,不择手段地想要往上爬,甚至不惜打着真爱的名义来当小三拼上位。但是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才发现我想错了。”

    “原来妈妈才是对的,平民也有很多种,既有那些不知廉耻的,也有你这种聪明自强的好人。而富二代官二代里,也是一样。我之前光凭出身来判断人的品格,真是大错特错。”

    马尔佳讽刺地笑了笑,说:“远的不说,就是我们家的保姆,不也什么人都有吗。”

    穆晓云真是很惊讶,因为她发现,马尔佳其实也是很聪明的人。表面上看起来尖酸刻薄毫无心机的她,原来暗地里一直在观察着,分析着身边的每一个人。

    “既有勤勤恳恳地做事的人,也有那些不知廉耻地往别人床上爬,不介意做小的小丫头。不过总算上天有眼,她自己多行不义,自食其果被撵出去了。不然我真是看着也抵不过,迟早找机会炒了她的鱿鱼。”

    马尔佳意有所指地说着,穆晓云心念一动,已经知道她说的是谁。

    那天袁美只是淡淡地跟自己说,小梦犯了错,所以就跟办公室打了报告,辞退她,送回老家了。

    看来小梦的那点小算盘,能够瞒过的人着实有限。

    但是方晴的手段,不知道又能瞒过多少人呢?

    “总而言之,之前的千万唐突,现在都是一句对不起。以后我就拿你当我亲妹妹处。”马尔佳说着,脸上又闪过一抹狠色,她冷冷地说,“眼下还是要先对付要紧的人为第一要务!”

    穆晓云看着神情冷厉的大嫂,不由得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

    ……

    马尔佳的害喜,说来就来了。

    在“感冒”症状消失后的第二天,就吐了个天翻地覆。秦爵这时候倒摆出个老公的样子来,很热心地三天两头带来一些部里同事给的所谓“止呕秘方”,从柠檬水到绿豆汤,从含话梅到吃姜汤,无所不包,只让袁美和穆晓云啼笑皆非。

    结果当天晚上,餐桌上就多出了两碗酸菜汤。

    “我年纪大了吃了酸菜牙齿软,所以只让厨房做了两碗,你们两个年轻人吃吧。”

    今晚三个男人又有应酬,餐桌上只有三个女人。

    方晴从来都是独自开伙,穆晓云有时候真是挺佩服她的,明明在秦家被当成透明人一样地对待,她偏偏还有脸死皮赖脸地住着。要是她,早就受不了这份闲气,摔桌子走人了。

    回想起来以前云静敏也是这样忍气吞声地陪林默,看来要当小三,尤其是有机会威胁正妻地位的小三,必须能忍所不能啊。

    酸菜猪炖粉条,经典的东北风味。淑姨端上来时,离得远远地已经闻到那股酸香气了。马尔佳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穆晓云和袁美忍不住相视一笑。

    马尔佳不好意思了,笑道:“怀孕了不知道为什么嘴馋得很,以后晓云怀孕就知道了,那感觉啊,好像几百条虫子在怀里钻似的。”

    穆晓云和袁美都扑哧笑出声来,袁美笑道:“得了得了,晓云没有怀过孕,我可怀过。我怀秦爵时候也是很馋酸的,看来你肚子里也是个调皮的男孩子呢。”

    这时候淑姨来到穆晓云身边,开始布菜。穆晓云鼻子动了动,不动声色地一皱眉头,转眼已经恢复了正常。她眼见淑姨把酸菜多的那碗放在马尔佳面前,便笑道:“淑姨,不好意思,我不太能喝汤,可以把那碗给我吗?”

    淑姨一愕,马尔佳笑道:“就给她吧。我和她换。”

    于是淑姨就把马尔佳面前的碗给了穆晓云,把另外一碗放在马尔佳面前。

    马尔佳当初嫁过来的时候,家里怕她吃不惯帝都的风味,特意陪了个厨师过来,今天就是这个厨师下厨,做出来的酸菜猪炖粉条十分的地道。马尔佳和穆晓云胃口都很好,转眼就把一碗汤吃得干干净净,渣都不留。

    结果到了晚上,就出事了。

    “晓云,你吃坏肚子了吗?”

    秦卿看着已经第十次跑进厕所里的穆晓云满脸担忧。

    “差不多该好了。”穆晓云接过秦卿手里的止泻药,一气灌了下去,“可能是酸菜吃多了,肠胃不适应的关系。”

    “瞧你这小吃货,肚子不舒服就不要吃那么多酸菜嘛。那玩意可是很伤胃的。”

    秦卿又是生气又是心疼,抱着穆晓云道。

    穆晓云拉得双腿发软,笑着说:“幸亏是我吃了。要是大嫂吃了,就危险了。她刚怀孕,胎盘还不稳,拉肚子拉多了很容易流产呢。”

    “还幸亏,你们就该忍忍,什么都不吃!”秦卿不乐意地说着,穆晓云见状,刮刮他鼻子,笑了。

    第二天一早,马尔佳也听说了穆晓云拉肚子的事,一早就过来看她了。

    “晓云,你不能消化酸菜就早说嘛。为了陪我这个孕妇解馋,反而害你受罪,我怎么过意得去!”

    一进门,马尔佳就抱怨道。

    “大嫂,你来得正好。”

    她见到穆晓云一脸严肃,不由得愕然。

    “晓云……”

    穆晓云走到窗前,看看外面。警卫员们都出早去了,院子里只有小梅在院门处扫地,离得房间很远。穆晓云关上门,又关上窗户,脸色因为昨晚一夜没睡好而显得有些苍白。

    马尔佳见她这副模样,更加感到事情不同寻常,噤了声,静静地等穆晓云开口说话。

    “我可不是不小心。”

    马尔佳错愕地说:“你不是不小心?你不是说吃了酸菜消化不良……”她一转眼已经明白了个中的缘由,不由得霍地一下站起来,“好晓云!你……你把原本我的酸菜换过去了……”

    马尔佳心中又是感激,又是难过,五味杂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那碗酸菜,原本是给你的。里面被下了巴豆粉。”穆晓云点头道,“我以前受过反恐训练,所以虽然有酸味掩盖,一闻就闻出来了。大嫂,那碗酸菜,我吃了也就是拉两天肚子,你吃了,可就是保不住肚子里的宝宝了!”

    马尔佳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小腹,脸色刷地变得雪白。

    “谁……是谁那么大胆子!”她很快就想到了一个人,“难道是淑姨?昨天是她负责布菜的!”

    “不可能是淑姨,我猜淑姨也多半不知情。”穆晓云叹道,淑姨是袁美跟前最得力的老保姆,又怎么可能为难嫡子的媳妇,“你想想,最近大哥这么关心你,最不高兴的人会是谁。还有,如果你流产了,最高兴的人,又会是谁?”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马尔佳怒气冲冲地说:“方晴那个小贱人,我就知道她不会是普通的小白兔!”

    她马上就要去找方晴算账,好歹穆晓云拉住她了。

    “你别拉我!”马尔佳生气到了极点,“现在我可不比之前了,我肚子里可也是有馅儿的!”

    “大嫂,你现在去找她。你们两个都怀着孕,最好的情况也就是大哥两不相帮。但是就没法揭穿她的真面目了。只会让大哥觉得你怀孕了恃宠生娇,你们的感情好不容易才好一点,难道又这样回复到冰点吗?”

    穆晓云的话,句句命中马尔佳要害,马尔佳听了犹如兜头一盆凉水浇下来,渐渐停下了动作。只是心头的火气,仍然压不下来。

    她重重地哼了一声:“难道我就这样忍气吞声?还有,你才是最直接的受害者呢,你看看你,才一晚上的功夫,下巴都尖了。秦卿不得心疼死!”

    “我说了,我没事。拉两天肚子我就当减肥了。”穆晓云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果决地一挥手,“大嫂。我们要想办法让大哥知道,方晴的真面目。就算没法赶走她,也让大哥有所防范。这样才是避免以后再吃亏的长久之计。”

    马尔佳点点头,陷入了沉思中。

    “可是,方晴一直都很会装可怜,秦爵也觉得她是个品纯良的好女孩。”马尔佳说着,恨恨地说,“能够到夜总会去坐台的女孩子,怎么可能品纯良?!男人也真是的,以为长个清纯样子就真的是清纯了吗!”

    马尔佳说话可真是一点情面也不留,也许正是这样,让她大大地吃了几年亏。

    不过江山易改本难移,如今都三十出头的人了,再要改恐怕也很困难。

    穆晓云道:“她害你不成,肯定还会再次下手。如果可以抓个现行,就容不得大哥乱想了。”

    马尔佳点点头,忽然神情复杂地说:“晓云,我之前对你态度这么恶劣,为什么你还要站在我这边?”

    看来她心里对穆晓云的疑虑,还没有完全打消。

    穆晓云盯着马尔佳那致的脸蛋,柔柔地笑起来:“大嫂,我再怎么鄙无礼,可也分得清楚,谁是自己人,谁不是。你是大哥明媒正娶的妻子,在我和秦卿的心里,你就是唯一的大嫂。我不帮你,又帮谁去?再说了,对这种打着‘真爱无敌’旗号的三儿,我可是有生理厌恶。”

    马尔佳迟疑地盯着穆晓云,最终点点头。

    二人又商量了一会,暂且各自回房间歇下不表。

    ……

    周末,男人们都不用上班,院子里就热闹了很多。因为吃饭的人多,所以菜式和分量都比平时多,连厨房的炊烟,也比平时要早点升起来。

    秦卿和秦爵哥俩闲着没事,就到前院打羽毛球去了。他们天天都要坐着开无数的会,肩膀和脖子都劳损得厉害,羽毛球这项运动,能够很好地舒缓劳损症状。

    而秦长征则一杯清茶一张报纸,坐在门廊下,时不时瞟这边两眼,耳边听着两个儿子力十足的吆喝声,享受这难得的闲暇。

    袁美去袁丽家串门去了,算起来也差不多进门。穆晓云和马尔佳都在各自的房间里忙着自己的事。

    红姐做事雷厉风行,翻译工作室已经在s市注册成立,注册资金五十万元,属于超级迷你的企业,相应地减少了很多赋税。工作室的名字,从三个合伙人的名字里各自取一个,名叫“红云锦”工作室,这名字尽管听着不赖,却有点儿娘们气,陈锦州抗议了好久,最终还是因为势孤力单而落败。

    红姐接到的第一单活儿,不是平时做得最习惯最多的行业会议,而是一本英语。三个人一人一部分笔译出来,最后汇总给红姐交给客户,报酬不菲。红姐的理由是,现在三人组各自都有俗务拖累:穆晓云新嫁入秦家,陈锦州和依伊马上要奉子成婚了,红姐自己的老公,则又到了做年底报告的关键时刻,需要贤内助去参详帮助。所以还是先做这些可以在各自电脑前soho的活,穆晓云等都深以为然。

    下午五点半,小兰忽然从马尔佳房间里跑出来,去到厨房里说:“大夫人她忽然闷得厉害,想酸菜吃。可以麻烦张大叔再按照上次那样做个酸菜猪炖粉条吗?”

    这太不算个什么事儿了,张大叔正在炒着地三鲜,红红的炉火赢得他的圆胖脸油光满面的,大声答应着:“好咧!你让小姐等着尝她张大叔的手艺吧!”

    张大叔是马家积年的老厨师,至今都管马尔佳叫小姐。

    小兰答应着,看着打下手的赵大婶挽起袖子走向酸菜缸子,捞出半颗酸菜来,拧干水分用菜篮子走出来。厨房里顿时弥漫着好闻的酸香气,便走了。

    张大叔炒得了地三鲜,就去剁猪骨头、洗粉条,切姜片蒜片,他运刀如风,刷刷刷几下子就把那颗酸菜切成厚薄均匀的酸菜丝,随即开始做他的拿手好菜——酸菜猪炖粉条。

    不多时,那粉条汤就做好了,用细白瓷碗装了碧莹莹香喷喷一大碗。张大叔见淑姨领着两个保姆进来,开始捧菜上桌。他炒完最后一个炒青菜,把白毛巾往膀子上一搭,背着手就转到了厨房后面抽烟解乏去了。

    一道黑影闪身进来,抖出手里的小纸包,就要把纸包里的粉末抖落到那酸菜汤里去。

    斜刺里忽然伸出一只苍老的手,那鹤皮似的手牢牢地扣住那人:“贱人,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大夫人的酸菜汤里下药!”

    那黑影被吓了一跳,尖声惊呼起来。

    厨房里外的人被彻底惊动了,被抓了个正着的人,正是方晴!她挺着笨重的大肚子,手中的纸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不见,嘴里却语气强硬:“淑姨,什么下药不下药的,我可不知道。我只是来这里看看我的饭好了没有也不行?这厨房写着不能让外人进的吗?”

    淑姨眼睁睁瞧着方晴放手把纸包扔到地上,那些粉末瞬间就被地面污水溶解得无影无踪。她没想到方晴竟然这样说谎不眨眼,一张老脸顿时气得通红,双眼圆瞪,喝道:“你还敢嘴硬?这里这么多双眼睛都瞧着!”

    方晴镇定地左顾右盼:“谁看见了,啊?我只是站在这里而已。”

    “发生什么事了?闹哄哄的!”这时,前院里的秦爵秦卿兄弟也都过来了,秦爵见到淑姨拦着方晴,心里顿时就不舒服起来,“方晴,你怎么在这里?这里乌烟瘴气的,赶快回房间里去。”

    “大少爷你来得正好,来给我们评评理。我明明看到方小姐她鬼鬼祟祟的跑进厨房里来,把一包不知道什么药粉想要下到大夫人的酸菜猪炖粉条里。如今她反而说是我多管闲事。”

    淑姨是袁美身边的老保姆,也是一手带大秦卿秦爵的老人,十分得秦家上下人的爱戴。秦爵不愿意跟淑姨正面起冲突,皱眉转头问方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晴眼圈一红,抽抽噎噎地哭起来:“我……我只是嘴巴馋,闻到这里的味道好香,所以进来看看我的饭什么时候好了没有。淑姨忽然就跳出来抓住我了!我原本就是守法良民,这里又是什么的地方,我怎么可能敢去做那些害人的事。难道我嫌活得太长了么。冤枉啊,我真的是冤枉呢。”

    淑姨从来不轻易说大话,可方晴,说的话也有道理。秦爵左右看看,不由得好生为难。旁观者清,秦卿见秦爵是两边都问不下去的了,他到底是做安全事务工作的,刑侦工作比较熟悉,便道:“淑姨,你说方晴下药,那证据呢?”

    淑姨撇撇嘴,说:“证据?早就被她销毁了。”

    “我才没有销毁证据,因为本就没那东西!不信你们搜我身啊!”方晴不甘示弱地反驳道,她才不怕搜身,药粉只有一包,这药粉见水即溶,早就随着厨房地上的污水流到下水道去了。至于那块纸片儿,刚才掉在地上的时候被围观的人七脚八脚地踩了个稀烂,压儿就不能辨认原本用途。

    秦卿不理方晴,问淑姨:“淑姨,你见到她下药了吗?”

    淑姨点头说:“她手里拿着一个小纸包,药粉是装在纸包里的。结果我抓住她手腕的时候,这贱人随手一扔,就把药粉全部倒进污水里了。”说着她朝地上那片霉霉烂烂的纸片撇撇嘴,“就是这张,包装纸还在,药粉却没有了。”

    说话间,秦卿的手指尖上,却沾上了一点点的浅黄色粉末:“是这种药粉吗?”

    方晴的脸忽然变得刷白。

    这一丁点儿的粉末,是她被淑姨抓住的瞬间,从纸包里抖出来,洒落在灶台上的。只有不起眼的一丁点,甚至连方晴自己都没有发现。

    秦卿的眼睛太厉害了!

    秦卿把那粉末捻了捻,又放进鼻子里嗅了嗅:“这是巴豆粉。”

    秦爵也是脸色大变,他转头看着方晴,脸色铁青。

    “这么说来,我虽然很少回家吃饭,可也知道,方小姐你是从来不进厨房半步的。”秦卿慢慢地说,“在口供不一致,而事实真相又只有一个情况下,那么可能则有两种。一种是淑姨在撒谎,方晴是无辜的;一种是方晴在撒谎,淑姨是无辜的。如今这些粉末虽然不能证明方晴在撒谎,但起码证明了,下药这个说法上,淑姨没有骗我们。”

    他沉吟起来:“说起来,我想起了。前两天,晓云吃过了酸菜猪炖粉条,晚上足足拉了一晚肚子,第二天都还没有好。我原本还以为是她的肠胃不适应东北口味的菜……可是,那天晚上,晓云是跟大嫂换过了酸菜汤的。那么莫非晓云那天吃的那碗汤里,也有巴豆粉?”

    一层一层的抽丝剥茧,方晴浑身筛糠一样抖起来,身子直往下软。淑姨瞪着她,那眼神恨不得吃掉她。

    秦爵面无血色,只是木然地听着秦卿的话。

    “酸菜汤里有巴豆粉,可那碗酸菜汤原本是要给大嫂吃的。只是晓云临时跟大嫂换了,所以中招的是晓云。于是那个下药的人,眼见大嫂平安无事,就打算故技重施。”

    “上一次家里只有三个人吃饭,而妈妈是不吃酸菜的,所以她在其中一碗下药就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中了——事实上,原本应该是百分之一百,因为为了优待孕妇,分量大的那碗本来是大嫂的。而今天吃饭的人比较多,再在其中一碗里下药,那命中目标的几率就小了。所以这一次,她学了乖,不在已经分好碗的酸菜汤里下药,干脆在整锅汤里下药,让我们一起中招。”

    “酸菜属于发酵食品,肠胃差的人不耐受,吃了拉肚子也是常有的事,谁也不会怀疑到酸菜里有猫腻。可是,怀胎不足三月的孕妇拉肚子,却很容易因为电解质紊乱而流产……这个人真正的目标,一直都是大嫂。”

    “秦……秦卿,你的推理真彩啊。可你还是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汤里有药,又或者是我下药呢。再说了,那不是没影的事嘛,晓云拉肚子都是几天前的事了,你可不要胡说啊。”方晴苍白着脸,努力反驳着秦卿。

    秦爵像不认识她一样,用野兽般的眼神剐着她,只是大祸临头,方晴也管不得这么多了。

    “方晴,枉你也是读过书的,你怎么不知道呢。在刑侦中,物证固然很重要,但是在人证动机充足的情况下,也是可以正式立案的。再说了,淑姨在你作案时候抓住了你,这叫抓现行,只需要证明淑姨的话句句属实,就完全可以案件成立了。至于你认为,这一次是下药未遂,没有造成受害者的直接伤害对吧?”秦卿眼神忽然冷了下来,“那么,难道在你心里,要害的人只有马尔佳一个,晓云就不算是受害者了吗?”

    说到最后,已经声色俱厉。

    大哥在外面胡搞,他可以不管。

    但是现在竟然连累了穆晓云,那么对不起,他秦卿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秦爵当然也知道秦卿生气的真正原因,他目光沉地盯着方晴,说:“方晴,你好歹毒的心!”

    “大哥,这个女人怎么处理,我不管。不过我不想再在秦家大院里见到她了。为了争宠,使手段谋害无辜的人。这种女人莫不是在夜总会里呆久了,是非黑白也不懂分了吧!”

    秦卿说罢,甩袖而去。方晴扑上去拉住秦爵的袖子,哀哀地哭起来,十分可怜。

    秦爵却脸色铁青,没有去理她。

    事实上,秦爵好像现在才发现了方晴那不为人知的另外一面,他自己也有很多消息需要消化。

    总而言之,方晴被暂时送回她的院子里。院门外多了秦爵的两个警卫员看守,秦爵说是要等她情绪好了再出来。事实上,目睹了这次事件的人都知道,那是秦爵软禁方晴了。

    晚饭过后,秦爵心情不好,独自个出了门。秦卿陪秦长征、袁美说话。穆晓云就陪着马尔佳到院子里散步。

    正在享受着早春傍晚的新鲜空气,不经意间,穆晓云和马尔佳就踱到了院子外面。

    “两位夫人,晚上好。”淑姨见到马尔佳和穆晓云,笑着问好,“晚上的饭菜还合口味吧?”

    “真是多亏了有酸菜,我才能下一碗饭。这个小子,可真辛苦他老妈我了。”马尔佳抚着其实还没有见得到的肚子,微笑着说。

    “淑姨,今天真是多亏你了。”

    “哪里的事。两位夫人是明媒正娶进来的。我这个当老人的,只要看到夫人和少爷们好好过日子,幸福快乐,就心满意足了。别的闲人想要来搞风搞雨,我这老家伙看着也生气呢。”

    穆晓云笑着道了谢,淑姨低眉顺眼地跟她们擦肩而过,到正房袁美身边去了。

    于是,这一个不大不小的风波,所有的知情人,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隐瞒着家长秦长征和袁美。

    ……

    房间里,却又是另外一种凝重的气氛。

    秦厂长摁灭了手中的烟头,对秦卿说:“你哥呢?这件事,还是得让你哥也在场知情才行。”

    他重重地哼一声道:“说起来,罪魁祸首还是他。却要我和你去给他代为受过!”

    “他心情不好,出去了。”秦卿老老实实地说。

    袁美皱着眉头,叹了一声:“估计又到哪个夜店去了吧。这孩子,真是什么都好,就是不懂得那句老话:色字头上一把刀。”

    秦长征冷哼不语。

    “爸,其实我没关系的。被宋副部长打压也好,要升上去也好,都无所谓。我觉得能够在一个能够做事的岗位上就可以了。”

    秦长征恨铁不成钢啊,都三十岁,结过婚的人了,怎么秦卿还这么天真?

    爬得更高,才能看得更远。如今大好机会就在眼前,只需要搬掉眼前的绊脚石就可以上位。这秦卿居然说无所谓!

    如果是秦爵,就算是自己亲生弟弟拦路,恐怕毫不犹豫地一脚踢开了吧!

    可惜现在事实颠倒。成为秦卿绊脚石的,恰恰就是这个亲兄长秦爵。

    “侯东的儿子侯耀,只不过撞死了个人而已。怎么这次事态闹得这样严重?”袁美见丈夫儿子脸色不善,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说,“撞死人,固然是不对,必须接受法律应有的惩罚。但是,有法律制裁不就行了吗,为什么m国那边却还是这样不依不饶,非得上升到外交事件?”

    “哼,借题发挥而已。之前维克托不明不白地死在国内,功劳都被中国夺了去。这些大国就觉得面目无光了。现在好了,中国高官儿子撞死了他们的公民,不让中国因为维克托事件,在国际上得到的好处全部吐出来,那就不是这帮海盗的作风了!”

    秦长征说着,又点燃了一香烟,也不吸,只是任由那细长的棍儿在指间明明灭灭。

    “而且,这个m国人,并不是普通人。他表面上是个商人,实际上,却是帮侯东在国外洗钱的其中一个合伙人!”秦长征看看脸色煞白的妻子,还有一片木然,似乎早就料中的儿子,说,“你明白为什么他一定要死了吧?这本就不是一场车祸!”

    “那……宋清和侯东他们……”

    “他们这次捅了马蜂窝,恐怕没那么容易脱身出来了。侯耀如今已经被羁押,他的欧亚司司长的位置,成了一块大肥。各派势力都卯足了劲想要吃到嘴里。而秦卿,我的好儿子,多亏了你之前打下的‘实干派’好口碑,又一直保持中立,甚至不惜得罪宋清被边缘化,如今竟然成了呼声最高的一个候选人。”

    秦长征说到这里,眼角露出欣慰的光芒,随即又转凌厉,“就是你那个不争气的哥哥!偏偏被人抓住了两女一夫的痛脚,被人暗地里打小报告说他重婚!如果是无中生有的事也就罢了,偏偏还都是真的,让我要为你铺路都没法铺!真是气死我了!”

    外交部欧亚司和涉外安全事务司,尽管属于同一个级别,但是油水和实权方面,却判若云泥。而且各大洲的事务司,都主要负责经济工作,在如今这个和平年代,更为容易出成绩,也更容易成为往上爬的资本。

    在秦长征和袁美眼中,当然比起那个殚竭虑又充满危险的涉外安全事务司要来得有吸引力得多。

    秦卿以无为而博得如今大有可为的机会,秦长征和袁美,都欣喜不已。以他们的能力,为孩子谋个好前程当然不难,但小孩自己本身有出息拼回来的职位,做父母的感觉又毕竟有所不同。

    但是,既然是肥缺,自然就有人竞争。那些人在工作和私生活上挑剔不出秦卿的错处,不知道怎么的就把秦爵的三角关系扯出来了,找小三也就只是个道德问题而已,如今秦爵跟方晴住也住在一起,孩子都差不多有了,那就构成了事实婚姻。

    重婚,可是实打实的要判刑的罪名。

    这件事对秦卿来说,不能不说是一大阻力。

    于是把秦长征气了个半死。

    三个人正在说话时,“我回来了。”

    秦爵携着满身寒风潮气,在屋外走进来。

    他表情木然,身上却并没有惯常带着的酒气,左右看看说:“都十点钟了,怎么人这么齐?两个媳妇呢?”

    “秦爵,你吃完饭就跑哪里疯去了?”袁美问。

    “心情不好,到外面去兜风。”

    “要说心情不好,你弟弟更有资格说这句话!”

    秦卿连连打眼色给秦长征,秦长征只当看不到,“秦爵,你知道最近部里的事吗?”

    “我当然知道。”秦爵冷漠地说,瞟了秦卿一眼,“秦卿,恭喜你即将高升啊。”

    “如果真的能高升就好了!就是你,你的不检点,不光闹得家里**犬不宁,现在还连累你弟弟!秦爵,我要你赶快处理好后院那个狐狸,我都跟你说多少次了,在夜总会里认识的女人,要不得!如今好了吧?她一进门,我们家哪里还有好事发生过?你妈心疼你,我可有本事不认你这个儿子!”

    秦长征说到后面,已经气得浑身颤抖,袁美连忙来到他身边,轻轻抚着他的背,自己也开口说:“秦爵,不是老妈说你。如今都是现代社会了,你拖着两个孕妇,算什么个事?早前妈跟你说过,如果你铁了心跟方晴一起,那就离婚,妈去跟佳佳家里说去。结果佳佳又怀孕了!你还不赶快做个了断,到时候佳佳月份也大了,两个小孩,两个女人,对于佳佳和方晴,都耽误了她们一辈子,而对于你,你可是犯了重婚罪,要坐牢的啊!”

    秦卿看着面色变幻的兄长,仿佛感受到秦爵脑中那些纷乱的思绪,他自己心中不由自主地闪过一个念头:还是专一一点好!

    秦爵沉默半晌,最后重重地说:“爸、妈,你们放心。方晴那里,我会处理好的了。这些年来,是我对不起佳佳,我以后会好好对她的。只是……只是方晴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

    他话没说完,袁美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点头道:“你放心。如果方晴放心交给我们的话,那个还是我们的亲孙子。这件事就交给妈妈我吧,我会去说服佳佳的。”

    秦爵默默地点头,转身出了房。

    秦爵这个反应,反而大出秦长征意料之外。他还不知道这段时间里,家里天翻地覆的变故还有秦爵的心情变化,之前几年时间,为了个方晴,不知道伤了他们老夫妻多少脑筋。秦长征和袁美软硬兼施,好说歹说,什么手段都用尽了,秦爵就是抱着她要死要活,但是刚才听秦爵的语气,是像要跟方晴分手?

    秦长征看看一脸放松的妻子和小儿子,不由得有点不着头脑:“秦爵今天……难道真的是脑子开窍了?”

    “当然了,他都这么大个人了。又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再怎么拎不清,也得被迫着成熟起来。”秦卿说着,欠身站起来说,“时间已经不早了,爸爸、妈妈,你们早点休息。我也回房间里去了。”

    秦爵痛下决心,来到方晴的院子里。警卫员看到他过来,连忙打开院门。他一阵风似的来到方晴屋门前,举手敲门。

    “谁呀?”

    里面传来方晴的声音。

    “是我,秦爵。”

    方晴惊呼一声,说:“你等等我,我这就来。”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方晴才走出来打开了门,她眼圈红红地,却面带笑容:“秦爵,这么晚了还不睡吗?”

    见到这张相处了五年的,熟悉的面孔。秦爵那股冲动的心情忽然冷静下来,早就做好的决定,也迟疑了。他笑道:“来看看你。”

    方晴往旁边一让:“进来吧。”

    秦爵进到房间里,没有往床上坐,而是坐到了客人的位置上。方晴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她如今已经怀孕37周,肚子很笨重了,原本漂亮的瓜子脸也浮肿了不少,只有那双褐色的猫眼,依旧透出往日狡黠的风采。

    当年就是这双琥珀色的瞳仁,迷得秦爵不能自已。

    “你刚从哪里来呢?不用去陪她吗?”

    秦爵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