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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是林林总总一匣子的玩具,木刻老虎、皮影人儿、竹节小蛇、万花筒…… 全都是他不曾见过的。 他呆呆地看了好久,竟不知要先挑哪一个。莫归尘一个个地给他指点,他想了许久,拿了一个小巧玲珑的竹蜻蜓。 莫归尘弯眉笑了。 “这个是爹爹亲手做的。”从匣子一角又摸出了一个袋子,“我学会后,自己又做了好多。” 新雨初霁,红霞满天。空气中俱是清新气息。 小院地面,俱以青石大方砖铺就,雨水渗入地下,露出湿漉漉的青石板。一小洼一小洼的清亮积水,倒映出絮一般的微云,还有晚晴绮霞。石缝中小草茸茸,抖着雨水露珠,翠绿可爱。 莫归尘拈了一枚竹蜻蜓,轻轻一搓,那竹蜻蜓便飞快地旋转起来,飞向绯色天空。 那么多的竹蜻蜓,莫归尘一枚一枚搓上天去。 他残缺的手掌飞不起来竹蜻蜓,却为着哥哥兴奋起来。他不由自主地拍手——虽然那双手只能发出“噗”“噗”沉闷声响。 莫归尘看得懂他的心意,对着他笑,手上越来越快,将更多的竹蜻蜓都送上天去。 彼时彩霞烂漫,姹紫嫣红一般变幻出千般瑰丽色彩。无数的竹蜻蜓在天空中飞舞盘旋,好似漫天洒下的蒲公英,又似佛光之下,天女散下的缤纷花朵。 他看得心都要醉了。 是夜月明星稀,莫归尘早有了睡意,他却还琢磨着那些玩物,不愿早早入眠。 莫归尘知道他从来没有玩过这些东西,又笑又叹,在他额上弹了个爆栗,道:“以后天天可以玩呀,没人和你抢。快睡觉去!” 他恋恋不舍,却见到地面上月色如霜,有乌影一闪而过。 他心中剧烈一跳,飞身穿窗而出,起纵之间,反手已经抽出了此前藏在屋檐中的双刀。 三名刺客被他一式戮杀,然而还是有一朵烟花绽放在了夜色里。 哥哥也奔了出来,他挡在哥哥之前,让那三蓬污血,全溅在了自己的新穿的白衣上。 他没有丝毫迟疑,割断井绳,将院中一块湖石系在三人项上,连尸带石推入了井中。 回头拉起哥哥朝着院外飞跑。 凌光之前说过,莫世靖初封靖国公,嫡子莫云荪必然会与莫陌起公子封号之争。萧家人已经雇请了江湖杀手,他要做的事情,就是抢先杀死莫陌,然后铲除那帮敢同凤还楼抢生意的杀手。 莫归尘已经完全不知所措,被他拉住手奔出了莫府大门。 大街上不知哪户王孙贵族的马车辚辚而过,他飞索割断辕绳,将马连通驾车人身边的马鞍一同牵引了过来,不管马夫的尖声惊叫,套马上鞍,把哥哥扶了上去。 一刀捅上马臀,那马狂嘶一声,放开四蹄怒奔而去。 他抹开双刀,利落结果了循着烟火追来的数名杀手,足下生风追向哥哥的方向。 夜色迷茫。 莫归尘道:“我不想做什么公子。我只想一心一意地下棋。我早知道夫人不喜欢我,却没想到……她要置我于死地。” 莫归尘道:“……我很想念一个小姑娘,她让我长大后,娶她做妻子。莫府中既然已经没有了我的容身之处,或许我只能去找她。可她的封邑,在西蜀紫川。” 莫归尘道:“谢谢你救我……可你这么小,为什么武功这么好?……你是娘亲派来,保护我的么?” 他心中觉得很悲伤。 他,不是娘亲派来保护哥哥的,而是来杀哥哥的。 只是他现在决定要保护哥哥了。 他握了握哥哥的手。他想陪他去西蜀紫川去。 他很快便知道了自己这个想法有多幼稚—— 京郊之外的大道之上,他看到了凌光。 凌光折断了一根野玫瑰的花枝。 叶声疾簌,绿光如电。那马哀声嘶鸣,四腿齐断,轰然跌倒。 他抓着哥哥的腰带,避过马身的重压,也扑倒在地。他爬起来时,那满是利刺的花枝挟风尖啸而至,仅仅一下,便将他抽倒在地。 “拿起你的刀,杀了他。” 凌光用的是汉话,显然是为了让莫归尘听见。 背上的衣衫已经被抽碎了,火辣辣地疼。 他半爬起身来,倔强地摇头。 唰的又是一鞭。强悍的劲道再度将他摧扑在地,“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月色下,那花枝上尽是赤色血肉。 莫归尘从惊愕中回神,慌乱地挡在他身前,大声对凌光道:“你是什么人!为何要这样欺侮一个小孩子?你眼中可还有王法?!” 凌光丝毫不理睬莫归尘,狞笑了走了过来,见他右手撑地又要爬起来,一抬皂靴踩上了他的手背。 他飞快抽手,却还是有半爿手掌被凌光压住。 凌光阴森森地笑着:“才不到一天,心就向着哥哥了?还真是兄弟连心啊。这样吧,若你杀了哥哥,就留你性命。若你不杀,那我只好杀你了。” 他绝望地摇头。 凌光足力微沉。 他倏然瞪大了眼睛,浑身剧烈地抽搐起来。凌光欣赏着他的表情,足下再度用力。 他喉中挤出一声野兽垂死挣扎之前的嘶哑咆哮,似泣似怒,刺破了这似乎宁谧的月夜。 凌光那一脚,绵里藏针,虽未踩破他的皮肤,他却能感知那半边手骨,已经碎成了齑粉。 他疼得叫不出声来,单薄身躯抖成一团,浑身虚软得半点劲力也使不出来。 “拿刀!” 他抖抖索索地,用左手拿起了地上长刀。 这刀,真是个好东西。 不用掉头。 他正要收回手时,却只见哥哥—— 哥哥自他身前,扑上了前面的锐利刀锋。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明晃晃的刀尖从哥哥后心透了出来。冰冷的月光落在上面,似雪。 殷红而炽热的鲜血顺着长刀流到了他的手上。 他想叫,却喉中哽塞得满满。胸口亦是梗得窒闷,就像要被溺死了一般。 泪水轰然倾泻。 他却看见哥哥笑了。 一如初初见到他时,那般的清澈明亮。 哥哥的手颤抖着抬起来,握住了他执刀的左手。 他只觉得手心一凉,被塞进了一块硬硬的东西。 “活……下去……”哥哥微弱地说出这三个字,后面的话,便没有了声音。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