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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立地下十八层地狱。他是够不要脸,咬碎身上的伤疤,在晏江何面前鲜血淋漓得卖可怜。 晏江何心疼他,舍不得。他知道。他就是要晏江何心疼。越心疼,越好。 一个极端缺“爱”的人,还没来得及怙恩生暖,为自己活出人气儿,却偏要选择去“爱”。难为那心眼子扭曲歪拐,病态得不堪入目,能配上人间最恶劣的贬义词。 晏江何沉默着,脑子开始转,脾气也彻底转没了。 张汉马这名字消失有阵子了。那箩破事实在恶心。这种爹有多不靠谱,晏江何骂都懒得骂。 就算一切都过去了,张淙心里的坎儿也还埋在那,谁都踏不平。晏江何永远也忘不了,张淙曾经对他们父子关系以及那龌龊男女关系的形容:“我和他/射/在那些鸡/阴/道里的东西有什么区别?” 晏江何站起来,走到张淙跟前。他叹一口气,竟有些委屈地说:“可我不是。” 晏江何还是没有多说:“她之前帮了我点小忙,我送东西是还人情。不还才会不清不楚。” “我知道。我不是对你。”张淙才扯完谎,不敢再揪这个话题。 他看向桌上的芝麻糊,开始掩盖:“你先吃点垫垫,我去煮个面?” 晏江何没再驳话。他认为张淙可能有什么心理抵触。比如看到一种情景,也许会牵扯起某些不好的记忆。 张淙是不小心冲他撒了脾气。 这种幼稚且脆弱的举动,与张淙格格不入,又非常说得通。裹全身戾气提防周遭,心底永远不敢向往一次安稳。——算是张淙某种惹晏江何心软的特性。 晏江何摸摸胃,完全不准备替张淙省劲儿,大爷般道:“不吃面,喝粥吧。再炒两个菜,要一荤一素。” “好。”张淙终于松懈下来,转身往外走。 “张淙。”晏江何突然喊了声。 张淙搁门口站住,看晏江何走过来。晏江何上下打量过张淙,眼睛往上抬,也没看见张淙的发顶。 他弯起眼角:“你是不是长高了?” 十七八的男孩激素里有猪快长,晏江何甚至发现,张淙已经比他高了个小尖儿。张淙一看就不止停留在此,估计再过段时间,裤子都要短。 “大概吧。”张淙说。 晏江何伸出手。张淙下意识轻轻低下头。 晏江何暗自长吁短叹,手掌不轻不重兜了下张淙的后脑勺:“乖,炒菜去吧。” ※※※※※※※※※※※※※※※※※※※※ 张淙:嘘,别告诉晏江何,我有多混账,多卑鄙。拜托你们了。 偷点甜头 云蕾这件事算是给了张淙一个教训。 其实从某种意义上,对于他,晏江何较好拿捏,比如张淙拿一碗芝麻糊坑蒙拐骗,撕一块伤疤淌血便能哄好这人。但也难为放矢。 这个对于张淙来说不寻常的寒冬慢慢过去。整个冬天,他的“渴望”和“失去”互相较劲,不断绞拉撕扯。而如今季节消弭,风稍稍柔软起来,张淙从那边角的料峭里摸一摸,居然摸出了从未有过的凌乱。 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颤颤巍巍。说到底不过是他那狗杂碎心思立不住。晏江何待他百般,他呢?说一声恩将仇报都是抬举。 他的感情是什么龌龊玩意?晏江何要是知道了又怎么办?按照脾气,估计能把他皮扒了拖地用。 张淙转念想过,晏江何想要他的皮并没什么,要脑袋当球踢也无所谓。可他怕晏江何远离他。张淙就算有八百个脑袋,也不敢冒险。 转学的事终于办妥了。张淙转去了二中。不算什么重点,但整体成绩要比先前的六中好上两折,学习风气也要周正不少。 张淙没再把脑瓜瓢剃成板寸,也没再留杀马特。他修了个晏江何看着不太想揍的立正发型。 少年的肩胛舒展得更加宽阔有力,换上一套新校服,披好外衣,腰背挺起来,眼瞅特别像个东西。 开学这天,晏江何恰好在家闲着,他肩头扒一只晏美瞳,脖颈被孽畜的头毛蹭得痒痒。 晏江何站张淙对面打量片刻,从沙发上拎起张淙的书包扔过去,乐呵呵地评价:“行,挺像个人。” 张淙伸手抱住书包,扯着书包带背在身上:“锅里有粥,菜……” “哎。”晏江何突然乐了,“你是高中生,还是保姆?” 他这话埋汰得太没自知之明。若不是他成日四体不勤,甩手掌柜作为,奴役张淙上瘾,张淙何至于沦落至此? “……”张淙没说下去,心里闷声叹了口气。 “我跟你说啊。”晏江何抬手将晏美瞳撸下来,放胳膊上兜挂,“有可能,二中会有一些传闻。类似说你不是好东西,或者是个关系户什么的。” 晏江何:“但这都是事实。” 骂张淙不是好东西就骂了。这个社会,还真是少见有人把“关系户”说得如此理直气壮,明目张胆。 晏江何又说:“不过二中的学生大部分都好好学习,应该也不至于。如果有,你把你那狗脾性给我收了,不准惹乱子。听见没?不然就拿鞋拔子抽你。” “……哦。”张淙盯晏江何的脸看了会儿,转身出门上学。 他搁门口蹲下换鞋,下意识瞄一眼柜子上挂的鞋拔子。张淙心想:“至不至于没关系,有没有我都不惹事。因为你,我就不会。” 张淙背书包往外走。今天阳光不错,早上空气又好,张淙索性跑了起来,当是活动筋骨。 二中离晏江何家不远不近,张淙跑步脚程不慢,没多久就到了。他看过眼手机,时间还早。 学校对面隔一条宽阔的大马路,有一个小公园,里头有长椅,还有些花里胡哨的健身器材。公园中央有个大喷泉,地面是大理石,入夏了能喷出花来。 张淙趁绿灯走过马路,在公园的长椅坐下。阳光从头顶张牙舞爪的大树枝挤缝,斑驳着掉他身上。 张淙眯起眼睛,打量起周围来。 他的视线里有不少东西。 公园里佝偻着散步的老太太,打太极舞剑晨练的老头。红着两坨脸蛋儿跳绳的熊小子,齁儿乐的小姑娘,她满地跑,鞋尖还是亮晶晶的…… 除了肮脏卑鄙和事与愿违,人世间还可以长成这种样子。这些张淙以前从来没有注意过。但是现在他看见了,或许他和晏美瞳一样瞎过眼,又睁开。 周围安静和谐,张淙却听见自己心里轰隆一声炸开闸。晏江何走过来,像劈开苍天大地的一道光。他进来,门又关上,从此就锁死了。张淙那歪歪肠子这一瞬间通彻——他只要呆在晏江何身边。 只要。 没有什么比在晏江何身边更重要。他可以抛弃一切霍乱,他可以求而不得,可以自欺欺人。只要呆在晏江何身边。 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