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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淙!你怎么了?”学长瞪着眼,被吓了一跳。 他看到张淙猛地一下站起来,一只脚底带翻了凳子,又被凳子腿儿绊了个掼地,再飞快连滚带爬地起身,不管不顾地撒丫子狂奔出咖啡馆。 学长懵了:“这小子平时挺沉稳的,这是怎么了......” 学长扭头看了一眼,张淙座位边的包也没拿。 张淙一路东倒西歪,死死擎着手机,活妥儿的一只没头苍蝇。学长叫他他听不见,服务生喊他他听不见,路面上汽车的鸣笛声他听不见,冷风吹脸上了他也感受不到。 直到钟甯一句话,张淙才反应过来:“伤情虽然不太清楚,但据说目前没有死亡。你先冷静点。” 张淙跟刹急闸一样,登时站住,他立在马路牙边儿上:“什么?” 钟甯那头停顿两秒:“你先别慌。晏江何肯定没事。” 张淙飞快反问他:“拿什么肯定?” 钟甯哑巴了。 张淙闭了闭眼,胸腔里冷透了,仿佛冰封。连同他血脉的涌动,心脏的跳搏,也一同冻了起来。 他浑身的慌乱也都被忽得冻死,那感觉太冷,过于安静了。 是死寂。 就像这一辈子突然没了。 “张淙,你别这样。我告诉你不是让你发疯的。我知道你着急,但你现在就算拆了天都没有用,你懂吗?你冷静点。”钟甯终于重新出声,“我知道江何跟你在一起了,所以觉得必须告诉你实情,出了事你有权利第一时间知道。” 钟甯:“你听我说。我们打听到内部消息,出事那边信号不好,联络不通畅,但情况似乎比我们想象的要好。而且救援队已经去了,但是因为这边在下大雪,山路不好走,可能短时间内没办法赶到。但你真的不用往坏处想。到目前为止,我们收到的都是好消息。徐怀在警局......” “你认为这些,算好消息?”张淙的声音阴冷,硬冰碴子一般朝钟甯扎过去。 钟甯也不知道后没后悔告诉张淙,他只是叹口气:“再有消息我会联系你的。” 张淙没说话,他挂了电话,伸手招来一辆出租车:“首都国际机场。” 人的大脑真的很神奇。极端的惊慌过后,居然能冷静清晰到从未有过的地步。张淙活了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清醒到连每一次呼吸所煎熬的分秒都可以搁心里数清。 张淙坐在出租车上,低头看着手机。没有合适的飞机票。今天夜里没有他能回“家”的航班。 张淙又去看火车,扒到唯一一趟十点二十发车的,幸好是Z开头,大概凌晨三点半到,历时五个多小时。 “师傅,去火车站。”张淙改口,对司机说,“快点,求你,我赶时间。” 他手上快速操作,指尖灵活得不像是自己的。没有卧铺,张淙买了一张硬座。 还好这个时间不堵车,张淙一通紧赶,狂奔进站。他满头大汗,气都倒不过来,但总算让他拽死尾巴赶上了。 张淙的座位靠窗,他一屁股坐下,一瞬间觉得四肢无力,软绵绵得动弹不得。 张淙歪着头大口倒气,脖子好像被掐断了似的。他的额角贴在车窗上,滚热的汗水弄花了冰冷的玻璃。 张淙看见他对面那排座位躺着一个中年大汉,身上裹一件厚实的绿色军大衣,闹不清是睡觉还是闭目养神,他双腿蜷缩,一双黝黑的脚丫子光着,冲向过道。 张淙旁边又坐下了个中年女人,她大腿上抱着个半大孩崽子,正嗷嗷地滋哇乱叫,女人嘴头上更是连哄带骂。 车厢里有种令人很不愉快的气味,混合着方便食品的味道。很憋闷,比发霉腐臭更干燥一些,令张淙窒息。 车厢里有播放视频的声音,辨不清节目和台词,与众人的交头接耳混在一起,搅乱各地高低不同的方言,乱糟糟乌泱泱的。 车厢里有人在嗑瓜子,瓜子皮带着口水,被丢进嘴皮底下套着白色塑料袋的小铁盘里。 车厢里有人在闭眼睛,塞住耳机。 车厢里有人在瞪眼睛,甩扑克牌去桌子上。 车厢里有一个张淙。 张淙或者是从十八亿地狱里薅出来的煞星胚子,被阎王老子强塞进陶静仪的肚皮里,才来到人间作祸成个活物。 有的时候。 在张淙没遇见晏江何的时候,在张淙远离晏江何的时候,在张淙也许要失去晏江何的时候…… 这些时候,很多这些时候。他都会觉得自己没有丁点儿的人气。那感受说来玄乎,他似乎是个游离在外,被抛弃的局外物种,与世界彼此冷眼旁观。人间芬芳或恶臭的人味儿全沾不上他的身。 他只有荒凉的一片贫瘠。 他还有一条黢黑,没有底,没有岸的河。河水呛人,能咳得他撕肝裂胆。一口酸一口苦,一口辛一口咸,只独缺一味甜。河水里疯长出肮脏的杂草,缠住张淙的双脚。勒疼他,拖拽他深陷,淹没,痛苦,在黑暗中断气。 火车早已经开动,窗外不断且快速地变换着黑暗和光点。 学长肯定是不放心,又给张淙打来了个电话,张淙没接。 张淙也不敢打电话给钟甯,将事情再理得清楚些。他更不敢打给晏江何。 张淙居然怕了那巴掌大的手机——他怕承担那巴掌大的手机所带来的一切。 张淙坐在位置上一动不能动。漫长的五个多小时凌迟,他像一个僵尸,除了脑子在转。——他控制不住地去回忆那些早已被他想念过翻来覆去的记忆。 那些他和晏江何的一点一滴。晏江何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笑容,每一次对他发脾气,打过他的,骂过他的,哄过他的。 …… 晏江何说过,安山寺特别灵 张淙一路想,一路坐着不动。凭借屁股下一列长长的火车在轨道上“哐且”,他的五脏六腑跟着破碎,起伏,又重生,再破碎,再起伏,不停不死。 火车铁皮破穿压抑的黑暗,迎头拼杀掉寒冷,向往家乡苍白的大雪。 雪花扑在窗户上,火车到站的时候,张淙从座位上站起来,好悬没直接跪地上。 他是坐的时间太长了,将双腿给坐软了。 张淙又推又撞地挤出去,毫不在乎踩了几只无辜又劳累的脚,他听见身后有人怒气冲冲地斥责他:“你赶着去投胎吗?” 投胎?这么充满“希望”的咒骂,他哪配。 张淙跑下车,尽管在北方,他印象中也已经好久没见过这么大的雪。回忆起最近一次,还是冯老走之前的那个腊月。那一年冬天的最后一场雪。雪很大,很冷。 那一年冬天,也是张淙遇见晏江何,开始“活着”的时候。 张淙跑出车站,大口倒过寒气,没两下就将肺底换透了冷气儿。他肚皮下冰凉,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