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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舍得离开呢?那些故意惹怒他的话,每说出一句,她都比他更痛上十倍。 可她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事急从权,明知道是下下之策,也要舍身救他。 这辈子,终究有缘无分罢了。 她垂泪的功夫,一人骑白马绝尘而来,挡在銮驾之前。 马匹受惊,连连扬蹄高嘶,宫人和侍卫们也俱是一惊。 陆茗庭听到外头的嘈杂之声,凑到车帘边,问伴在车辇一侧的珍果,“前面出了何事?” 珍果亦没料到有人胆敢拦嫁,命人去前头查看了一番,才道,“殿下,是徐然,徐侍郎。” 说话的功夫,徐然已经拨开侍卫阻拦的长剑,大步走到车轿之前,朗声道,“殿下今日远嫁,徐然受人之拖,前来送殿下一程。” 陆茗庭闻言,伸手挑开了车帘,抬眼望着眼前的男人,笑道,“徐侍郎的心意,本宫心领了。” 她今日盛装打扮,周身凤冠霞帔,描绘黛眉红唇,平日清艳婉媚的一张脸,竟变得媚意横生起来。更遑论樱唇微抿一笑,小脸儿上霎时盛光夺目,令人不敢直视分毫。 徐然眸中闪过明显的惊艳之色,复归于黯然淡沉,他躬身,双手将一只瓷瓶呈到她面前,“臣受白嘉会白上师所托,将这瓷瓶赠到长公主手上。瓷瓶里装的是大庆如意湖畔的黄土,以后……长公主身在异乡,若念及大庆,便瞧瞧这一抔黄土,也好慰藉思乡之情。” 他说着说着,面上似有不忍,眼圈竟是比她先红了。 陆茗庭指尖微颤,接过那瓷瓶,勉强稳着声线道谢,“我和嘉会相识于宫外,做朋友的时日不久,却胜在交心,今时今日她还念着我……她有心了。” 徐然道,“白上师已于今晨归乡探亲,因离京时焦急,只得把这件事情托付给下官。方才惊扰殿下的车架,还望殿下勿怪。” 陆茗庭自然不会责怪,只回以谢意。 徐然欲言又止,从她身上错开目光,望着远处的古道残阳,眉间微攒起,压低声音道,“今日一别,不知道何时再相见了。” “若早知会有今日的情形,我一定不遗余力,也要娶你。” 他魂不守舍的说完,方自嘲一笑,“我以为他能护住你。” 这番话说的不伦不类,无尊无卑,若被旁人听去,定要治个大不敬之罪。 先前旁人有意为二人议亲,陆茗庭与徐然见过数面,两厢也算熟识。只是徐然一向恪守立法,陆茗庭从未见他如此失态的一面,不由得愣住了。 他情深义重,她却无以为报,就连一颗真心也早已经给了顾湛,再也容不下他人分毫。 待回过神儿来,她眸中的郁色已经褪去,眸底清亮逼人,“不是他的错。是阴差阳错,造化弄人,我们兜兜转转,有缘无分罢了。” “徐然,你无需自责,我并非你的良配,这世间女子千千万,总会遇到互相珍重的人。” 这番话说完,陆茗庭自己都失笑了——事已至此,她仍下意识的护着他,不容许别人说他一句不好。 徐然悻悻一哂,“借殿下吉言。千里送君终有散,今日一别,山高水长,望殿下兀自珍重。” 说罢,他俯身深深行一礼。 到底是教养出众的世家公子,再抬头时,他已恢复到一贯的清风霁月神色,转身大步离去了。 陆茗庭望着他翻身上马,一骑绝尘离去,方拂落车帘,揉了揉额角,“起驾吧。” …… 自京郊一路向西北而行,沿途阔野千里,江河湍急,偶有狂风来袭,吹起黄沙漫卷,遮天蔽日。 雁门关外,一行人马早早等候在此。 明黄的御撵里坐着年轻的帝王,他望着远处长河落日,眸中风云变幻,脑海中涌现的,却是扬州伴着丝竹管弦的小桥流水,和那小秦淮里的烟波画船。 扬州是他永不忘怀的桃.花.源。 母妃地位卑贱,在他幼时便死于后宫争斗之中,后来父皇立长兄为太子,那毒妇为稳固亲子的东宫之位,对皇嗣赶尽杀绝,他无母妃帮衬,又聪慧出众,深受父皇宠爱,自然首当其冲,成为那毒妇的眼中钉肉中刺。 十岁那年,父皇缠绵病榻,毒妇愈发肆无忌惮,宫中皇嗣接二连三的丧命,暗杀他的刺客来了一波又一波,乳母只得带他仓惶逃离景国,遁入大庆境内。 时景国人多在大庆经商、旅居,两人一路风餐露宿,抵达扬州明月楼,从此隐姓埋名度日。 彼时他一身阴狠,满腔血液灼灼沸腾,日夜所思皆是嗜血复仇之事,如同一匹意外闯入明月楼的孤狼。 便是那时,他遇到了陆茗庭。 少女的笑靥若春晓之花,攀着他的手臂娇声唤他“小哥哥”,在吹面不寒杨柳风的扬州三月里,她如熏风入怀,将他满身咒怨都吹散殆尽,只余下无尽的平静和与温柔。 于是,少年将过往的皇室秘闻都藏于胸中,装作平平无奇的小厮仆从,白日里前后相随不离其身,夜晚吹灯伴她入眠,在书案之前手把手教她画花鸟虫鱼,在小轩窗前听她娇声背诗书典故。 一个落魄皇子,一个瘦马孤女,两人相依为命,在无边暗夜赏皎皎月色和漫天星光,在无边春晖里漫步桃花小径,在覆山大雪中漫寻青山古寺……就这么并肩依偎,相伴十年,她成了他最亲近的人。 然而惊变陡生,一年之前,那个她安然入眠的夜里,他的心腹不远万里而来,告知他景帝即将薨逝的宫闱秘闻。 被埋藏多年的复仇心事一旦被勾起,便如燎原烈火,再难扑灭。 于是,他和她匆匆告别,同乳母一起返回景国,而后斩毒妇,杀太子,将整个景国的江山都踩于脚下。 登上皇位的那天,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派人去扬州寻她。 这至高无上的皇权一旦攥在手中,便失去最初的兴味,多少次午夜梦回,方知魂牵梦萦难以忘怀的,始终是扬州三月桃花源里的娉婷佳人。 他的手段黑白兼具,并非完全干净,触及关系到她的事情,更是狠辣全无章法,甚至不惜大动干戈,三军压境。 “皇上,长公主的车辇已经到了。” 侍卫的声音将他从回忆拉回现实,尹承望着远处的飞鸟离林,绿波阵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