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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先去,派人好生照看着他,千万别让他再逃了!” 见他领命而去,湛渊强耐下心中的急迫,转身进寝帐换了一身干净常服,又洗脸刮胡,手一重,不小心在脸上刮出一道血痕来。好容易收拾完毕,湛渊却看着镜中人额间的白发愣了神,自己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怎么生了这么些白发?是何时生的?来不及细想,湛渊复又解了发带重新束发,却无论如何也遮不干净。看到旁边的笔墨,湛渊心中一喜,忙拿过来往头上涂了几笔,这才满意。 湛渊远远看到将士密密麻麻的围了个圈。见他过来,忙都闪了给他让路。湛渊看到那人坐在地上,故意放慢了步子,平息了呼吸,大踏步向他走来。湛渊知道,他必是恨自己的,肯定不愿日后留在自己身边,拿辰司杀的尸首逼迫他留下是最好的法子,因而自己越装作不在乎他便越有跟他谈判的条件。可是走到还剩五步远,湛渊走不动了。他终于看清了他的脸,也明白了为何连他的老部下也认不出他来。段干卓右眼已经烂没了,右眼眶只剩一个黑咕隆咚的大洞,可以一眼看到里面的筋脉血肉;左边的嘴唇也没了,露着半嘴牙齿和半脸颧骨,舌头也只剩了半条;脸上剩下的皮肉也都乌黑,偶有发白处是有蛆虫在里面翻滚,乍一看就是从坟里爬出来的活死人。湛渊毫无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弓下身,觉得此刻有无数只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让自己透不过气来。自己无数次想他究竟怎样,也梦到过他,可从未想过他会变成现今这幅样子,他究竟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那人冲他微探着头,使劲眯缝着还未腐烂的左眼,似乎终于认出了他,咧了半张嘴欢快的朝自己挥了下白骨斑驳的手。 湛渊喉头哽了一下,无论如何也抬不起腿来,无助般的向四周看了一眼,却见所有的将士都斜视着那人窃窃私语。 湛渊恍恍惚惚听到一人窃语说“这是鬼!地狱来的恶鬼,吃人的!”湛渊身子一踉跄,差点栽倒在地,觉得冲天的恨意猛升,茫茫然却不知该对何人发泄。又怕吓着他,湛渊缓了好一会儿才低声吩咐道:“去,搜搜他的身上。医官也去,看看他有没有带什么毒药。” 尽管知他后来又救过自己,但湛渊生性多疑,想起自己对他做过的那些恶事,总觉得他还是十分恨自己的。所以还是不放心,怕自己一时大意着了他的道。倒不是湛渊怕死,他只是觉得二人兜兜转转活到现在不容易,他实在不想死在他的手里,他还想同他一块,再回到桃花谷里过快活日子去。 段干卓似乎没料到自己都这副样子了湛渊还是信不过自己,便无措地看着自己肩上的包袱被那群将士一把夺了去,扔在地上拿刀尖随意翻检,身子也随着他们的拉扯歪来歪去。 湛渊不忍心看他,便低了头去看那只包袱,原来里面不过是两只发了霉的糯米兔子,五六只烂了大半的桃子,几个黏在一块的糖葫芦和糖人,掉在地上沾满了土,还有一本破书。湛渊飞速的抬手捂住了眼,才抹掉了那几滴不争气的泪。 “够了。”湛渊另一只手捏了捏鼻子,才敢再去看他。 段干卓胸前的衣襟被扯开,露出了一根白骨,半张嘴还带着笑意。湛渊半蹲他跟前,帮他理了理衣襟,深吸了几口气才说出话来,“傻子,笑什么?” “想你……见你高兴。”段干卓大张着嘴,费力的摆着一只手,才将话说清楚。 湛渊低下头开心的笑了一声,“我也……想你,很想你……很想你。”看到了他早已磨破了底又沾满干涸血迹鞋,便问:“走了多远的路?” 段干卓回头望了望,认真想了一会儿,竖了两根指头,“俩月……多。” 湛渊看了看他的手,“怎么这么傻,不知道买辆车?” “怕我,都赶我……不卖。” 湛渊低头吸了吸鼻子,“你就是憨,也不知道找人给我带个话,我去找你就是了。” 段干卓不说话,往包袱那里趴了趴身子,湛渊忙帮他拿过来。段干卓把那本破书抱自己怀里,把包袱往他面前推了推,“来得匆忙……没好东西带你……别嫌……” 湛渊知他也看不清这些东西都坏了,拿了一只烂桃子咬了一口,“这桃子真甜!不过不如咱家里的好吃,你从哪摘的?” “路上……”段干卓低头拍了拍那本破书,冲他一探头,手半挡在嘴边神神秘秘道:“宝贝!” 湛渊被他逗得一笑,“什么宝贝?” “黄一锅……菜谱……偷来的……要不要?” “要。”湛渊伸手去拿,段干卓却紧紧捏着不撒手了。 看他那紧张的样子倒像是三岁孩子紧紧护着心爱玩意儿的样子,湛渊不由抬手帮他理了理发,笑着哄道:“怎么,又逗我呢,不是给我的还给我看什么?” 段干卓微微仰了头,换了语气,“你把小辰……给我,再给我一辆牛车……放我走……就给你。” 湛渊脸上的笑僵住了,慢慢站起身,耷拉着眼看他,“阿卓,你当我会稀罕一本菜谱?” 段干卓忙抬起头来吹嘘他的宝贝,“真是……宝贝……你学学,以后……给你……娘子做来吃……” “黄莱就在我军营里呢!你要不要见他?!”湛渊厉声喝断了他,看他吓得身子一缩,满脸哀戚的看着自己。湛渊猛地想起了梦中见到他的那个眼神,忙放缓了口气,“阿卓,现在你都要同我谈条件了?也好,我本来也是要同你谈的,但你也得拿点拿得出手的东西来换吧?” 段干卓看着自己的两只烂手有些出愣,他实在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更何况是拿得出手的东西。 湛渊咬了咬微抖的手,才从衣襟里小心地掏出那只小药瓶来。无数个夜晚只觉思念难耐,便是因为这齐羽草才有了寄希,使得自己撑下来。 湛渊屏住呼吸将药瓶放他嘴边,“阿卓,你乖,你乖乖的喝了这药……小心点,一滴也别洒,我便带你见辰将军好不好?” 段干卓一听,忙就着他的手,不假思索地一口喝了,喝完了还张大了嘴给湛渊看了看。 虽然见他为辰司杀这般心急而酸涩,但湛渊还是觉得整个人都活了过来,他就要好了,好得跟以前一样了,日日同自己在一处,对自己那般好,自己这长久来的折磨总算没白费…… 湛渊忍不住低低笑了起来,看段干卓不解的看着自己,湛渊朝他一扑,紧紧地把他搂进了怀里,“阿卓,阿卓,你可知我……我……好,太好了……” “小辰……”段干卓推了推他。 湛渊这才记起,一把横抱起了他,却没想到他已经这般轻,一时酸涩,又想自己往后给他补补就补回来了。以前是他费劲心机的给自己补身子,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