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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暗道这个牛心的,遂急急用手肘推他,要他接旨。那王大公子这才警醒过来,忙不迭叩首谢恩。 孙仁交了旨,便让众人起来,也不拘礼,由那王大公子带着,往琳琅阁喝茶。玉山亲手取来一套簇新的芙蓉冻石茶碗,又拿乌银茶具,与二人烹茶。那孙仁见此间风头正盛,心中欢喜,便对他两个说: “如今何子疏沉冤昭雪,四下里安宁平定,可喜可贺,实在可喜可贺。” 王进闻言,与他行了一礼,道: “借孙给事吉言,这锦园也好做回本行营生了。” 众人听罢皆笑,又喝了几口热茶,说几句京中掌故。而那琵琶伎此前在圣旨中听闻“锄奸”二字,心下疑惑不解,便问孙仁说: “孙给事,方才可是有‘锄奸’二字的?余家……” 那老太监听罢,点了点头,与他分解道: “昨日大家回华兴宫后,便将先前斥国公呈上来的紫檀匣子开了,坐着看了一宿。清早便赦了何远,又传斥国公面圣。宫里几个余家眼线,见风头不对,要去报信,统统给扣在永安门处。后来,到申正时分,便批了两道圣旨。一道由老奴捧着,往锦园来宣。另一道给了斥国公,到余家去宣。” 玉山听他言及此处,惶恐起来,忙说: “那若余家……当真有个好歹,我……” “这不妨事。”孙仁知他是恐受牵连,毕竟面上那琵琶伎还是余家次子,遂宽慰他说:“斥国公临行前,大家特意交代的。说次子余斫已与余家异爨,再无瓜葛,不受惩罚。” 那琵琶伎闻言,心中方才落定,又与二人说笑了会子,从库房里拣出两样顶好的古玩瓷瓶,赠与孙仁。两厢称意,不在话下。 却说那余府之中,余敏听闻何远被赦,登时已有些不安。却又不见宫中传话,不知是好是歹。他忧心忡忡,忖了半日,思来想去,还是命人将府中铜钱,并一些贵重金银,悄声自后门搬运上车。预备连夜送往家乡,好留一线后路。 此时,余府众人正围在主屋堂前用饭,玉盘珍馐,金杯清酒,浩浩荡荡铺了满桌。余敏与陈氏坐在上首,一色青紫龟甲暗纹锦衫,手持红牙著,黄金杯。从旁一位鹅蛋脸儿,柳叶眉,二十上下年纪妇人,正是那余仞之妻辜氏。她穿着素色贴金袄子,雪青绣花罗裙,顺着眉眼,默默低头布菜。 余敏将这满座流光辉映,暗香涌动,悉数看在眼中,却只觉索然无味。那陈夫人犹不知这些,见他愁眉不展,因问他: “出了何事,竟无故唉声叹气?” 话音未落,只看那廊下侍立着的,陈氏身边的大侍女翠翘,急急忙忙,跑将进来。陈夫人因见她脸色苍白,鬓发松散,上气不接下气,便皱眉问她: “怎得一副天塌地陷模样?” 那翠翘闻言,顾不得仪容,一行指着门外,一行哭喊道:“我方才出门传菜,正瞧见外面好些官兵,擎着火把,捆了来兴儿,似要来拿人了!” 在座三人听罢,俱是一惊。那陈夫人更是骇得丢了筷子,一叠声念着“冤孽”,呼了两声便又支持不住,直直往后栽倒下去。那辜氏见状,慌得六神无主,一时扯这个,劝那个,哭天抢地,好不忙碌。余敏见堂中乱糟糟似铙钹俱响,心中闪了闪,只觉一片彻骨冰凉。那来兴儿是他指出去押车的人,眼下被人拿住,便只好—— 万事休矣! 他念及此处,便觉连轻生的念头也没有了,只是两眼圆睁,淌泪发呆。而这厢还未分明,却见堂前忽转出一列人马。其中为首的,是那老斥国公,围一袭狐肷披风,穿暗紫官袍,上面海水飞龙,隐隐舞动。他大步流星的走将进来,身旁一个内侍,手捧着朱漆方盘,盘上一卷明黄锦缎。 老斥国公目光一扫,见房内一片天翻地覆,便清了清嗓子,道: “开府仪同三司大行台尚书令余敏听宣——!” 众人闻言,正如五雷轰顶,骇得魂飞魄荡,连滚带爬的伏在地上,瑟瑟然不敢出气。只听那老斥国公续道: “开府仪同三司大行台尚书令余敏,贪赃枉法,结党徇私,不忠不义,不仁不孝。其子余仞,横行京中,欺行霸市,草菅人命。种种罪状,不可胜数。着,褫夺官爵,罢免职务,即刻押解大理寺候审。府内家财,尽皆查抄归档,一干女眷,悉数没入贱籍。钦此!” 那余敏听他宣旨,浑身颤颤,说不出一句话来。老斥国公唤了他几声,因见他已是心灰心死,槁木般不肯一动,便将那圣旨放他怀里,转身吩咐人动手抄检。只听一声令下,官兵搬出好一副铁钉枷锁,扣在那余敏肩上。又拿了数条麻绳,去捆陈氏、辜氏等人。一时间,众人哀嚎尖叫,哭声遍地,逃的逃,窜的窜,好似过街老鼠,没头苍蝇。 那些官兵,平日里受够了余敏欺压,见状也不手软。只将那些如花似玉的丫头侍女,一发擉在倒座房里,又拿铁栏杆围上,猪狗似的圈住。又往东西两面而去,所到之处,无不哭天抢地,直将府中上下清得一干二净。 少时,差役来报, “斥国公,小的们查过一遍,已无旁人,可以抄了。” “那便抄罢!” 老斥国公言罢,点了点头,却又放心不下,遂与他说:“府上值钱的,不值钱的,凡是个物件,便悉数登册。俟我等呈交圣上,再行定夺。” 那差役闻言,知他小心谨慎,遂忙不迭应承,率众去办了。 老斥国公见众人走远,便往主屋而去,因见满地珠翠乱掷,杯盘倾倒,竟一时无处落脚,只好又回转过来,向廊下寻了个方凳,自顾自坐了。 那余敏犹自呆呆的,双膝跪在雪地里,身上一件轻薄绵衫。老斥国公见了,心中不忍,暗忖虽势如水火,但好歹彼此同朝为官一场,便命人将他搀进房内,靠着火炉取暖。 半晌,余敏那灰白发上的雪花,融作了水,点点滴滴,淌将下来。与浑浊眼泪一道,滑下腮边,堕入衣襟。老斥国公看他潦倒落魄,掌不住与他道: “人说半百知天命,你怎越活越糊涂了呢?” 余敏听他说话,浑身僵硬,只有那赤红眼珠木然转动。半晌,方一字一顿道: “人,心,不,足!” 老斥国公闻言,冷笑着点头,道:“我若是你,便不会放着好一派清福不享,挣这些无谓荣华。我问你,余仞死了,这满眼金碧辉煌,你又想留与何人?而说到底,你若对那不成器的儿子多加管束,也未必是今日局面……” 言及此处,那老斥国公忽然心中一动,因对他说: “你可知,此番究竟是谁,告了你的御状?” 这话说到了余敏关心处,只见那本已如行尸走肉的老人,忽然间又多了几分精神。他瞪着眼,疾道:“究竟是谁!” “余斫。” 余敏疑是自己幻听,皱眉又问了一遍:“谁?” “余仞的兄弟,你那小儿子,余斫。” “王徐,你,你……哈,事已至此,你还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