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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笑得清纯,也可以笑得妖娆。恋慕沧海的是芝华,又不是他,凭什么就要像芝华一般笑自肺腑,童叟无欺,他是鸣呦,偏要假心假意,魅惑轻狂,真,有什么好? 他长长一揖到地,“师傅大人,徒儿知错了,您罚我吧,如果是定身术,还要劳烦您把我扔回自己房里,这回,求您把我扔床上,坐着很累的,不如躺着舒服,睡一觉,法术也就解了,受罚睡觉两不耽误,您看如何?” 沧海突然抓住他一只手腕,把鸣呦吓坏了,瑟瑟地想缩回手,不是要断手断脚吧,沧海啊,你应该没这么残忍啊! 就见他从怀中掏出一物,缠在鸣呦腕上,还打了个不怎么好看的蝴蝶结,然后,端详了一番才松开手。 鸣呦一看,是一枚红线上串着一颗菩提子,和一个打成如意结的络子,只是时日已久,大红已然褪成淡红。这经年旧物,像唤醒了心里的什么东西,蠢蠢欲动,磨得心中发痛眼里含酸。 他吸了口气,抬腕笑道,“师傅,这是什么玩意儿,不是一直要我带着它吧……”他晃一晃,络子长长的,有点碍事,不满得嘟囔,“这也不好看啊!” 鸣呦白皙如玉的腕子搭着一线淡红,其实别有韵致,沧海慢悠悠开口道,“如果你答应一直带着这段红绳,今日的处罚便免了。” 鸣呦皱了皱眉,带就带着吧,也少不了一块肉。如果不答应,他把自己定回房还好,如果定在这儿,人来人往的,那可真够自己喝一壶的! “行吧,”,鸣呦眼睛眯了眯,眸子里黠光一闪,“但我有个条件。” 沧海眉梢一挑,难得脸上有了微妙表情,奇道,“你还有,条件?” 鸣呦可怜兮兮地眨巴着眼睛,“师傅,我肚子饿,你不让我吃点心也就算了,哪怕给我弄盘小红果填填肚子也好!”其实,我就不是饿,是馋!这可是芝华留下来的毛病,不怪我啊,不怪我! 沧海唇角扯了扯,“嗯,你随我来……” 鸣呦在后边亦步亦趋地跟着,心道,方才,他扯嘴唇的动作,是笑么? 其实“浮离天”除了浮离正殿略嫌冷清入目寒微之外,其余的地方还是相当漂亮的。这和沧海不喜热闹有关,他总觉得花花草草乱香扑鼻,看着眼热心烦,于修行无益,因此殿前殿后只种些绿树矮木。 就譬如去梵梦山这一路,就颇和鸣呦的胃口,满目繁花相伴,灵花异草,各色纷呈,看着就心情大好!他一边走,一边有点怀念芝华住过的“凌云阁”,那里原本也是无人打理,空设已久,自打芝华住了进去,就日新月益,一天一个模样。 他升仙时,从 “幽鸣洞天”带了许多花籽,后来又见天儿地在天庭各仙府东挖西掘,于是,“凌云阁”成了比天帝的御花园还漂亮的一处所在。曾有一度,风靡中天庭,仙人们一说“走,赏花去”,那必是去“凌云阁”无疑。 暗暗叹口气,不知芝华走后,“凌云阁”里的花花草草怎样了,想必碧云也已离开,无人照管,早都零落成泥碾为尘了吧! 光顾想着,一个没留神撞在突然停下的沧海君身上。 猝不及防间,他伸手搂住了沧海的腰,但也仅仅是一息之间,又赶紧松开。 “师,师傅……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停下了?”鸣呦环顾左右,悄悄掩饰着有些发红的脸,那一瞬间的触碰,像给他心里强行灌入了一锅沸水,把五脏六腑都似煮沸了。他把手缩进衣袖,指尖轻轻颤着,隔着衣衫,沧海的温度还是烫伤了他,烫得他又难过又哀伤!大概是错觉! 沧海侧着头,看的却是路边花海,若有所思地驻足良久,才轻轻问道,“你,喜欢这里么?” 他沉静如水的侧颜,仿若染了花海的芬芳,锐利的棱角被磨砺得有了一线温柔。 鸣呦看在眼里,按芝华的模式,他应该说喜欢啊,很漂亮! 可惜,他不是芝华,只能按鹿鸣呦的意思更来回答,随意瞟了两眼,诞皮笑脸地说道,“嗯……我觉得呢,师傅,这些个花花草草漂亮倒是挺漂亮,但它没用啊,依我看来,不如统统砍了,改种果树,什么无花果啦、水蜜桃啦、菠萝蜜啦……对了,王母的蟠桃听说很好吃,咱们可……” 话未说完,发现沧海已在几丈开外,鸣呦喊道,“我还没说完呢,您怎么就走了呢……” 是啊,前尘已忘,他终究不记得芝华的一切了,沧海默默无言地行进着,怎能继续苛求他还是芝华。重遇这般模样,这般性情的他,不知应否庆幸! 身后轻微的脚步声跟上来,既不远也不近,若即若离。沧海眸中平如静海,胸中万顷波涛,他真怕支撑不住,流露出丝毫真情实意,想告诉他,五百年前,芝华没有错,他没有爱错人!他的真心,没有白付! 东逝流水西沉月,叶落纷纷人凌乱。 百年生死茫茫,寸寸相思,俱烧灼成灰!生无可恋,大概才是真的心如死灰! 第12章 此树是我栽 沿着山路又走了数百米,景色与山脚下的四时花开已是截然相反。 空气更加通透,温度却陡然下降,花花草草皆已不见踪影,连偶然掠过的风都似乎卷挟着冰晶。 鸣呦不由得打了个寒颤,顿觉寒意彻骨。 沿路花木越来越稀少,零星几株孤零零地扎在路边石缝中,挂着冰棱或结着冰霜。 他看看几步开外那月白身影,仍是不急不徐,丝毫没有停滞。 鸣呦勉力跟上,不想落下,鼻息间喷出的淡薄白雾许久不散,冰冷空气灌进肺腑,冰碴子像把五脏都冻住了,窒息得令人难受! 他抬起手指想拢一拢衣襟,却发现指尖青白,哆嗦了半天都使不上力,霜花在眼睫上结了薄薄一层,模糊了视线,脚步渐渐迟滞,恍惚间那个人越走越远,他却是拼尽了全力,却举步维艰! 这样的场景曾在哪里见过,一样心碎,一样无奈,一样眼睁睁看着他走远,只是这一次,他轻声唤出了声音。 “沧海……” 绵柔脆弱的声音,在空旷的山壁间像一只只灵力凝成的蝶,四散轻撞,转目遽然无声。 沧海猛地回头,看到鸣呦背靠一块青石,面色苍白,嘴唇青紫,脸上挂了一层薄薄的寒霜,吞吐间已是气息微薄。他飞身扑过来,手掌抵在他后心上,摧动仙力进入他筋脉。 一股柔和温暖之意,像冬眠苏醒的小蛇在僵冷的筋络间四方游走,舒适无比,渐渐趋散了寒冷,鸣呦长长纾了口气,轻轻□□了一声,神智渐渐回转。 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以一个暧昧的姿势倚在沧海怀里,沧海的手掌与他后背相贴,隔着衣衫可感到他掌心处涌出的暖流,如同清亮的溪涧,在他身体里汩汩而过,如沐春风,似栉夏雨,更像多年前那一个吻,明明轻柔却点滴皆落心头,在心底砸下深深的印记! 鸣呦翕动着眼睫,重新闭上眼睛,却只留恋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