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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像两簇无形的烈焰,那陡然升高的温度,仿佛要把面前这张脸瞬间灼成灰烬。 鸣呦的腕骨被磋磨得“咯咯”作响,他的脸也白了,那是疼的,心道,腕骨莫不是断了,要不然怎地钻心般疼。 手腕上被施加的力突然间就没有了。 鸣呦痛得双腿发软,失了支撑的力道,颓然地跌坐回圆凳上,兀自疼得冷汗淋漓说不出话来。 等疼痛稍缓,才发现沧海早不知去向了。 他盯着手腕看了看,哧笑起来。 这是沧海的战斗法术之一——名唤“青丝缠”。 “浮离宫”是世代战神的修炼之所,而“浮离宫”所承载的法术大部分都是演战对敌所用。 这“青丝缠”只是其中一种,功效最小就是绑个人,功效施到最大时,可织天罗地网。 他讽刺地撇撇嘴,除非砍下一双手,这回可真解不了! 问题不在于被捆一晚上,而在于方才沧海盛怒之下,心随意转,使得青丝缠在手腕上竟然深深地勒进了肉里去,此时,破皮出血,顺着手背,沿着指尖“滴滴嗒嗒”地流下来,他往外伸了伸手,唯恐染了衣衫,任它砸在地上,汇成小血洼。 鸣呦有些悲摧地歪了歪脚袋,浅白的玉石地面搭配着一泓触目的血红,觉得颜色对比鲜明,还怪养眼的! 血越滴越多,小血洼变成了大血洼。 他也不施术封住伤口,血滴砸在地面的声音在安静的卧房里很清晰。 他把头侧放在圆桌上方才摸沧海手背的地方,感觉就好像在枕着他的手,模模糊糊地想,明明刚才是学热乎乎的,怎么现在就冷冰冰的了呢…… 夜下的碧落海,一如既往地闪烁着粼粼波光。 头顶苍穹,银河璀璨,蔓蔓延延与波光相接,分不清是满天星跌进了大海里,还是碧落海头上脚下地翻转过来。 沧海想起神魔大战之后,他第一时间跑来寻找芝华。 却被解羽和多宝告知,他们已尽全力,虽勉力聚住芝华魂魄,无奈术法不精,不知它去了何方! 还有人趁芝华魂飞魄散之机,剥了它的鹿皮,以至于它的肉身无所依附,化作尘灰。 碧落海边,只余一串红绳。 沧海拾起红绳,一言不发,转身就回了“浮离宫”。 解羽和多宝以为他大战受了重伤,闭关修炼去了。 闭关的地方,在冰泉不远处的崖窟内。 能直直望到那一棵芝华种下的玄晶果树,居然奇迹般地挂满一树红果,像一个个张灯结彩的小红灯笼。 彼时的他,第一次,落了满脸泪。 心中如刀割般地想念他,想念那个种树浇水的人,想念他予自己的诸多好! 潮声阵阵,掩去了深深的叹息! 沧海不知道为什么方才那样大的火气,难道单单是因为他将菩提灵珠送了人么?还是,因为,他说送了“喜欢”的人? 菩提灵珠的确重要,有朝一日,他寻回了他的九彩鹿皮,鸣呦必得将灵珠吞下,鹿皮才可与他相容,否则,鹿皮上凝聚了芝华的几千年修为,会把鸣呦四百年的兽体活活压榨爆裂! 可是,菩提灵珠却被他送了人,还是他喜欢的人! 芝华,大概在决意赴死的那一刻,就已然厌弃他了吧? 他当年必然是恨极了自己,才会选择那样决绝的方式去了断生命! 还差一件事,他就可以让他做回芝华,他就可能弥补所有亏欠,可是,如今,迟了么? 天上星,海中星,此起彼伏,看花了眼,而那人的心,咫尺距离却恍隔天涯! 第28章 妖兽河谷 沧海后半夜才回了王府。 看院子里的窗户都黑乎乎的,想是那个有气人怪癖的徒弟睡了,他才不会老老实实地真在那儿挨罚的。 沧海有点不放心,“青丝缠”,他解不了,即便睡着,恐怕也是睡不踏实。 鸣呦身份上是贺暄的书童,所以住在西边的厢房。 他推门进去,床榻上空空如也,被褥没有一丝褶皱,看来这人压根儿就没回过房。 顿时,心里涌起一种不安,陡然就想起了这不安的源头。 沧海急急地推开自己卧室的门,门板撞在墙壁上发出响亮的撞击声。 他一挥衣袖,烛焰重新大亮。明亮的光影中,鸣呦趴伏在桌案上,无声无息,安静地可怕。 他手腕上的血还在缓慢地淌着,地下硕大一片血迹,将干未干,将凝未凝,把烛光也染成了红色。 沧海的眸子骤然缩紧,他指尖微动,那道链形的光束一下子消失了,反而显得手腕上的红痕更加惊心触目。 他慌不迭地伸手捧起鸣呦的手腕,倒抽了两口冷气,指腹过处,深可见骨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很快愈合,最后只剩了两道细细的红痕,大概明天便可消失! 鸣呦的脸色苍白若纸,脆弱得像最后一枚秋叶,随意一碾,便会四分五裂! 他的脸色很平静,只如寻常入睡一般,丝毫不见痛楚,仿佛那两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甚至,唇角还挂着满足的笑意。 鸣呦在被他抱入房中的时候醒了过来,神智很清醒,他动了动腕子,嘻嘻笑道,“师傅……徒儿愚钝,还是没想到错在何处……” 沧海感觉到他身体的颤抖,知道他是失血过多,又没有毛皮保持温度,所以出现了畏寒症状,叹道,“你为何不封住伤口,别告诉我,你连这个也忘了!” 鸣呦被他卷进被子里,像掉进冰窟窿里一样,浑身不停地打颤,嘴唇哆嗦了半天,才吐出一句话,“流点血,死不了的……” “为什么?” 鸣呦:“什么?” 沧海:“为什么这么对你自己?” 沧海手掌抵上他后心,热流从背心缓缓流至四肢百骸,老半天,鸣呦才长出一口气,身体暖和过来,眼皮子便开始沉重,嘴里嘟哝了一句,“反正没人心疼……我,也不心疼……” 这句话也像一根青丝缠,不加法力却仍然执着坚定地扎进了心里,狠狠地将沧海的心缚做一团,越来越紧,疼得撕心裂肺,疼得肝肠寸断,好一个没人心疼! 过了一会儿,梦中的鸣呦皱了皱眉,然后,一滴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渗了出来,“咕噜”滚进了乌黑的长发。 几日后,圣旨下,皇帝陛下微服出巡,徒经乐阳,离季仰岚封地不远,召他前去说话。 季仰岚收拾了行装,带着几个侍卫翌日便出发了。 临行前,贺暄嘱咐了雪虎千万不可动用法力,他本不应该出现在这场轮回中,如果伤及人命,会影响他的修行和功德,到时候想成仙,可就难了! 送走了季仰岚一行,沧海也带着鸣呦上路了,西面河谷的妖兽作乱尚未平息,趁季仰岚不在,正可前去处理停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