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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着,孟为卿敲敲厨房的门玻璃,“我有事出去,要很晚回来,吃饭的事不用管我了。” 白晓俊回过头,盯着不知什么时候回到房间换了身跟昨天几乎一模一样的西服衬衫的孟为卿衫,“你真不是房产中介?” “不是。” “那你是……” “跟钱有关系。” “哦,你在银行上班?” “不是。我走了。” “拜拜。” 听到门轻响一声,白晓俊端起锅把里面的水倒掉了一半。 孟为卿茫然地站在地铁站安检口,他最后一次在北京坐地铁,还是两块钱一张票随便坐的时候。昨天晚上一冲动,把所有的钱都买了洗衣机,他现在没办法再打车了。之所以选中白晓俊的房子,就是因为离地铁站近,孟为卿怕自己最后穷到连车都打不起,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之迅速。 研究了一会儿孟为卿还是坐上了地铁。非高峰时段,人不是很多,车厢中间有两个空座,孟为卿没坐,而是站在车门附近仔细认真地研究起地铁线路图。心中感慨万千:北京的地铁已经如此四通八达了吗?想起最后一次坐地铁的情形,孟为卿算了算,应该是在十年前。 斯坦福大学本科毕业后本来应该继续顺利读研,但父亲突发脑溢血,正利用假期满世界潇洒快活的孟为卿被叫回了北京。姐姐学的是服装设计,一直生活在法国。弟弟还小,正在加拿大读大一。父亲晕倒前只说了一句话:叫为卿回来。 孟为卿临危受命代替父亲进入公司董事会。虽然有副董事长主持大局,但一切对于一个机械工程专业大学刚刚毕业的毛头小子来说,无异于随便抓个人塞把枪推上战场。所幸经过抢救,父亲很快恢复了神智,不过神经受损,只能坐轮椅了。 孟为卿想回到美国继续学业,父亲却说公司需要他,让他留在公司锻炼几年,等工商管理专业的弟弟研究生毕业,再放他回去继续读书,以免自己病情加重或突然复发,公司再面临相同的局面。 姐姐霸道,弟弟骄纵,孟为卿从来都是最懂事听话的那一个。他答应了留下来,但提出一个要求:从分公司最底层的职员做起。因为代父亲行使董事权利的那几天,刚好赶上公司举行董事会和股东大会,孟为卿隐隐感觉到一些问题。不过不是自己的专业,又毫无工作经验,他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试探性地问了几个大股东一些不明白的东西,所有人都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轻描淡写几个专业术语就把孟为卿给打发了。 孟为卿的性格一向都是要么不做,要做就努力做好。于是他跑到了深圳分公司隐姓埋名。接着仅用五年多的时间,孟为卿从小职员一路做到高管,并在重返北京的短短两年里查出多笔账务问题,扳倒了两位元老级人物,刚满三十岁便被董事会直接任命为总公司执行总裁,一时风头无两,公司的人背地里都叫他“太子卿”。 到站了,孟为卿走上地面很快找到了公司附近自己常去的一家咖啡店。没等几分钟,孟为卿在任时的公司财务总监张家兴和法律顾问成文一起来了。 成文坐下不等说话就把一个文件袋递到孟为卿面前。孟为卿接过去扫一眼,“传票?” 成文点点头。 孟为卿懒得细看,把文件袋往桌上一丢,“什么时候开庭?” “下个月23号。”成文打开水单朝服务员招手。 三个人各点了一杯咖啡。 张家兴看着服务员走远了才问:“这么多天你跑哪儿去了?你家老太太让人快把北京城都翻遍了。” “没跑哪儿,找个能常住的地方。” “不是早说过住我家就行吗?” 孟为卿摇摇头,“一两天无所谓,时间长了可受不了。” “时间长?你还想住多长时间?老太太还能让你露宿街头?” “别告诉我妈我在哪儿。” “啊?” “我不想回去。” “不想回家还是回公司?” “你觉得我还回得去公司?” “那公司的事你不管了?”成文插了一句。 “不想管,也管不了。” “可是……” “别可是了,约你们出来不是说这个的。” “那说什么?” “国外有几笔钱要汇过来,但是我的资产和账户都冻结了,你们想办法给我弄几个可以接收汇款的合法账户,然后直接提现金给我。” 跟张家兴和成文分开后,孟为卿又去西城见了几个发小儿。本来是想借点临时用的钱,可看着一帮纨绔子弟对自己流露出的那种欲说还休的同情和尴尬,孟为卿硬是没张开嘴提钱。 回去的路上,孟为卿粗略估计了下,只要账户的问题搞定,一周之内最少能有十几万美元可以入账,怎么也能解下燃眉之急。这个结果稍稍缓解了孟为卿不小心赶上地铁晚高峰所受到的惊吓。 看着地下通道里黑压压的人头,孟为卿刚想转身回到地上等晚点儿再走,就被源源不断蜂拥而至的人流带着挤到了安检通道。试了几次逆流而上都没成功,他只好跟着过了安检排在某个车门前等待的队伍的最后边。 过了三趟车,孟为卿终于挤进了车厢,确切地说是被推进了车厢。随后车里的人上上下下,孟为卿一点点被挤到了车厢的最中心,他发现里面没有车门附近那么挤,虽然有点热,但相对舒服很多。松了口气,他放下扶着栏杆的胳膊,整整抻皱的衬衫,再掸掸挤到变形的西服。这时列车到站减速,孟为卿毫无防备,直接被甩在了旁边一个正专心看手机的大姐身上。孟为卿及时伸手重新抓住栏杆站稳身体,连连道歉。大姐抬起头本来要发火儿,但看清孟为卿的脸之后,又见他很真诚地一直在说对不起,最后笑笑说了句没事就算了。 车停稳孟为卿抬头看向车窗外,发现竟然是他应该换车的中转站。扶额叹口气再看一眼壮观而惨烈的车门处,他做了个决定:下一站再下车往回坐一站。这个决定导致孟为卿一直到了下一个中转站才被人流带下车,多坐了四站。 回到白晓俊的房子已经快十点了。没等开门,就听见屋子里吵吵嚷嚷,好像有很多人。钥匙插进锁孔扭了半天没扭开,应该是门从里面被反锁了。没办法孟为卿只好敲门,敲了大概有一分钟,里面先是传出一阵狗叫,接着有人说“有人敲门”。嘈杂的人声安静下来,只剩大豆的汪汪汪。 孟为卿再敲两下,一个女孩儿的声音,“叫的外卖不是都送来了吗?” “哎呀!商务男!”这回是白晓俊,“忘了忘了,快开门。这屋子冷不丁一租出去不适应啊。” 开门的是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中等身高,微胖,一字胡,莫西干烫发在头顶扎了个髻,粗框眼镜,超宽松黑T恤上印着一只巨大的嘻哈风猫头,浑身撒发着文化流氓的气息,与孟为卿的保险中介style形成了鲜明的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