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四五章 北线风云

    1939年元月21日这天，正是农历戌寅年腊月初二，大寒，也是列宁逝世十五周年纪念日。

    这一天天寒地冻，冷风嗖嗖的，把个华北大地裹挟进了冰窟一般的世界。

    天再冷，两军厮杀的战场上却是火热火热的。

    日军第三十五师团师团长前田治、独立混成第十三旅团旅团长森田正范指挥部队突破八路军第一道阻击线后，没有尝到胜利的喜悦，反而被一连串伤亡数字弄得暴跳如雷。特别是从士兵身上搜出了八路军传单，更是让两个老鬼子心惊肉跳。这两个老魔头，当即下令各部队长指挥部队高唱日军军歌，鼓舞士气。

    一番折腾后，日军第三十五师团、独立混成第十三旅团开猛攻瓷窑。计划达成目的后，迅速北上，合围大汶口。

    就在第三十五师团、独立混成第十三旅团沿津浦路攻击前进的时候，关井隆昌指挥第十四师团抵达了兖州。

    冀鲁边之战消灭第十师团后，关井隆昌指挥第十四师团参加了日军重兵集团对山东的大扫荡，在周村血战中，领教了八路军的厉害。

    一支部队的战斗力，相当大程度上来源于军事统帅的指挥风格。象第十四师团，在土肥原贤二指挥下曾经千里迂回奔袭豫东，那作战风格，简直是相当的犀利。究其原因，也不是土肥原贤二的指挥水平有多么高，而是土肥原这老鬼子长期在中国从事特务工作，自以为把中国社会的政治、经济、军事研究透彻了，打心眼里看不起中**队，才敢以一个师团纵横千里。土肥原是这样，剖腹自杀的板垣征四郎也是这样。假若他们侵华战争一开始就遇上八路军这样的对手，恐怕他们也未必敢那么猖狂。

    关井隆昌和土肥原不同，他接任第十四师团师团长时，八路军已经在华北创造了惊天战绩，心里已经极端警觉。上次参加对山东的大扫荡，陈大勇指挥教七旅主力将第三十三师团全线击溃，关井隆昌坐拥精兵和强大火力，竟然首先想到的是自保而不是反击和迂回包抄、切断八路军后路，说明他已经不象土肥原那么大胆猖狂了，变成了惧怕被歼的谨小慎微的指挥官了。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让刘一民从心里看不起他，要一战解决日军南线集团了。

    关井隆昌抵达兖州后，并没有急于发起攻击。他要等，等八路军阻击部队与第三十五师团、独立混成第十三旅团杀的难解难分，八路军阻击部队的实力全部暴露，他才会挥军杀出。反正兖州距离济南不远，公路里程也不过是一百多公里，他的第十四师团已全部机械化，运动速度快，只要八路军不阻击，几个小时就可以赶到济南城下。

    前田治、森田正范指挥第三十五师团、独立混成第十三旅团猛攻瓷窑一线，日军飞机不停地在瓷窑上空掠过，把几十公斤重的炸弹一颗接一颗地投向所有可疑目标，第三十五野炮兵联队和独立第十三炮兵大队的大炮也在不停地炮击，掩护日军发起一波又一波的冲锋，每时每刻都有日军士兵倒在打阻击的八路军的枪下。

    这个时候，堂堂日军第十四师团师团长关井隆昌中将阁下却悠闲地坐在兖州城里前田治的师团司令部内，品茶逗女兵，似乎激烈的战事与他无关一样。

    直到上午11点，前田治攻占瓷窑一线，开始向大汶口方向攻击前进，关井隆昌这才离开了兖州城，指挥第十四师团沿兖州、宁阳、肥城、济南公路，恶狠狠地杀了过去。

    到了此时，在泰安的刘一民才算松了一口气。

    此时，战场态势已经极为明确。

    东线日军攻势凌厉，担任阻击任务的胶东警备旅、清河警备旅、鲁中警备旅又奉了刘一民的严令，不再正面阻击，实施两翼侧袭，将日军尽量逼迫至胶济铁路、济青公路沿线，尽量减轻日军精锐兵团对沿线集镇、村庄的荼毒。等于是放日军大踏步地向济南前进。

    北线日军重兵压境，但是担任阻击的许世友鲁西警备旅、符竹庭新六旅早有准备，依托工事，节节抗击。小鬼子每突破一道防线，都得留下一地死尸才行。

    南线日军，自从第十四师团投入战斗，等于被我军牵住了牛鼻子，正一步一步朝着预设战场攻击前进。

    刘一民拉了把椅子，坐在地图跟前。朱哲晓根据战场态势，不停地在图上作业，绘出敌我最新进展。司令部里打电话声此起彼伏，参谋们不停地接听电话，不停地对各部队通报敌情，传达师首长指示。

    从早上打到中午，北线我军面对日军重兵集团毫不畏惧，鲁西警备旅、新六旅已津浦路和德县至济南公路为防守轴线，六个主力团梯次配置，逐次阻击，地雷、炸药包、长枪短炮齐上阵，打得小鬼子捏着鼻子直哭。直到中午12点，日军才占领了距离德县县城30公里的平原县城。

    担任北线日军总指挥的是原华北方面军参谋长、现日军第一师团师团长岗部直三郎中将。这老家伙，跟着寺内寿一学了不少东西。寺内寿一也正是看到了他可堪大用，才保荐他取代河村恭辅当了第一师团长。到了此时，岗部直三郎等不及了，决心放出胜负手了。

    原来，北线日军虽然打了一上午，日军的第一师团、第二师团并没有投入战斗，只是跟在第二十三师团和原驻守沧县的第三十二师团、驻守鲁西的第三十六师团后面，作预备队使用。

    岗部直三郎担任过华北方面军参谋长，对八路军作战特点了解甚深。他知道，不怕八路军打阻击战、阵地战，怕的是八路军打游击战，东一枪西一炮的，只占便宜不吃亏，想报复都找不到他们。

    对于杉杉元的收复济南、打通胶济路、津浦路和聚歼刘一民教导师的作战计划，岗部直三郎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信心。笑话，上次他和寺内寿一、多田骏精心筹划，调集七十万大军都没有能消灭刘一民主力，杉杉元有什么能耐能够消灭刘一民主力？

    岗部直三郎知道，想打通胶济路、津浦路和收复济南都不难，难就难在消灭刘一民教导师主力。刘一民的作战特点是什么？那是从不死守一地，瞅准机会就扑上来咬一口！就是这又准又狠的一口，让华北方面军痛彻骨髓、缓不过劲来。说不定他早就做好了撤离胶济路、津浦路和济南的准备，就等着皇军去收复呢！因为，只要皇军收复这些地方，就得分兵防守。这一分兵，重兵集团就变成了守备部队，一个个师团就都成了摆在刘一民面前香喷喷的大餐，他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连声招呼都不会给皇军打的。这一点，寺内寿一大将在第一次重兵围剿山东的作战会议上就讲的很清楚，刘一民是要用济南、泰安、潍县这些地方钓鱼，钓上钩的皇军。不然的话，他从哪里抢钱、抢粮食、抢弹药呢？

    还别说，这岗部直三郎还真聪明，把老对手的思想摸得很透彻。

    现在，岗部直三郎负责指挥日军北线集团七个师团的兵力，手握重兵，他要好好地运用一番了。

    在岗部直三郎看来，刘一民绝对不会把教导师主力用来对付他的北线集团的。因为刘一民打仗从来都是集中优势兵力、优势炮火，速战速决，还没有听说过刘一民哪一次战役是打了几天几夜的。很可能还真让杉杉元他们猜对了，刘一民说不定是集中主力去等着伏击第五师团去了。自己北线集团当面的八路军，虽说奇计百出，诡计多端，而且装备非常优良，兵力也足够大，打的也很顽强，一个上午就让担任进攻的二十三师团、三十二师团、三十六师团伤亡惨重，但他们绝对不是刘一民最精锐的部队。原因无它，就是缺少刘一民精锐部队的炮群和防空炮火。

    岗部直三郎也给南线的日军第三十五师团长前田治发了电报，询问攻击中是否遇到八路军炮群轰击。前田治回电说阻击的八路军没有成团建制的大炮，动用的也只是步兵炮和迫击炮、掷弹筒。这一下，岗部直三郎越发相信刘一民主力在鲁中隐蔽待机了。

    既然如此，岗部直三郎不客气了。这老鬼子野心勃勃，想一口吞下担任阻击的八路军，创造开战以来日军战史上的奇迹。岗部直三郎觉得，只要把黄河西岸对皇军实施阻击的八路军部队包围起来全部歼灭，他就可以理所当然地担任军司令官，甚至直接递升大将，执掌一个方面军。

    于是，一直跟在第二十三师团、三十二师团、三十六师团后面的第一师团、第二师团出手了。甚至连正在德石路担任警戒任务的第四十师团、第四十一师团都接到了命令，要他们迅速抽调兵力，做好支援作战准备。

    八路军在与日军大打，地方武装也没有闲着。禹城县委书记、由原范筑先部七支队发展而来的禹城县支队政委尉景平、禹城县县长、县支队支队长王克寇组织完坚壁清野后，率领县支队到了禹城与高唐、平原交界地区。他们的任务是监视北线日军动向，防止日军经德县至高唐的公路迂回包抄禹城。

    尉景平和王克寇都到抗大一分校学习过，至今禹城另一个老党员马毅之还带着一批干部在抗大一分校学习。

    短短三个月的学习，让土生土长的地下党员尉景平和王克寇大长见识，不但政治理论水平得到了提高，军事才能也得到了提高。回到禹城后，把七大队发展成了人数达到1500多人的县支队，变成了三个大队。

    中午时分，天阴沉沉的，寒风一阵阵往战士们的军装里钻，冻得爬在战壕里的战士们忍不住都直咳嗽。

    尉景平考虑，是不是留下一个大队监视鬼子，另两个大队暂时撤回房寺去，一来防寒，而来可以熟悉一下这里的地道工事，万一将来小鬼子真的攻占了济南，这三县交界地区就是县委、县政府的重要根据地了。

    刚想和王克寇商量呢，侦查排就骑着自行车回来报告了。他奶奶的，小鬼子还真的搞迂回偷袭来了。

    侦察排长一路骑车，累的气喘吁吁的，手指着平原方向、高唐方向，报告说来了好多好多的鬼子，有铁乌龟，有摩托，有骑兵，有汽车，还有好多的大炮。看样子，鬼子不是要迂回禹城，而是直奔齐河而去。

    尉景平一下子就警觉了，难道小鬼子是要迂回到齐河，抄打阻击的鲁西警备旅、新六旅的后路？

    和王克寇一商量，都觉得事情重大，必须向部队报告。

    尉景平当即下令，电台向鲁西警备旅报告，全支队立即准备战斗。

    这鲁西北平原一望无际，到处都是纵横交错的大路。这一带原来又是日军占领区，八路军攻占济南后才解放。好日子没过几天，狗日的鬼子又来作孽了。禹城支队的干部战士能答应么？

    远远地听到土地雷爆炸的声音，还听到枪声，那一定是沿路的民兵们见了鬼子依托村落里的地道寻小鬼子的晦气。

    尉景平和王克寇举起望远镜开始观察，远远地，小鬼子上来了，由北向南的各条乡间大路上都尘土飞扬，不用说，那是鬼子汽车、骑兵扬起的烟尘。奇怪的是，鬼子似乎根本就不在乎民兵的袭扰，只是埋头赶路。

    尉景平和王克寇对望了一眼，知道麻烦了，遇到鬼子的精锐师团了，民兵们的土地雷和步枪在鬼子坦克、装甲车、汽车面前基本上不起什么作用。看来，狠狠地打一下就得尽快撤进地道，晚了的话，就会被小鬼子包饺子的。

    鲁西警备旅的首长们给他们布置任务时说的清楚，这是和日军的重兵集团作战，不是对付过去那些征粮队和伪军，禹城支队不是小鬼子的对手，不能作无谓的牺牲。发现日军小股搜索侦查部队，要坚决消灭或阻击。遇到日军坦克打头的大部队迂回攻击，要迅速后撤，依托村落和地道，对付小鬼子的后续步兵。

    果然，这批鬼子不同寻常，他们都是以坦克、装甲车开道，后面跟着运载步兵的汽车，骑兵们在田野上打马飞奔，担任警戒搜索任务。

    对付这样的鬼子，禹城支队唯一有效的武器就是炸药包了。好在他们有足够用的炸药包，而且都埋在了大路上，就等着小鬼子上来呢！

    尉景平要王克寇立即率领支队撤退，留下一个小队起爆炸药就行。

    王克寇一看鬼子的架势就知道这仗打不赢，必须得撤。不过他心不死，好歹也要和鬼子干一场，不能让他们这么轻松的迂回南下。

    王克寇满眼都是兴奋，低声对尉景平说：“老伙计，我们有轻重机枪，打鬼子坦克不管用，打汽车管用。一会儿起爆炸药后，我们所有的武器都开火，重机枪专打小鬼子的汽车，轻机枪和步枪打小鬼子的骑兵。老子就不信了，1500多人一阵排枪，还打不死他百八十号人。”

    尉景平反问道：“要是被鬼子追上呢？”

    王克寇肯定地说：“不会，小鬼子急于赶路，他们不会用这么庞大的兵力对付我们这类地方武装的，我们打一阵就跑。等小鬼子追上来的时候，我们早已经进村下地道了。奶奶的，这下好了。小鬼子大部队过后一定有辎重部队，那些汽车、大车上拉的一定大米白面和成箱的子弹、手雷、炮弹。我们就专找这些后勤兵下手，好好打几仗，我们的禹城支队也可以换成日式装备了。”

    王克寇说得尉景平也心热了起来，马上就下达了作战命令。

    来的正是日军第二师团。

    冈村宁次升任第11军司令官后，日军驻北满第五独立守备队司令官安井藤治中将调任第二师团师团长。这一次，也是安井藤治第一次率第二师团入关参战，他还做梦建功立业呢！

    接到岗部直三郎迂回包抄八路军后，安井藤治大喊哟西，这才是擅长迂回、擅长奔袭、擅长夜战的大日本皇军第二师团应该打的仗么！

    有岗部直三郎的支持，安井藤治猖狂起来了，把山东八路军当成北满的抗联了，觉得他大军一到，八路军就会四散逃命去了。

    安井藤治怎么都想不到，这才出了平原县，就有人来捋胡须了。而且来人还不是什么八路军主力部队，而是民兵和地方武装。民兵的土地雷、老式步枪他可以不理会，禹城支队的轻重机枪和炸药包他还能不理会么？

    实际上，尉景平和王克寇他们伏击的是日军第二师团的先头部队，要是日军第二师团全线压上来，那还真的是跑都跑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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