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六三章 聚歼（一）

    窗外的夜色阴沉沉的，屋内却是电灯雪亮，煤炉子上的白铁烧水壶热气蒸腾。

    都是打仗打老了的，罗荣桓一看敌情变化就知道事情有点麻烦，日军骑兵集团偷渡成功，接下来，日军步兵大部队就可能从吴家渡大举渡河，既可以向南攻击，抄我主力的后路，又可北上夹击河防部队。虽说曾中生急调鲁西警备旅迎敌，但敌骑兵集团是四个骑兵联队，黑夜之中隐蔽行动，鲁西警备旅能不能挡住他们还很难说。万一发生遭遇战，以步兵对骑兵，我军胜算极少。

    刘一民沉吟一会儿，对站在一边的朱哲晓说道：“记录命令：一、泰西战役进行到此时，敌第十四师团、第三十五师团、独立混成第十三师团残余部队已成瓮中之鳖，任何力量都改变不了该敌覆灭命运。我泰西战役之决心不变。二、鉴于日军骑兵集团从吴家渡成功偷渡，日军大部队可能随后跟进，命令泰西战役西集团之新二旅、阻击集团之新八旅迅速转向，由新二旅旅长曾春鉴、新八旅旅长赵捷统一指挥，向北部署警戒。如敌向南突击我主力，该两旅担负诱敌南下任务，节节抗击，节节诱敌，吸引敌向肥中一线集中。若敌大部队北上夹击我河防部队或取济南，则派出部队尾击和侧击鬼子，策应我河防部队转移。三、位于河防阵地的北线集团，立即炸毁泺口大桥，集中火力对渡河之日军实施火力急袭，尔后迅速撤离。鲁西警备旅、新六旅向黄河下游隐蔽前进，连夜隐蔽渡河进入冀鲁边待机，伤员由鲁中警备旅派部队护送至师野战医院。济南警备旅指挥济南周围各地方武装，进行敌后游击战、地道战、地雷战，严禁与日军重兵集团硬碰硬撞。四、洪超远指挥南集团迅速向北推进，彻底封死第十四师团南撤通路。五、李昌指挥各炮群快速运动，跟上主力，集中炮火，彻底打垮打散第十四师团，使其无法形成稳固阵地，仓皇难逃，给我突击集团在追击中消灭鬼子创造条件。六、各集团、各旅、各团首长要动员部队以最快速度追击合围鬼子，务必以最快速度消灭第十四师团残部。七、留守济南部队，所有电台开机，制造我军指挥部在济南假象，可以间或用明码发报，通报日军骑兵集团偷渡黄河成功消息，让鬼子以为我军被敌偷渡黄河打了个措手不及，司令部与各部队惊慌失措。完成任务后在敌进至济南前撤离。”

    罗荣桓忍不住叹了口气：“师长，你的胃口太大了！”

    刘一民看了看朱哲晓的记录，签上名字，这才说道：“不是我的胃口大，是小鬼子下一步指向何方还很难说。我军现在要集中全力消灭第十四师团，顾不上对付渡河日军。如果他们不长眼，还想南下抄我主力后路的话，那正中我们下怀，我二十余万大军群集，巴不得小鬼子再送一个师团进来呢！”

    罗荣桓说道：“最好日军能直接偷袭济南，这样，河防部队能安然撤退，我主力也能在消灭第十四师团后有个休息时间，让战士们喘口气，歇歇脚。另外，我炮兵经过战斗开始时的炮火急袭，弹药消耗过大。消灭第十四师团后，恐怕各炮团都面临补充弹药的问题。我炮兵也需要休整补充啊！”

    刘一民点点头：“这就是我让留守济南部队迷惑鬼子的目的。小鬼子的骑兵集团很讨厌，让他们追上河防部队的话，我军会摆脱不掉的。等到明天天一亮，就麻烦了！”

    话音刚落，就听到了防空哨的枪声。刘一民大吃一惊，小鬼子这是玩的哪一出？怎么在夜里出动飞机了？

    果然，防空旅长韩前进打来电话，小鬼子飞机编队突然飞临战场上空，对我追击部队实施轰炸拦截，各部队已关闭车灯、熄灭火把，正在组织对空射击。

    刘一民大怒，这还了得，小鬼子竟然玩开了夜间空袭，要是让他们得手的话，会助长小鬼子的嚣张气焰，以后八路军再想利用夜间发动大规模攻击就困难了。

    想想历史上二战后期，夜间空袭对手机场已经成了空军作战的家常便饭，刘一民就觉得不能惯小鬼子的毛病，因此，他严令韩前进，航空旅要多点燃篝火，吸引小鬼子飞机来攻，组织各防空团伏击这些鬼子飞机，坚决打掉鬼子机群夜袭作战的企图。

    放下电话，刘一民怒气冲冲地对罗荣桓说：“杉杉元这个老混蛋，花样越来越多，竟然敢在夜间组织空袭。看来，这批日机一架都不能放过，必须让小鬼子长个记性，否则的话，这以后就没法打仗了。”

    罗荣桓沉声说道：“小鬼子这是被我们逼急了，一晚上被消灭两个师团一个独立混成旅团，裕仁天皇知道了也会惊晕过去的。这事不可怕，我军关掉车灯、熄灭火把后，小鬼子飞机就会失去轰炸目标，搞不好他们还会把炸弹扔到小鬼子头上。只要我军一组织对空射击，日机必然凶多吉少。师长，泰西战役马上就要结束了，我们得抓紧时间考虑接下来的部署。这一次，我们没有预计到东线日军会集中四个精锐师团，而且还配备了装甲旅团，鲁东集团配备的力量有点弱了。特别是北线日军，连续使出迂回战术，打得我们很被动。搞不好，日军还会频出奇招、怪招，让我们应接不暇。搞不好，我军还会被日军主力咬上，陷入苦战之中。这样一来，泰西战役的成果就要大打折扣了。”

    见刘一民没有说话，罗荣桓继续讲道：“接下来啊，我考虑日军急于报复，很可能还会增兵，集中力量对付我们教导师。必须得想法让小鬼子的目光从教导师身上移开。不然的话，这抗日战争就打成了八路军单独的抗日战争。从战略层面讲，这对我军很不利。我军再能打，以眼下的实力也不可能独立支撑抗战的。这一点，是师长反复强调的，眼前尤其需要注意。”

    刘一民听罗荣桓这么说，心情反而一下子变好了，哈哈一笑：“政委放心，接下来，我们就暂时不和鬼子大打了，要用四两拨千斤的办法调动鬼子，让小鬼子跟着我们的指挥棒团团转。泰西战役结束后，我军要暂时分兵。教一旅、教三旅、教四旅、教七旅、教八旅、新八旅连夜进入沂蒙山区，随后隐蔽北上青岛，准备伺机再占青岛，巩固胶东、胶莱、清河、鲁中根据地；教二旅、教六旅返回鲁西，前进到德县附近待机，准备配合鲁西警备旅、新六旅强占沧县、德县；泰安支队、鲁东南支队要返回防地，保卫鲁东南根据地和泰沂中心根据地。我们指挥炮兵旅、防空旅、骑兵旅、重机枪旅的重机枪团、教五旅、新一旅、新二旅、新三旅、新四旅、新五旅、新七旅、泰西警备旅、鲁西南警备旅，兵分数路，横扫鲁南、鲁西南，造成一种切断津浦路、攻占徐州和围歼豫东日军之势，让小鬼子主力没有时间在胶济路和济南停留，跟在我们屁股后面南下。等日军调动到徐州一线时候，我率骑兵旅、新一旅、新二旅、新三旅伪装主力，越过津浦路南下，将鬼子主力引向豫皖苏地区，你和参谋长、蔡主任指挥部队稳定根据地。等小鬼子主力追击我们南下后，我军就在青岛动手，迫使鬼子再次回援青岛。等小鬼子赶到青岛，我们就在沧县、德县动手，迫使小鬼子重新掉头夺回沧县、德县。一旦鬼子重占沧县、德县，我们就重占连云港。这样几仗打下来，华北日军的补给物资将全部落入我军手中，鬼子就会象一条死蛇一样僵硬在铁路线上，它们就老实了，会认真检讨它们的侵华战略的。”

    罗荣桓问道：“如果小鬼子不南下追击我军，而是一屁股坐在济南不动，全力摧残我根据地怎么办？”

    刘一民笑笑：“那不可能。杉杉元承担不起徐州丢失和豫东日军被歼的责任，再说了，小鬼子现在集中了这么庞大的兵力，几个最精锐的师团全部在山东战场，他们不但不怕我们，还要想法消灭我们。杉杉元也好，日军大本营也好，他们现在最迫切的想法就是追上我们，消灭我们。”

    罗荣桓琢磨半天，慨然说道：“就是这么干！我们示形于敌，引敌上钩，让鬼子始终觉得我军主力就在他们前面，反复调动鬼子，让他们疲于奔命。最后，让华北日军形成一种错觉，那就是我军主力已经南下华中，留在山东的八路军只是教导师主力一部，只能偷袭日军后方补给基地。让他们老老实实地坐下来，重新开始巩固交通线。说实话，没有小鬼子这个运输大队长还真不行，我们这么多人要穿衣吃饭，这么多车辆要汽油要配件，我们的大炮要炮弹，你还别说，打仗还真的打经济仗，还真的围绕着日军的补给基地做文章。”

    刘一民嘿嘿一笑：“华北日军已经被我们搞的很穷了，但华中日军、华南日军、东北日军都还富裕的很。等华北的日军把防线稳定下来，我们就集中主力，南下华中地区，与新四军配合，把华中搞个天翻地覆。别的仗不打，专打小鬼子的经济中心，把他们的钱抢光、物资抢光，让华中日军穷的当裤子。同时，我军占领青岛后，要通过海运，运上两个主力旅到东北去，指挥抗联和115师进入东北部队打游击战，目标就是日军在东北的交通线，缴获日军物资。这就是明年我们的作战目标。到后年，小鬼子在中国到处碰壁，又找不到石油、橡胶等战略物资，加上德国的希特勒一直不安分，很可能实行军事冒险，日本必然会和也特勒搅合到一起，他们也会实行军事冒险的。一旦日军参与到瓜分世界的大战中，我们就可以和华北日军决战。嘿嘿，到那个时候，就热闹了。日军主力在前线打，我们在后方端它的老窝。中国的抗战就离胜利不远了！”

    听得罗荣桓都有点傻呆呆的，半天才反应过来，忍不住小声嘟囔了一句：“说的和唱的一样，有那么好么？”

    刘一民还是嘿嘿一笑，不再说话，转身去看**风标注的敌我态势去了。

    杉杉元这老鬼子还真的是厉害，硬是逼着满心不情愿的华北方面军航空集团司令木下敏派出了机群，到汶河一线实施夜间空袭。

    这个时候的飞机，都没有夜视装备，不具备夜战条件。要想实施夜间偷袭，目标必须明确，也就是说要灯火通明，能够让飞行员肉眼看到。象南京保卫战时**飞机夜袭被日军占领的南京机场就是这种情况。

    还有一点，这个时候的飞机，要想夜间飞行，就必须加装定向仪，不然的话，很可能会南辕北撤。好在日军和八路军都没有破坏山东地区的无线电通信网，日机可以利用无线电导航。因此，日机虽然没有加装定向仪，但是通过徐州方向的无线电导航，还是准确地飞到了安驾庄、汶河一线，到了战场上空。

    漆黑的夜晚，我军与日军的车灯成了日机飞行员最好的目标，带队的日机指挥官，和十四师团联系上后，知道了前面的车队、火把是日军，后面的灯光和火把是八路军追击队伍。鬼子指挥官判断，八路军做梦都想不到他们会发动夜间空袭，必然没有任何防空措施，直接指挥日机尖叫着冲了下来，对着八路军追击部队就开火了。

    我军确实没有料到日机会夜间空袭，车队大开车灯，追击的骑兵、步兵都高举着火把，小鬼子飞机这一突然攻击，登时就出现了伤亡，追击势头为之一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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