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二一章 战略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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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月19日天明后，日军出动了能够出动的所有战机，对青岛周围、济南周围、连云港实施狂轰滥炸。

    刘一民昨天下达完命令后，策马去了高原、程翠林的指挥部。

    教一旅南下后，一直在皖东北隐蔽待机。前几天，刚刚展开部队，准备在皖东北大展拳脚，席卷皖东北，不料日军这么快就开始突袭冀鲁边，刘一民不得不让南下部队改变攻击方向，准备攻占宿县，迫使日军重兵集团尽快离开冀鲁边。

    见到高原、程翠林和周毅后，刘一民领着二人直接去了教一团，检查教一团的战备情况。

    王大湖、王新运已经接到了集结部队、准备立即投入战斗的命令。见师长到来，领着刘一民一个连、一个连挨个检查，忙乎了一大晌，才把部队检查完。

    在一连和战士们一起吃了饭，刘一民领着高原、程翠林回到了教一团团部。

    在教一团团部坐定后，刘一民对高原和程翠林说：“日军突袭冀鲁边，集中的兵力又如此庞大。这一次，冀鲁边根据地的乡亲们要遭殃了。我原打算不理津浦路上的日军，集中南下部队几个旅，横扫皖东北，而后转向苏北和苏中地区，一直往南打。把日军的后方砸个稀巴烂。但是现在日军的突然行动迫使我们不得不改变作战方向，向津浦路进军，切断日军华中派遣军和华北方面军的联系，迫使日军重兵集团快速离开冀鲁边，向南增援。总的目标还是调动、疲惫日军，促使其转移攻击目标。只要日军重兵集团离开冀鲁边，那些守备部队就不可怕了，等于是为我军提供练兵靶子和输送武器弹药。”

    高原笑眯眯地说：“师长，不用担心。命令我们已经接到了，只要济南、青岛方向一打响，洪超远再占了连云港，小鬼子屁股后就会有鞭子抽着，跑的风快风快的。我估计，今天夜里杉杉元那老鬼子就慌了。到明天早上，你看吧，小鬼子的飞机就会象鸟群一样在青岛、济南、连云港上空飞来飞去，到处下蛋。各路援军也会疯了一样扑向青岛方向、济南方向。因为他们心里清楚，去的慢一点，八路军就攻进青岛城了。”

    程翠林现在兼着新一旅的旅长、政委，也是南下集团的政委，听高原说的轻松，程翠林就提醒道：“不能大意，更不能轻敌。日军突袭冀鲁边就给我们敲响了警钟，要知道小鬼子是最擅长搞阴谋诡计和偷袭的。就算增援济南、青岛，依小鬼子的兵力规模，他们完全可以再来一招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得告诉谭政委他们，清河、胶莱、胶东都要注意，防止小鬼子突然登陆，对根据地腹地实施突袭，抄我们的后路。”

    刘一民点点头，接着说道：“我山东部队各战略集团的指挥员都不是弱者，小鬼子无论使出什么花招，都不可能占到太大的便宜。大不了小鬼子在我们根据地里占领一部分县城和交通线，从战略上讲，这样也好，把小鬼子固定到点和线上，便于我军逐步消耗鬼子。象冀鲁边，只要小鬼子的重兵集团离开，新六旅指挥地方武装就会积极开展敌后游击战，小鬼子会逐渐明白，他们陷进了根据地军民的汪洋大海中。其它地方今天晚上就要打响，南下集团也要迅速行动，白天集结部队，晚上运动，明天晚上务必打响。作战目标就是驻防宿县的日军第二十三师团。一定要把他们打晕、打疼，迫使他们不住声地求援，加快日军重兵集团离开冀鲁边南下增援的步伐。”

    周毅从公文包里掏出教一旅拟定的作战计划，交给刘一民。

    刘一民一看，见高原他们计划以教一旅为攻击箭头，新一旅、新三旅、新七旅为两翼迂回包抄部队，准备切断宿县南北交通，强攻宿县县城。

    这个计划应该说是很不错的，以教一旅的火力、兵力和装甲优势，强攻宿县县城的话，是有一定成功把握的。因为日军第二十三师团不但驻守宿县县城，也承担着阜阳地区守备任务，兵力不可能全部集中在宿县地区。就算他们集中在宿县地区，那也是分散在从徐州到蚌埠之间漫长的交通线上，兵力相对分散。但是刘一民总的战略是让日军在分兵分兵再分兵之后，重新回到原来的历史轨道上，让他们去北进攻击苏联、南下与美英开战。不管怎么打，都不能让日军偏离原来的历史轨道，以举国之力来对付八路军。那样子的话，教导师再能打，也会被日军弄得焦头烂额的。这次日军突袭冀鲁边就是个例子，日军蝗虫一样扑来，根据地很快就会沦陷，老乡们还要遭受重大损失。

    刘一民的意思是要切断津浦路，进一步调动鬼子，可不是让重占宿县城，进而消灭第二十三师团。要是那样打，小鬼子重兵集团南下后，会再次追着南下部队屁股打的，前一段的努力就白费了。

    微闭着眼，手指轻轻地敲着桌面，深思了一会儿，刘一民这才睁开眼睛说道：“日军搞这么大的动静，在冀鲁边杀人放火，我们仅仅是让他们从冀鲁边离开是不够的，同志们想打个大的歼灭战为乡亲们报仇，这个心情我理解。但是，从抗战整体战略上看，我们这样打下去，小鬼子会把全部力量集中在对付八路军上，会把我们的根据地变成一片焦土。这样我们的根据地会非常困难，很难支撑长期抗战。这也是上次消灭第十师团后周毅在黄河边向我提的建议的核心所在。”

    程翠林一听，知道刘一民是不想暴露南下集团实力，不同意攻占宿县县城，就提醒说，如果不攻占宿县县城，消灭第二十三师团主力，就引不起日军震动，可能影响他们南下的速度。

    高原在皖东北隐蔽休整这么长时间，早已经憋的两眼喷火了。一听刘一民不同意攻占宿县、消灭第二十三师团，就急了，开始耐心地做开了刘一民的思想工作。

    “师长啊，小鬼子攻占了冀鲁边，我们的根据地少了一大块，这损失太大了。必须得给小鬼子留个教训，让他们知道偷袭、冒险都是要付出代价的，以后不敢再对我根据地搞这种突然袭击。我们是这样考虑的，这么大的战役行动，济南地区是佯动，消灭不了日军主力，冀鲁边是突围作战，也不可能消灭日军主力。唯一能消灭日军主力的就是青岛方向和宿县方向。这两个战场集中了我军主力，完全具备消灭日军联队级、旅团级规模部队。如果指挥得当，抓住战机，消灭日军一个警备师团也是可能的。青岛方向，只要潍城日军第三十六师团增援青岛，我教三旅、教四旅、教七旅、教八旅四个主力旅、四个炮兵团，加上胶东警备旅帮衬，又是依托根据地作战，随时能得到增援，完全有可能把第三十六师团增援部队消灭。可惜的是，第三十六师团还要承担交通线及要点城市守备，最多只能出动两个联队兵力增援青岛，甚至只是一个联队。就算消灭他们战果也不大。只有这宿县的第二十三师团，是放在我们面前的一块热腾腾的白蒸馍，馋人的很！而且，最大的优势是，第二十三师团到目前为止，都不知道我强大的南下集团就隐蔽在它的身边，眼光还一直盯着大别山里的第五战区部队和担任诱敌任务的骑兵旅。这是老天爷让它死，不怪我们心狠！这个师团啊，属于关东军部队，上次日军突袭冀中时，在德石路上遭到我沉重打击，后来也一直被日军当作主力师团使用。既然这次遇上了，就让他们埋骨在这宿县地区吧！师长如果不放心，战役时间可以往后延迟，等洪超远他们夜里拿下连云港后，让李昌的炮兵旅南下支援我们。只要炮兵旅一到，第二十三师团就是摆在案板上的鱼，任由我们宰割。”

    周毅以为刘一民是怕强攻宿县会让第二十三师团主力逃脱，把原来向刘一民提的建议也忘了，接着高原的话就说：“我们可以改变一下攻击方式，一步步钓鱼，将第二十三师团主力往一块集中，一鼓而歼之。不会让俺们逃脱的！”

    干部们求战的积极性并没有打动刘一民，他心里默默盘算，这第二十三师团历史上是日军发动诺门坎战役的主力，几乎被苏军全歼。关东军司令官植田谦吉就是因此而被解职转入预备役的。现在南昌会战已经打响，估计用不了多长时间，等日军重兵集团南下恢复陇海路、胶济路、津浦路通车后，第一师团、第二师团、第二十三师团可能就会调回东北，准备北进作战。在这个问题上，可不能拖日军的后腿，得让他们放心大胆地去挨苏联红军的炮弹，最好投入兵力规模比历史上更大一点，让苏联红军把他们消灭的更多一点。

    刘一民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太拘泥于原来的历史事实了。想想诺门坎事变时，日军之所以让第二十三师团出击，并不是第二十三师团战斗力多么强，而是关东军参谋迁正信和关东军司令官植田谦吉漫不经心、近乎玩笑的决定。战后植田谦吉和迁正信因此成了日军的笑柄。现在第一师团、第二师团都在华北，关东军会不会派其它部队充当诺门坎战役主力呢？反正关东军兵力庞大，除了正规师团外，还有那么多的守备队，很轻易就可以组建成师团。

    仔细思索了一会儿，刘一民觉得还是得按自己原来的思路办，不能犹豫。万一日军主力在华北纠缠于和八路军的战事，推迟了北进南下战略决断的时间，麻烦就大了。一定得从战略高度考虑问题，不能贪图眼前利益。当务之急，既要把日军重兵集团从冀鲁边调出来，在运动中消灭鬼子，还得麻痹鬼子，控制战役规模。让小鬼子去和苏联红军掐架去。另外，还得想法让日军和美军早点打起来，那样小鬼子就离灭亡不远了。

    不考虑全歼第二十三师团，不等于不狂扁二十三师团，甚至还可以捎带着把日军驻蚌埠的部队调出来狂扁一顿。

    刘一民告诉高原、程翠林，打仗要考虑全局，不能图一时痛快。日军第二十三师团早晚是要灭亡的，不急在这一会儿。南下集团的任务是开辟并巩固苏北、苏中、皖东北、皖东根据地，这个意义比消灭第二十三师团要大的多。只要我们把根据地巩固了，建设好了，要粮食有粮食，要兵员有兵员，想怎么打都行。因此，对津浦路的攻击，要控制规模，不能让日军摸清楚我军底细，知道拥有装甲突击力量的教一旅在这里，那样的话，日军会不顾一切的扑上来，我们走到哪里他们就跟到哪里，时间一长，非出问题不可。

    刘一民这样说了，高原、程翠林、周毅就收起了全歼第二十三师团的念头，开始考虑如何调动鬼子、消灭其一部的问题了。

    其实，高原他们想全歼第二十三师团的想法有点主观了。要知道，教导师之所以能接连成建制地消灭日军师团级部队，主要是因为有强大的炮兵突击力量。现在南下集团四个步兵旅只有一个炮兵团，对比日军第二十三师团的炮兵联队，并没有优势。就算把骑兵旅调回来，多上一个炮兵团，优势也不大。何况骑兵旅前段时间诱敌向阜阳地区而去，一路不停地与鬼子缠斗，恐怕已经需要补充炮弹了。没有了炮兵优势，仅凭四个步兵旅就想强攻宿县，消灭日军一个师团，有点想当然了。就算攻击得手，达成了战役目标，伤亡必定非常大。伤亡过大的战役，不要说刘一民不会批准，就算高原他们想明白了，也不会愿意打的。万一攻击不顺，日军重兵集团快速增援的话，恐怕八路军南下集团就得考虑向哪里撤退了。

    怎么才能把第二十三师团和日军驻蚌埠的部队调出来，让我军在不动用装甲团的前提下消灭他们呢？

    刘一民考虑来考虑去，觉得最简单、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利用抓获的唐秀儿做文章。一旦日军知道唐秀儿落入到了八路军手中，而且就在宿县、灵璧一带，驻宿县的第二十三师团、驻蚌埠的日军必然会派部队前来抢救。但是，暂时不暴露活捉唐秀儿一事是自己早就定下的计策，留下唐秀儿还有大用。第二个办法是单刀直入，佯攻宿县县城，吸引日军追击。第三个办法是钝刀子割肉，攻占宿县周围一个或几个要点，切断津浦路，让第二十三师团不断派兵增援，一点一点消耗鬼子，在日军重兵集团赶到前，彻底消灭第二十三师团。

    思来想去，刘一民觉得还是采取第三种办法好，能减少部队伤亡，而且可以发动的晚一点，观察一下日军在教五旅攻占连云港后的动向再作决定。

    刘一民指示高原、程翠林、周毅围绕攻占一点或多点吸引二十三师团不断增援的思路重新制定作战计划，暂时不暴露教一旅主力，以新一旅、新三旅、新七旅小部队伪装游击队诱敌，将日军调离既设阵地，于野外歼敌。

    周毅提出，这个思路有个最大的问题，就是小鬼子可能不上钩。要知道小鬼子现在已经成了惊弓之鸟，一遇攻击就会怀疑八路军是诱敌设伏，往往会马上收缩，缩回城镇固守。

    这确实是个问题，搞不好的话，不要说全歼第二十三师团了，恐怕连他们一个联队都抓不住。

    刘一民想了一下，说道：“一支部队的作战风格与指挥官的风格关系很大。第二十三师团师团长小松原道太郎，当过驻苏联使馆附武官、陆大教官、参谋本部附、参谋本部特务机关长、第57联队联队长、第八旅团旅团长、近卫步兵第一旅团旅团长，是一个心高气傲、意志坚定、擅长搞阴谋诡计的家伙。从以往和他交手的情况看，这家伙是个擅长进攻的将军。只要我们打到了他的痛处，比如重占符离集，切断了华中、华北联系，小松原道太郎一定会派兵夺回的。这一点没有问题。”

    周毅忍不住问道：“师长，这些情况都是日军机密，你是怎么知道的？”

    刘一民伸出手，拍了一下周毅的肩膀，说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我们抓获了谷寿夫、尾高龟藏和几个师团长，日军还有什么是秘密的？”

    这一说，高原几个都是哈哈大笑。

    从高原他们原先的作战计划里，刘一民嗅出了一丝危险气息。那就是由于连战连捷，教导师各部队干部战士不自觉间有了轻敌思想，动辄都想消灭日军一个师团，好像日军真的是泥捏的一样。这样下去就危险了！

    刘一民交待高原他们作战计划出来后，报他批准，就快马加鞭赶回双沟镇。他要回指挥部坐镇指挥全局，好好给小鬼子上堂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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