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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上一停,神色阴沉几分,“这些都是治标不治本,只有那个小崽子才——” “嘘!”茯苓吓了一跳,突然往前俯身,一根手指搭在程漆嘴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阻止他继续说下去,“你说什么呢,道君会听到的。” “你还真是何时都高看他一眼。” 程漆瞥着他,又舀好汤送到茯苓嘴边,小声威胁说:“快喝,乖。别逼我又灌你。” 山峦如抱,白露清风。 伽弥山景色怡人,绿荫重重,倒也看不太出是秋日。 程透起了个大早,穿戴整齐了下楼到水井去一桶接一桶的打水。他突发奇想决定把受箓前的这一“沐浴”洗成凉水澡,并且跳过了焚香,一身清爽的顺着石阶到了程显听的院落门口。 原以为程显听还在掉链子呼呼大睡,谁料他竟也已经醒了,站在门口背着手等他。 少年修士面带微笑,一身雪白道袍。浅发衬得人肤如润玉,冠带高束,卸下了他的老不正行。这十五六岁的少年,原来早已具道骨仙风的模样,程透也忍不住收敛心神,终于换上恭敬,俯身施礼。程显听微微一笑,带着他在山顶后方走去,程透对山顶的印象仅仅是程显听小院的那一方园地,后面还有什么,他一概不知,低着头跟他过去,才发现原来此处竟筑有处威风凛凛的露台,高悬于山涧,站上去竟也让人生出许“高处不胜寒”之感! 先前在藏经窟的书里见过受箓,程透心里过了遍流程,只等着程显听的下文。山风吹得他想揉眼睛,恍惚间想到应持贽币见师,而自己两手空空。 不过程显听好像也没打算搞得多正式,他既没有拿出金环,也没有什么章啊印啊给程透,只从怀里摸出来一枚白玉簪子,对程透道:“过来,朝那边跪下。” 他指了指露台远处,山雾你往后,见身,见心,见意;观众生,观天地,悟大道。*” 他顿了顿,“万法归一。” 他用白玉簪子把程透的头发重新挽起来,动作很慢,任凭山风吹拂着两人衣袂飘飘。 程透似有所感悟,竟在原地阖上双眼入定。 程显听往后挪了一步,看见那根“白玉”簪子在程透墨发上流转出不易察觉的紫色光泽来,他笑容里略带爱怜,轻声道:“小蛇,你了。” 程显听一贯信奉大道无言。有些道理一点就透,有些则难以言表,明明了然于心,张口说出的那一刻好像又失了本意。道乃玄之又玄,他何德何能轻易解读。 但他心里,亦有自己的答案。 入世 错身避过剑光,三指宽的长剑奋力一挥,与二指宽的细剑相撞在一起!火星四溅间,三指宽宝剑剑尖下压凌厉刺去,翻掌挑掉了二指宽细剑—— 程透保持着挑剑的姿势站在原地喘了两口气,强压下心中怒火冲程显听道:“是你说要练剑,你倒是专心啊!” 被挑掉了细剑的青年约莫着不过二十几岁上下,负手而立,高大身形,丰神俊朗;五官精雕细琢,眉目修长,这人似认为自己已聚齐了颜如宋玉貌比潘安的资本,虽着素色衣衫,刺绣环佩一样不少,只差把纨绔二字大大写在脸上。 程显听啧一声,抬头去看眼前的少年。 程透终于也长成了十六岁最是意气风发的年龄,然而他站在那儿除了一张脸生得好看,很难再有什么引人注意,他不与人对视时,旁的只道他不过是个小小修士,但对上他的眼睛——那双眼内寒光内敛,有股狠劲像上了楔钉的卯榫,把人牢牢扣紧,浑身一凛。 “不练了。”程显听一开口说话,不正行的样子便暴露了七七八八,他神采奕奕的样子垮下去,露出些极违和的骄矜来,“累了。” 程透懒得提醒自己的掌门师父他们才练了不到十几招,沉默着收剑回鞘,静候程显听的安排。反正,他这位师父矫情……骄矜起来,十头骡子都拉不回来。 程显听略一抬手,掉在地上的细剑自动飞回手上,他一侧手背,剑就被收了起来,消失无踪。程显听将心不在焉写满在脸上,问程透道:“你在山上几年了?” “六年整。”程透简短答。 一晃六年,总角走到了舞勺,少年则舒展为青年。这一晃的光景里,程透进步如飞,已修到了凝神御剑,虽还不算稳当,但已可以称作金丹修士。程显听教他画符术法,也传他一套“无名剑法”,程透便是以剑入道的。 随着眼界与修为的精进,他的这位师父身上的谜团不减反增。程显听现在卡在元神的门槛上不上不下已有三年,以程透来看,二十多岁出头能到这个境界已是十分难得,直到不经意间同程漆聊起,程漆笑得直喘,大声说道:“你不会真以为他跟他看起来一样大吧?” 照例说修士到凝神御剑、内结金丹这一步面貌就定了型,程透就一直有些担心自己会不会往后不再长了,反观程显听,比如他的年龄究竟几何,对程透来说就始终是个谜。 他像是孑然一身,从天地钟灵里孕生出来的。祖籍哪里,师从何处,一概不知。他这门派名曰“无名派”,倾囊相授的剑法称“无名剑法”,有次被程透问得烦了,随口胡诌道自己师父乃是“无名山无名道士”,编都不编出个像样的,程透听得白眼直翻。 程透初学剑法时,日日怀疑这套剑法也是程显听自创的,因为招招式式无名,从第一式到第九式,就叫第一式到第九式,颇有程显听的风格。 不过后来当他从无名剑法里见识到了乾坤之大时,又觉得自己真是瞎了眼觉得这是程显听创的,按照他师父整日沾花惹草喂鱼逗鸟就是不修行的模样,自程透第一次能感知到修士的修为时,程显听就卡在元神的门槛上,到现在程透自己都到凝神了,他还卡在那儿没挪过地方。 真是啥啥扶不上墙。 程透有些愤愤地想着,看了眼不成器的师父。程显听是个符修,现在指点程透尚且够用,但如果他还是整日不思进取,只怕再过些年头程透追上他的修为时,就难了。 这边徒弟正替师父忧心着,师父毫不知情地抬头,说道:“我看咱们在山上闷太久了,该出世了。” “该出事了?”程透气不打一处来,这师父一开口便不是好话。 “呸!”程显听上来点了下程透的脑门,训道,“你这倒霉孩子,瞎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