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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姓家。” 恰巧此时药师进来,骤听见他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蹙眉道:“大早上的,你就不能讨个好口彩吗?” 身为全村儿最不耐冻的一位,药师已经早早穿上了大氅。从他家过来就那几步路,显然在屋里也是穿着的。他把程显听胳膊上换好药,顺带又重新检查了一下,见程透不在,这才低声道:“胳膊伤到筋了,眼下不确定日后会不会影响活动;掌骨根儿开裂,且得时间好呢。” 药师啧一声,“你怎么想的,用手接刀?” 程显听哼哼哈哈吞吞吐吐,半天没解释出个所以然,好似不太想谈。药师却兀自道:“不过那一刀下来也就砍裂掌根儿,算大吉大利了。” 他话音刚落,程透端着白瓷碗走进来,一小碗腊八粥热气腾腾,顿时米香四溢。抬眼一见药师坐在一旁,程透把碗放到桌上,说道:“药师来了啊,刚熬好的,喝吗?” 药师看看碗里,又不动声色地抽抽鼻子,大抵觉得至少是色香俱全,没有拒绝,“有劳。” 程透转身出去后,药师问说:“怎么想起来喝腊八粥?” 程显听摩拳擦掌,“我还准备把年也提前过了。” “少折腾,”药师打抱不平,“让你徒弟喘几口气吧。” 那碗腊八粥香甜可口,还加了软糯的莲子,按照程透的日常厨艺水平,可以说是超常发挥,挑不出一点毛病。药师喝完又坐会儿便回去忙了,程显听干坐片刻,开始胡搅蛮缠。 “你来给我唱首歌听听。” “没空。” “胡扯。” 程透不理他,来来去去不知道忙乎什么,程显听追着他看,右手托着下巴问道:“你到底忙什么呢?” “不告诉你。”程透小声道。 下午花匠准时过来点卯,药师跟她简直是一个在冬天一个在夏天,这姑娘穿着一身红罗裙打着红伞,站在门口合伞抖水时好像能把整个房里都给映亮。那对燕子还挤在房梁上,她站在底下张着嘴看了会儿,嘟囔道:“我家怎么没遇上这种事呢?” 程显听心道你那屋里呛得能把燕子打一跟头儿,可谓有去无回。 外面雷声滚滚,雨不见小。程透今天一直在自己鼓捣,没寸步不离跟着程显听,花匠稀奇,探头探脑半天,“他干什么呢?” 程显听装模作样地重重叹了口气,“孩子大了不中留,我也不知道。” 他凑近一些,神秘道:“花匠,我想麻烦你件事。” 两个人交头接耳嘀嘀咕咕半天,花匠连连点头,最后瞪大眼睛,“雨能停吗?” 程显听掐指一算,一脸高深莫测,“能停。” 人来疯兴奋地站起来,上赶着要去找那个“麻烦”,拍着胸脯连说几句“包在我花匠身上”,拿着伞一溜烟跑出去,差点跟程透撞个满怀。 小徒弟莫名其妙,“她跑什么?” 师父以牙还牙道:“不告诉你。” 往往漫无目的的一天度日如年,原来哪怕无事可做,只要不舍得完,时间也能走得飞快。雨点渐小,细若银针,和着冷风刮到脸上,反而也不觉雨凉到哪儿去了。名曰七目、实则目前只现身了四位邻居的小村庄被笼罩在朦胧雨雾里,溟蒙氤氲,杳然无声。程显听闷不住倚在门板上看外面,眼神迷离又专注。 程透探头看一眼他,出声提醒道:“往里站站,胳膊别淋到雨。” 程显听置若罔闻,双目出神。徒弟无奈,只好走过去把他往里拉拉,掌门这才如梦初醒,顺手用完好的那只胳膊揽住程透,喃喃道:“你看外面,下雨时看不真切,倒有点像伽弥山呢。” 伽弥山后碧波如浪,葳蕤茂盛。无论春夏秋冬、晴雨雪霜,总是生机盎然钟灵毓秀之地。四下七目之村,目所视之处,满是萧索凝重,又哪里能比得上伽弥山呢?程透安静地看了会儿,说道:“师父是想家了。” “啧,”程显听搭在他肩头的手无意识地点点,“可能是吧。” 当日程显听刚从重伤昏迷中醒来,程透惊慌心疼下曾说出过回家这样的话。然而无论如何都为时已晚,岭上仙宫山门百年一开,天王老子也要等够时辰才能离去。程透不问程显听为他值不值得,木已成舟,伤且见骨,此时再拿去问他“为我值吗”,不是将那人一片真心度去吗? 既为你而作,那句自作多情的值不值得,才最诛心。 天黑后雨果然停了,晚饭后程显听开始按耐不住,坐立不安总往外看。程透站在他身后说道:“有个东西给你。” 程掌门一回头,看见小徒弟端着的盘子里摆着几块儿芋艿饼。这小点心是城里一家铺子的镇店之宝,打从伽弥山出来后程显听就没再见过别家有,心里一直有点惦记。此时见程透端出来的那没过模子的四方块儿,他恍然大悟,“你今天就是在鼓捣这个啊。” 程透难得有点脸红,“可惜味道不像,也不知道等我们回去时那家店还开不开着。” “肯定能开着呢,”程显听拎出一块儿送到嘴边,“他家做得那么好,能传家的。” 这芋艿饼可不止味道不像这么简单。若说晨间那碗腊八粥让人生出“程透厨艺见长”这般错觉来,芋艿饼便一下将其打回原形。软糯口感尽失不说,糖粉放太多甚至盖去芋艿本身的甘香。里面的豆沙馅料更是甜到人神共愤,估计是糖不要钱。 饶是程显听这般嗜甜如命,也差点咬到舌头。 他看着程透,细嚼慢咽地把手里芋艿饼吃完,然后一连又吃了好几块儿,这才微笑起来,低声道:“好嘛,这不是还藏了一手,做这么好吃,往后开糕点铺也饿不死你。” 程透扭开脸不去看程显听眉眼弯弯的样子,“胡扯八道,明明难吃的要死。” “我觉得挺好吃嘛。”程显听笑眯眯道。 他这辈子从没吃过这么甜的糕点,甜进心窝里,回的不是甘,是苦涩。 “走啦,”程显听把空盘子抢过来放到桌上,“我也带你去看样东西。” 湿软的泥土路上,一个个积雨而成的小水洼里散落着星辰倒影,像极了藏满珠宝的银盘。师徒二人悠悠然地溜达,像饭后散步。程透不明就里地跟着,见路是往花匠家去的,还以为是要去蹭吃蹭喝,刚想开口,程显听却拉着他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