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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程透,灿若星火的眼里流转出金色的细碎光泽,“唯有‘他’是出离心。不分别,无妄于爱或不爱,只消一眼,便好似能脱离苦海。” 程显听握起程透的手,在手背上吻了一下,“见斯即涅槃。” 他是毫无血色的白,精雕细琢的玉,冷冰冰的尸体。天上的角宿星越过长夜,那个忍冬花盛开的山谷跌落进他的眼里,为他点亮了人间的第一盏长明灯火。 自此,爱终于不再是分别,而是出离心。 师徒俩各自静默片刻,程显听把头枕在青年胸口,他听见他平稳的心跳,一时竟有种连自己的身体都已消失不见的错觉。程透举起手腕,长长的珠链顺着月光垂落下来,他蓦地又开口说:“国英告诉了我这是什么意思。” 青年本想开口再继续,程显听却轻笑起来,眯着眼小声道:“是念与想常常复长长,接连而不断。” 程透下意识地点了下头,这一动,下巴便磕到了程显听脑袋上。他就此抵着不动,程显听仿佛听见他心跳加快些许,还没等他扬眉,程透突然翻身抱住他的脖子,叫程显听的脸埋在了他胸口,青年闷闷地说:“是了,常常复长长。” 他仿佛心有不甘一般,抿着嘴手插进程显听薄灰色的长发里,“我值得。我会坦荡荡地告诉你我值得。” 程显听伸手搂住程透,他半抬起头,脸像是仍贴着青年,却不着痕迹地在他胸口上吻了一下,“你值得。” 师徒俩腻腻歪歪半晌,没正行的师父这才想起来诸事未完,两人恋恋不舍分开了,程显听叫程透仍留在这屋睡觉,自己到偏房去。眼下到底是夏天,两人挤在一起睡热得紧,还不如分开。 没工夫再想别的乱七八糟,程显听刚一沾枕头就睡了过去。 这天夜色深沉,宁静下仿佛藏着一整个人间荒唐。师徒隔屋而眠,各自陷入了古怪。 程透望着黑暗中的那玄鳞巨兽竟有些恍惚,他都不太说得上来上次梦见这宿敌是何时了。捏诀,出剑,整套动作行云流水。虚无的黑暗里,程透思绪迟缓,思考困难,他后知后觉地想到与这玄蛟的争斗从来伤痕累累,却没有一次被伤及性命。这一切的争斗究竟有何意义,让他敏捷的动作因此有一瞬间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迟缓。 若是就此停手,又能如何? 瞬间的混沌,拿剑的手再稍缓。与此同时,玄蛟身形也顿在了半空。一人一蛟在冥冥之中对视,程透看见玄蛟巨口缓缓张开,玄蛟或许亦窥见了青年眼中反常的混沌。无数个只有刀枪剑戟的梦中,玄蛟开口,说出了第一句话,“你想好了?” 奇怪的是,程透并未为玄蛟原来可以交流而震惊,他握住剑的手紧了紧,顺着问说:“想好什么?” “同我归去,堕于黑暗。”玄蛟的回答响彻所有黑暗,那声音像极了程透,令他有种自己在开口回答的感觉。 玄蛟仿佛看出了青年眉宇间的茫然,复又说道:“我生来属于黑暗,与那白道不相谋。” 程透眉头紧蹙,反驳说:“黑与白,亦如太极两仪,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相生相惜。” 玄蛟在半空中摆着墨色的身子上前了些许,却自说自话起来,“我从未想过杀你。我只是需要吞掉你,或是你吞掉我——‘我们’才是完整的我。永堕黑暗,融于黑暗。” 青年敏感地嗅到了玄蛟的弦外之音,眯起眼睛,“你的意思是融于黑暗,就此消失?” “我们生来属于黑暗。”玄蛟缓慢地以身子将青年围了起来,蛟首挨在他身侧,仿佛两人并肩而立。“没有人能再摆布我们的命运,无论是那白还是别的什么,就连‘她’也不行。” “她?”那种如同时间迟缓所带来的迷蒙与放松在“她”字即出猛然一滞,心悸与恐惧本能地盘踞,令松懈下来的心骤然绷紧。程透已放下的剑再度提起。玄蛟置若罔闻,兀自讲着,“黑暗即我,难道不似那白所信仰的涅槃吗?” 与其说是杀死,不如说玄蛟是直接同归于泯灭。 寒意丛生,驱散了稍许迟缓的思绪。对玄蛟话中有话、弦外之音的警觉,仿佛让心思再度活络起来。 冷静与敏捷的思绪渐渐归来,青年开始意识到,他眼前的巨兽或许当真本为一体,又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程透脚下一动,撤开玄蛟半分,长剑再度悬在了蛟龙与人身间。 “我不会同你归去的,我还要爱他。” 玄蛟没再靠近,声音却近乎蛊惑一般轻轻地吹近,“所有的黑暗都是你,所有的黑暗都是你在拥抱他。” “可是那黑暗里再无程透。” 话音未落,玄蛟以迅雷之势再度袭来!青年早有准备,脚下一旋灵巧借力,滚烫真火与剑气相撞,瞬间以无尽之势蔓上黑暗顶端! 真火被剑破开,剑势掀起长风,青年衣袂烈烈翻飞。他举剑扬起嘴角,恶狠狠地冲玄蛟说道:“一如既往。” 与此同时,另一处虚空。 漫天大雪,无边无际。 程显听慢悠悠地走在雪地里,他两手裹紧了衣服,雪夜里星火渐弱,寒冷随着一呼一吸浸入骨髓。他不会以为这里是现实,也没有认为此处是梦。在这片干净的大雪里,他好像见到了所有人。记得的,不记得的。死了的,活着的。有过一面之缘的,朝夕相处的。 欢喜的,不欢喜的。 他爱的。 从那个因他一念寂寞而生的人出现,他所有记忆都好似开始有了爱恨情仇。谁为他染上欢颜,谁又为他泣涕涟涟。整个烟雨人间,无论慈乐安祥,苦难连连。只要同他并肩而立,仿佛即使咬牙强撑着,就算不上是不好的。 在这个长而模糊的梦里,他看到自己跪在地上,背后是站着的师尊与界轴。 他第一次从另一个角度看到此时,也是第一次能看到那时他们的表情。师尊的手指不紧不慢地捻着念珠,立在同界轴与自己都不近不远处,慈悲而智慧的眼阖着。秦浣女肃容难掩,抱着胳膊,紧抿的嘴唇显出不容退让。 他知道她会说什么,于是轻轻念道:“师尊一定要叫我为难吗?” 话音未落,秦浣女略含威胁的声音响了起来。跪着的自己两眼放空,如同置身事外。师尊微微一笑,开口说道:“请回吧。” 秦浣女双目眯了眯,未置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