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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池中的小殿下,血海中的小殿下。 你怀着最慈悲的心,持着最锋利的剑。 长生 程透脑袋一昏,听到茯苓轻声唤道:“小师叔——” 他睁开眼,见茯苓站了起来,正关切地望着自己。程透揉了揉太阳穴,沉声问说:“过去多久了?” “没多久,”茯苓忙道,“我正说着,你忽然便睡了过去,是太困了吗?” “不是。”程透摇了摇头,“你不必讲了,我知道了。” 茯苓明白过来,小心道:“是‘联系’吗?” 程透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我明白了。” 茯苓不问他明白了什么,只又坐下,小声说:“小师叔吃点饭吧,一天了还什么都没吃呢。” 程透却又陷入入定般的沉思中,小殿下仿佛还在身前,他才吻过他,鼻息间尚是淡淡的檀与莲香。茯苓见他不动,从小碟子里拿出糕点放在青年手里,蹙眉道:“你吃点吧。我再告诉你一件小殿下永远也不会告诉你的事。” 望着那糕点,程透蓦地笑了下,想着他不会告诉我的事可多了去了。不过他仍是咬了口糕点,软糯糯香在口中散开,却像是没未尝到甜味。茯苓斟了茶递给他,抿起嘴犹豫片刻,低声道:“程漆劝过他杀了你,因为灵魂是会靠近真龙骨的。” 他隐藏在袖下的手紧了紧,抬头去看程透,青年却好似无甚反应,只是咬着糕点慢慢地往下咽。茯苓叹了口气这才又说:“我冲程漆发了火,这是我唯一一次冲他发火。” 程透轻轻笑了下,淡淡地说:“放心吧。他舍不得。” 夜渐深了,茯苓眯着眼睛有些看不真切。他探身过去够油灯,边点边说:“小师叔的命里有个贵人局。如果当年殿下没有带你走的话,你会在十年那年病死。” 这倒是件从未从过的事,程透放下糕点专心听着,茯苓叹气说:“小师叔或许有所耳闻。君娘娘没有一世活过三十五岁,我读了些书,这大抵是以残缺的灵魂强行转世引发的后果。程漆最期待的事便是小殿下并未找到你,让你病死后魂魄靠近真龙骨,达成纠错的条件之一。” 设身处地地想,这是最保险的做法,若是换了程透自己,大抵也会这样期待。程透没有接下去,只问道:“然后呢?” 茯苓侧头望向窗外璀璨的群星,慢慢地讲说:“有天,殿下在山顶观星,忽然急匆匆地要下山去,说是星辰落地,大抵对应着你来到人间了。”他顿了顿,“龙骨剑还在吗?” 程透摇头道:“我把它留在岭上仙宫了。” “也是。”茯苓勉强笑了下,“他没有找到你,却从一个自称为林邗的货郎手中买回了那个发簪,正是龙骨剑。” 程透却心中一凛,身子不由往前倾了过去,“林什么?” “林邗。”茯苓重复道,“邗——” “邗沟的那个邗?”程透脱口而出道。 茯苓愣了下,呆呆地问说:“正是。小师叔怎么知道?” 程透目瞪口呆,伸手揉了揉眼眶,低声感慨说:“真真是造化弄人……” 茯苓未料程透竟知道这个名字,正想问,程透苦笑起来,解释说:“他是我在岭上仙宫内一位友人的孩子。” 茯苓微讶,忙说:“果真是造化弄人,小师叔或许不清楚,这位林邗道人是君娘娘在长霜门的同门师兄……” 命运果然早有定数,将所有的机缘深深镌刻在了一起。程透想要感慨,摇着头半天呆呆地说了句,“这辈分可是乱了套了。” 茯苓被他逗笑了,笑罢了又正色起来,回归正题道:“林先生说,有天雷一直落到了地上,留下了一段蛟骨,他觉得有趣,便用蛟骨做了那簪子。更玄妙的是,殿下买走了那簪子后,在回山中的路上遇到了小师叔。殿下想要你能长久地活下去,所以才日日跪在经窟内修习道法。这是他印象里唯一能令凡人的方法。” 他伸手将那灯火拿近了些,映亮青年似乎空荡荡的眼。茯苓反问说:“小师叔,你呢?在仙宫时,你又为他吃了些什么苦,愿意同我讲讲吗?” 油灯爆响一声,恍然好似将人带回了七目村那间跨了又垮的破旧小屋。无数人的脸浮现眼前,程透忽然笑了一下,尘封在心里解不开的结缓缓铺陈。死去的人,药师,花匠,杳杳,琵琶女——还有谁?命数未知的陆厢与国英,他们究竟怎么样了呢? 即便已往生刹土,即便已往生刹土。 他仿佛终于能将心中的愧,忘不掉的疚纷纷倒净,一股脑地全讲了出来。他才活了不及二十年,这二十年却长得好似一眼望不到边。这漫长的一生,每个坎儿上都有离去的亡者。 “我想念他们。” 青年终于脱口而出。 “是呀……”茯苓终于还是伸手摸了摸青年的脑袋,刹那里,仿佛坐在他眼前垂下头的还是数年前那个懵懂又倔强的小孩。“求不得,烦恼恨。是虚妄是幻象,你如今已体会到了……” 茯苓慢慢放下手,“我看着你,只觉得你还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小孩。没爱过人,也没人爱你。父母的棍棒白眼,在孩提时死去,你这辈子就这么完了。” “他加诸给你诸多痛苦,也给了你漫长的一生。” 程透怔怔地抬起头望向茯苓,茯苓总是含笑的,但笑里的笑意并不是真的。他听到他慢慢地说:“安得善业,常持欢喜。殿下本该给你的,是止息欢喜*的一生呀。” 茯苓好似意识到自己道出了不该说的感慨,他不由地摇了摇头,小声又说:“我想比起你活不过三十五岁,至此消失于世上,还是化作真龙好好活着,于他来说更好接受一些吧。” 程透垂着眸低声反驳说:“那不一样。角宿为他而生,没有他,我也不再是我。” 茯苓忽然激动地站了起来,音调提了上去,大声道:“他又何尝不是为你而生呢?现在这个显听,何尝不是为你而生?” 茯苓大口地喘着气,回过神来,便不知不觉地冲青年喊了起来。他两手抬起,想赶忙挽回些什么,程透却抬头看他,忽然温和地笑了。 “火宅炎炎,五浊恶世。如果不来看看这些如病如杀,颠倒妄想,如梦如幻,又如何能听到千大数人的虔诚呢?”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