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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着一沓课代表收上来的作业,他教政治,这是他昨晚发下去的试卷。 上课铃响了,谢潮声看了眼课代表夹在试卷中间的小纸条,上面写了没交作业的名单。台下鸦雀无声,倒不是因为认真上课,而是都在犯困。谢潮声自己也当过学生,自认为读书那会儿不算什么好学生,所以将心比心,他懒得和台下这一群没多大的孩子计较。 他将昨晚的试卷交叉发下去,然后开始讲题,让学生对照着批改。课室里很安静,只有他一个人的说话声,和粉笔在黑板上摩擦的吱吱声。这种环境下但凡有第三种声音响起,都会很明显。 谢潮声板书时回头瞥了一眼,倒数第二排有个学生正和同桌交头接耳,他的同桌注意到谢潮声的目光,识相地不敢说话了。而他身边的那个人,仿佛当谢潮声不存在,照旧旁若无人地讲话。见同桌不搭理他,他便开始俯身在抽屉里翻找着什么,弄出好大的声响。 谢潮声把手上的试卷连同课本拍在讲台上,没发出多大声音,也足够让前排的人警觉起来。他双手撑着讲台,眼睛一直望着那个方向。讲得好好的课突然停了下来,再不专心的人也都发现不对劲了,唯独课室倒数第二排那个人,还在做自己的事。 只见他翻找了老半天,从抽屉里找出一盒牛奶。牛奶盒上的吸管似乎不见了,他又从抽屉里摸出一把剪刀,剪了一个口子,然后对准口子仰起脑袋将牛奶一饮而尽。谢潮声凭借绝好的视力,看清他正在喝的牛奶,正是早上梁音迟逼着他喝的、他最讨厌的那一款纯牛奶。 谢潮声佩服自己到现在还没发火,他看了眼贴在讲台上的座位表,找到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那人叫“梁屿”,方才课代表交上来的没交作业的名单,上面也有梁屿。 上课捣乱、不交作业,谢潮声默默记上了,他清了清嗓子,打算继续讲题。令他意想不到的是,那个梁屿刚喝完牛奶,接着便往课桌上一趴,在他的眼皮底下堂而皇之地睡觉。好了,这会儿能再加上一个,上课睡觉。 “倒数第二排的梁屿同学,下课来我办公室一趟。”谢潮声向来没什么法子治这些学生,只能用前人传承下来、百试百灵的那一招,请家长。 下了课,谢潮声回到办公室接到梁音迟的电话,电话里梁音迟左顾而言他,支支吾吾老半天也没说话。谢潮声知道她的意思,这是她在退让和示好,于是他也顺水推舟,见好就收,今天早上的事情就算翻篇了。 挂电话前,梁音迟问他今晚能不能早点回去,他反问为什么,梁音迟笑骂你明知故问。太阳穴突突的疼,谢潮声用食指和中指轻轻按揉,回了句再说吧,然后挂断了电话。 闭目养神片刻,察觉到身边有人靠近,谢潮声猛地睁开眼睛,梁屿站在他身后,不发一言地看着他。谢潮声语气里有隐约的怒气:“怎么进来前不敲门?”梁屿回答:“我敲了,你在讲电话没听见。” 谢潮声把他从头到尾打量一遍,他当着谢潮声的面,毫不掩饰地打了个哈欠。谢潮声皱了皱眉头,问道:“你是今早公交车上打瞌睡的那个人?”梁屿揉揉眼睛,说:“我每天都在公交车上打瞌睡。” 上课铃响起,谢潮声发话了:“你先回去上课,今天傍晚放学再来一趟,我会请你家长过来。”梁屿继续揉着眼睛,嗤笑了一声,道:“你请得来就请吧。” 整个下午,谢潮声对着学生信息登记册,轮番拨打梁屿父亲和母亲的电话。试了三四次,电话通了但没有人接,最后一次总算接了,然而电话那头很嘈杂,谢潮声自报完姓名立刻就被挂了电话,再拨回去已经提醒关机了。 既然学生家长这么不配合,那就算了,他没有非要替家长管教孩子的理由。谢潮声将学生信息登记册扔回抽屉,打开课本开始备课。 傍晚放学之前,教务处突然通知召开班主任会议,谢潮声叹了口气,短信告知梁音迟会晚点回去,然后老老实实抱着笔记本去会议室开会。梁音迟的信息回得很快,难得没有对他晚下班发表怨言,只说了句让他尽量早点回来。 谢潮声大概能猜到梁音迟的意图,他又开始头疼,后悔没把办公室的风油精带过来。 会议开了半个小时就结束,谢潮声拜托回办公室的老师帮他把笔记本一并拿回去,自己则直接回家了。回到去饭桌上摆好三菜一汤,谢潮声洗了手坐在饭桌前,眼睛盯着色香味俱全的菜,筷子却不知该落在哪。 “音迟,可以开饭了。” “你吃,我吃饱了。”梁音迟在房间里应答。 和当下大部分女孩子一样,梁音迟整天嫌自己胖要减肥,一日三餐都吃得很少。谢潮声经常看见她冲那些代餐粉喝,白色或者绿色的糊状饮料,一餐就一杯,然后别的什么都不肯吃了。 这么一杯玩意,真的能饱吗?谢潮声表示怀疑。但他知道不管饱不饱,梁音迟都不会再碰别的菜,她在这方面克制得很。 事实上梁音迟不管做什么事都很自律,她对自己的人生有清晰且精准的规划,迄今为止每一步都是按照既定安排来,回国、工作、结婚,一次都没有出过错。 那天晚上她搂着谢潮声,就是这么对他说的:“我打算回国前,刚好找到一份满意的工作,想结婚了,刚好遇见了你。你说我是不是很幸运?那我现在想要孩子,想当一个妈妈,也能如愿以偿吗?” 她柔软的手臂箍住谢潮声的脖颈,谢潮声扬起脑袋拼命汲取空气,恍惚中他觉得缠在他脖子上的不是人的手,而是一条冰冷滑腻、藏有剧毒的蛇。 谢潮声想起那晚自己的回答:“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不要孩子,我们不会有孩子。” 谢潮声扒拉着碗里的白饭,饭桌上的菜只尝过一点就不再碰了。蒜香排骨外酥里嫩,红烧茄子咸香软糯,清炒时蔬清淡爽口,鱼头豆腐汤浓白鲜甜,每一样都是他爱吃的,放在平时肯定会大快朵颐,但现在他实在没有胃口。 每道菜里都放了葱蒜,葱他还能勉强吃一点,但蒜是最讨厌的,放了蒜的菜他从前一律不碰。结了婚以后梁音迟做菜的次数比较多,他和她提过不吃葱蒜,然而每次她都会放葱蒜。谢潮声不知道她是不记得了,还是觉得无所谓,毕竟有些菜葱蒜是必备的调料,他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他也老是忘记梁音迟喜欢用的沐浴露和洗发水的牌子,忘记她喜欢粉色还是蓝色。梁音迟和他不同,她会生气,甚至还会和他吵一架,然后把他买错的东西再重新买一次。 你太粗心大意了,是不是对我根本没上心。梁音迟不止一次这样埋怨他。 谢潮声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巴。梁音迟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他身后,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