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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出了一湖浓墨重彩。 暮残声慢慢蹲了下来,只手撑地,肩背微微发颤,神使鬼差地说道:“闻音……他虽眼盲却心明,温柔良善不显懦弱,他本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他不该死……” 苏虞走到他面前,弯腰抓住头发迫使他抬头,一字一顿地说道:“贪嗔痴恨求不得,你是堕入了哪一重?” 暮残声瞳孔骤缩,苏虞把他拽起来,迫使他转身面向暖玉阁,人鱼烛的火光透过琉璃灯罩流泻出斑斑点点,在这电闪雷鸣的黑夜里似带暖意。 铿锵数声,守卫们高举刀锋,在头顶铺展开一条冷铁之路,直达暖玉阁大门。 “你意难平也好,心不甘也罢,他都是该死之人……你因为他心生妄念,引来魔物蛊惑神智,这才是大错。”苏虞贴在他耳边轻声道,“你修行至今实在不易,为此身死道消太过不值,现在本王给你个回头的机会——去,杀了他,斩灭宿体则魔物自散,本王会让妖皇陛下对你从轻发落。” 暮残声身体一震,他手里被塞了一把短刀,苏虞在背后轻轻推了他一把,当他跨出了第一步,便有无数血影从满地尸骸间盘旋而出,化成一个个形貌可怖的冤魂,张牙舞爪地在他身边纠缠,想要生啖他血肉,又畏惧着不敢上前。 他看到了柳素云,满身焦黑的女子将自己头颅提在腰侧,那双眼直勾勾地看过来,嘴角上扬又无声开启,似乎是不怪他,又好像再催他快点动手。 暮残声像提线木偶一样走进房间,闻音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躺在床上侧头看他,眉眼弯弯,笑如月牙。 等到他走近了,盲眼青年动了动鼻子,声音还有些沙哑:“您身上怎么这样大一股血味?是受伤了?” 说话间,他支起身,摸索了几下才抓住暮残声的左手,吓了一跳:“好凉,出了什么事?” 闻音将那只手塞进自己被窝里暖着,暮残声低头看着他,只要一刀就能破开皮骨取出心脏来,以自己的速度,取出来时应该还能在掌心跳动。 盲眼青年浑然不知他这些想法,只是有些奇怪:“您怎么不说话?” 闻音担忧的时候双眉微皱,比平湖波澜还要打动人心,温柔一如初见时垂首弄弦的琴师,这样的人怎么会是魔物? 一道闪电在天空窜过,苏虞无声无息地站在了暮残声背后,但笑不语,一只手化成狐爪落在他颈侧,似乎在等待什么。 暮残声终于开口:“闻音,你怕死吗?” “我?”闻音愣了一下,继而低笑,“我本以为自己已经死了,是您把我拉回了人间。曾经我至亲之人皆视我如草芥,闻音自然也不珍重,可是如今这条命是大人您给的,闻音如获至宝,哪有不好好爱惜的道理?我自然是怕死的,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给我这条命的您,也想让我死。”闻音抬起头,明明是空洞无神的眼睛,却让暮残声有种被看透的狼狈。 暮残声握刀的手一颤,他看着闻音的脸,在这一刻发现自己就像迷途到崖边的旅客,退一步走投无路,进一步粉身碎骨。 苏虞似乎察觉到他的犹豫,指甲已经划破了皮肉,一线鲜血慢慢流淌下来,刺痛清晰可觉,根本不似梦中。 闻音捂着被窝里那只手,无端笑了起来,与此同时,心魔的笑声也在脑中响起:“你想杀了我吗?可要看清楚、想仔细呀。” 话音未落,寒芒在斑斓烛光下一闪即逝,鲜血飞溅开来,在锦绣床帐上绽开红花。 闻音的笑容顷刻僵硬如画皮,苏虞张开手臂将倒下的人揽在怀里,愤怒道:“你当真疯了吗?!” 短刀反手捅进了主人心口,暮残声刻意放开护身真气的后果便是刀刃势如破竹,直接贯穿了胸膛,半点余地也不留。 他嘴里都是血,竟然还能笑出来,道:“你不是藏在我心里吗?我把整颗心都挖出来,你还能往哪里藏?” 苏虞按住血如泉涌的伤口,怒斥道:“你发什么疯?” “都是假的。”暮残声推开了他,身体摇摇欲坠,目光在闻音和苏虞脸上一扫,“你,闻音,外面的活人死尸,这里的一瓦一石,包括站在此地的我……全部都是假的。” 苏虞皱着眉,闻音也像是被吓住了:“大人,您在说什么?” 暮残声用血淋淋的手去碰他,触手温热,的确是活人该有的温度,就连他发根处星星点点的灰白也可见,跟今晚出事之前的样子毫无差异。 正因如此,他才发现了不对。 妖狐的记性向来很好,只要他肯认真回忆,能把短期里见过的任何细枝末节都从脑海里扒拉得清清楚楚,因此暮残声在短暂的惊慌后很快逼迫自己将脑中画面倒放,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他醒来时先闻到了香气,然后看到人鱼烛的光影透过琉璃罩映在墙上,那罩子是他亲手盖下,香块也是自己在傍晚时填进炉子的灵犀香,这两者看似没有异常,故而也没能引起他的注意。 直到暮残声看到门外满地尸骸,他不知道自己在气海里被困了多久,但是要杀死那么多的妖族,其中更有柳素云这等千年大妖,哪怕是出其不意,也得费上一番功夫,这样的时间足够指甲大小的一块香料燃烧殆尽,纵有余香也不该如他入定时那般馥郁了。除此之外,暖玉阁的窗扉有不少镂空处,覆盖在上面的玉丝绸虽然挡风却不遮亮,闪电的光透过它映射进来时,本就晦暗的人鱼烛光应当在刹那淹没于白光中,可刚才雷电炸响,暮残声看到墙上的光点分毫未变。 发现这一点后,他立刻在脑子里飞快回忆自己醒来后见到的一切,愕然发现包括柳素云在内的所有死者都是他这两天见过的人,就连衣服都没有换过,保持着他印象里的模样。 “如果视觉、气味和光影都可以作假,那么其他的还会是真吗?”暮残声的手按住伤口,疼痛让他额头全是冷汗,笑容却越来越大,“现在,我用这一刀证明……也许痛觉很真实,但我这个身体也是假的。” 他放开了所有的护体真元,体魄与凡人无异,这一刀毫无花俏地贯穿心脉,哪怕是七尾妖狐也撑不过三两息,可他现在虽然痛得撕心裂肺,却还能站在这里说话。 “这个世界里的一切,包括我这具身体都是假的,唯一真实的只有我的意识,而你从中提取了我的记忆构造出最真实的幻境……”暮残声疼得倒吸一口冷气,“由真作假再以假乱真,你是真有好手段,可惜假货就是假货,永远当不得真。” 说话间冷汗已经浸透骨中,暮残声其实是后怕的,心魔在他茫然时的那句“输了”像是象征赌局结束,实际上游戏才刚刚开始,只是为了骗他先入为主地将所谓发狂动机放在心里,后面在“苏虞”看似逼问的引导下变得顺理成章,如果他放过了这些不起眼的细节,就真的被这魔物带进套里了。 心魔借“苏虞”的口点出他心头那些刚刚萌芽的晦涩想法,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