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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一下的擦拭镜片,半天不说话。他的眼睛狭长,鼻梁很高,取了眼镜远比想象中看起来要清秀。然后他笑了笑,简短的说了一段话。 阿诺德的家族一直为女王陛下的军队效力,从小就被要求做一名保卫不列颠的军人。小时候他被要求看了很多书,十七岁进入皇家医学院,四年后以第一名的成绩毕业。 “在校的时候我发表了一些心理学上的论文。最开始以为这类枯燥的东西没有读者,毕业时突然有军情六部的人来问我,愿不愿意通过特殊的方式为英国效力。” “感觉挺无聊。”我评价道。 “是啊。”他笑起来:“我们家庭比较古板,所以没有你那些往邻居牛奶里放盐巴,蹲在路口等风掀起别人家姑娘裙子的事情。” 我还想同情他,他接着说:“因为我喜欢的姑娘会主动到我的床上来。我大学时女朋友太多,父亲老看不下去,我就抓住这个机会躲到普林顿庄园来了。” 我没有问阿诺德他家族背景是什么,我想即使问了他也不会说。 于此同时,在破译“迷”上,我和安得蒙几乎原地踏步。 破译密码其实是寻找密码设计师漏洞的过程,有些密码就是个筛子,而有些密码看上去固若金汤。然而不管多么牢实的房间,都会有那么一扇窗。我们需要做的就是在黑暗中摸索到这扇窗户,推开它,让光线透进来。 我和安得蒙继续完善我提交的公式。 我把思路告诉林顿,林顿和安得蒙讨论后再把意见返还给我。 头两周几乎没有头绪。 我写方案,安得蒙推翻它。 我再写方案,安得蒙再次推翻它。 其间,我发现“迷”密码机的一个弱点。它的加密过程中有三个转轮和一个反射轮。因此它的加密方式必定是可逆的。如果用把A通过反射轮加密成F,那么F加密出来一定是A。运用得当的话,这是“迷”的一个致命弱点。它可是使我们的数学公式里未知数大大减少。 因此林顿一周得往剑桥跑两三次。 他竟然在衬衣上面打了小领结,我凑过去吸吸鼻子:“香水。” “我和加西亚先生去湖边兜风了。”他说:“他说郊外的空气更有益思考。” 我第一反应是当初破译代号S的时候安得蒙怎么不带我去兜风。 林顿理直气壮:“他说他喜欢我思考问题的方式,十分独特。” 我提醒他:“那是我思考问题的方式。” 他颇为奇怪的看了我一眼:“可是艾伦,你邋里邋遢的,加西亚先生不可能喜欢你,不是吗?” 想当年我也是康河边上风流倜傥一帅哥,什么女人没追过?后来栽在安得蒙身上,接触密码,一路走到现在,胡子一周都没刮过了。阿诺德从来没有评价过我的外貌,但是埃德加开始说我走在街上有成年男子的美感。 我很不服气:“你的加西亚先生还真喜欢过我。我们谈过一年恋爱。” 林顿的脸一下子白了:“不可能,那可是是加西亚先生!你以为是谁?——他说他喜欢我。” “那是喜欢你的思考方式——”我指出:“而且那其实是我的思考方式。” 我像埃德加当初提醒我一样提醒了林顿,说同性恋是犯法的,还加了一句:“他也就是长得好看而已。” 林顿不信,他去问了安得蒙。安得蒙那个变态竟然一点掩饰都没有,点点头说:“是啊,我和艾伦过去有一年的情侣关系。”他安慰林顿:“现在已经没有关系了。” 然后他还让林顿转告我:“跟艾伦说,他当时也只是样子勉强过得去而已。” 我想对安得蒙比中指,但是苦于见不到人。 安得蒙那句“当时也只是”,表明虽然我当初英俊迷人,现在连外表都没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去外婆家过年。提前祝各位大人新年快乐,万事如意O(∩_∩)O~ PS:我家养的虎皮鹦鹉今天做了一件惊人的举动。它淡定的衔开笼门,飞出来扑腾了一圈,又淡定的飞回去了。当时灯泡正在收拾回家行李——我觉得它是想隐晦的表达“山中无主人,神鸟称霸王”的意思TVT PS之PS:此文架空,取材了一些历史上真实存在的密码(灯泡要是能自己杜撰出几个同样牛掰的就不用蹲这里码字了,呜呜),但是解密过程,相关人物皆属析构。等此文完结,如果我……还记得……我会把考据的地方、取材人物和虚构歪曲处都列出来,尽量还大家一个真实历史TVT——BY小白文废材灯 9 9、第九章 ... 自从帮助林顿破译密码以来,我和埃德加的见面次数就很少了。我大多数时间呆在数学俱乐部的活动室里,而他写生需要室外明亮的光线。 安得蒙让林顿向我转告“当时他也只是样子勉强过得去而已”的第二天,埃德加冲进活动室,抓起我的笔记本扔到窗外。 “我在写论文!”我抓住他的领子。 “去他妈的论文。” 这个封面上写着“数学群论简析”的笔记本上面有我最近三个月所有的解密思路。当我冲下楼把摔草坪上的笔记本捡起来心痛的拍了又拍时,埃德加抱着手臂站在旁边看着:“谁写论文写成你这种鬼样子!一星期没出过门,再写就成木乃伊了。” 埃德加在我印象中一直温和拘谨,还有点小古板。这是他第一次莫名其妙的发火。 “艾伦,我让你房东给你带的口信,收到没有?” 我摇了摇头。这两天我早出晚归去图书馆查资料,一直没能和房东照面。 “哦,你不知道。”他好像突然松了口气:“算了,幸好还来得及。跟我走。” 我被他扔进了理发店,刮了胡子剪了头发,照照镜子发现自己英俊帅气不减当年。埃德加挑剔的打量我,心情开始好转。他让理发师修修改改半天,终于表示了满意,理了理我的领带,把我拉上了一辆敞篷马车。 汽车已经在伦敦街头流行起来,剑桥郡却还留有一些古旧的马车作为游客周末去郊外度假用。我们沿着小道出城,看道路两旁盛夏浓密的绿叶夹着碎花,在温暖过头的风中微微晃动。有点罗曼蒂克的感觉。 埃德加背着画板,一路哼着小曲。 我问他去哪里,他只是笑笑不说话。 我们在一处简朴的农家别墅下车。埃德加掏出铜钥匙开门,把我拉上二楼,推开窗户:“外面有个小湖,风景特别美。我租了这个别墅三天来画画,顺便请你来玩……你都好几个月都没当我的免费模特了。” 我第一反应是:“这种别墅即使是三天租金也很贵的,你哪来的钱?” 埃德加推开窗户,回头看我,逆光中看不清脸,粟色卷发被被突然透进来的光线镀上一层柔和的白光。 “我卖画赚钱啊。”他轻松的说:“我要完成一部真正的作品。” 那三天我们过得很愉快。从别墅步行十分钟就是一个湛蓝的湖泊,湖边有一棵开花的树。我不认识是什么树,只记得它开满了大朵大朵白色的重瓣花朵,花瓣落满了树下的草坪。埃德加说要完成一幅惊世之作,于是把我扔树下,开始画画。 空气里充满花朵的甜香。我们聊经济聊政治聊未来,无所不谈。我说我从剑桥毕业后我想继续在剑桥任教,然后踏入学术界。我要把希尔伯特当初提出的二十三个数学难题依次解掉,震惊世界。我说埃德加你以后可以出画册,我在学校帮你卖,学生们人手一本。 埃德加就笑着点头,接着画他的画。 他画得不满意的速写就随手扔在树下,有好些被风卷进了湖里。我顺手抓一张,就能看见自己在纸上打哈欠挠痒痒无聊。 我惦记着“迷”,突然有点心不在焉:“我要回去上课。” 埃德加看了我一眼:“反正你天天逃课,不急这几天。陪陪我吧,艾伦。”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语气竟然有些恳切。那正是最后一天的上午,下午我们就要搭车回学校。我躺在草地上,手放在额头上遮挡树荫里透下的刺眼阳光。他突然扔了笔走过来,在我旁边蹲下来。 “我明天就要走了。”埃德加说。 我愕然。 “我参军申请通过了。皇家空军缺飞行员。” 那瞬间我有点恍惚,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说了啊。你总说我打扰你写数学论文,所以我就只给你的房东留了个口信,说我参军了,走之前想和你约会一次。”埃德加和气的笑笑:“但是你写论文,口信没转到。我在你楼下等了很久,最后终于去活动室把你捉出来了。” 我躺在地上,埃德加蹲在我身旁,低头俯视我。那一刻他的琥珀色的眼睛特别明亮,仿佛有光线在瞳孔里流转。他捡起一朵树上落下来的重瓣白花,放在我头发上,盛夏里贴着额头凉丝丝的。 我问他:“为什么?” “我不像你,有天赋。我没有天赋,知道自己成不了画家,所以想试点别的。我们新造了喷火和飓风两种战斗机,空军很缺飞行员,正在公开招募。我报名了。” “我不是问这个。我是指……你说想和我约会。”我小心翼翼。 埃德加坦白了。他像是想逃避逃避而最终不成功的孩子,心虚的笑了笑:“艾伦,我喜欢你。” 他的脸离我很近很近。我想坐起来,被他按住肩膀。接着他俯身抱住我,脸埋进我的肩窝里,没有说话。他的鼻梁轻轻摩擦着我的颈项,有种酥痒感。 “同性恋是犯法的。”我说。 埃德加把我抱得很紧,他说得很认真:“我知道。所以我只是告诉你我喜欢你,并没有要求你喜欢我。你看,我马上就走了……”他犹豫了下:“等我回来,你还可以把我当朋友。我不介意。” 他向我道歉:“我不该发火,把你的论文扔楼下。我不知道你没收到口信,以为你宁愿写论文也不愿最后一次陪我出来。” 他的声音很低:“艾伦,参军只有三年。你能不能等我回来?” 现在回想起来,我当时对埃德加的态度几乎是残忍的。他参军离开剑桥以后,我去过他以前住的出租房。他的寝室墙上挂满了没有带走的油画。那些大大小小的油画每一幅都镶着金色的相框,在老旧脱皮的墙面上绚烂的铺展开来。 画里的人全是我,我在树荫下笑,我在餐厅切土司,我蹲在图书馆门口看美女…… 其实最开始遇到埃德加,他就笑着告诉我:“我把毕生的爱都献给了油画。” 我和他谈起安得蒙时,他还抗议过:“我们也是一见钟情啊。” 等我真正理解他话里的含义,已经很晚了。 他陪着我,看我追漂亮姑娘,看我追安得蒙,在我因为和安得蒙分手消沉的时候把我扔进酒吧,又在我喝醉的时候把我扛出来,他甚至建议我找个女朋友忘掉安得蒙……最后他要走了,才告诉我:“我喜欢你,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不我介意你把我当朋友看。” 那时的埃德加还很年轻,古板拘禁而带有过时的绅士风度。他还不是那个在我绝望的想见安得蒙时把我铐在床头的暴君,也不会拿枪抵着我的下巴,声音嘶哑,问愿不愿意立刻跟他去美国。 军队和战争,都可以从灵魂最深处,改变一个人。 这时的埃德加只是低头吻了吻他插进我头发中的那朵白花,要我等他回来——作为一个朋友。 1938年夏末,埃德加正式离开剑桥,加入皇家空军。1939年秋天,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埃德加所在的分队参战。和轴心国相比,英国的空军力量薄弱,人员不足。天气晴朗的时候,有时可以看到远处天际有火球流星一般堕下。那时我总是在胸前画十字,希望落下的不是埃德加。 埃德加走后那个星期,我再次和阿诺德在酒馆谈话。他惊讶的扶眼镜:“胡子刮了,头发剪了……没想到艾伦你其实长得还挺不错!” “被朋友拖去理发店了。”我说:“抱歉,维斯科医生,下周我们可以不用见面了。” 我声音平稳,并且理智:“我相信我已经摆脱安得蒙了。我会试着和女孩子交往,呃,不会再跟他的生活发生交集。谢谢你,你的心理治疗很有效。” 阿诺德在喝咖啡,那一刻他呛到了。 “艾伦,你怎么了?” 我大笑,指指心脏,竖了个中指:“麻烦你转告安得蒙,他已经被我从这里赶出去了。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