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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下黑子,吃掉他零散的几颗白棋,“四时锦绣图,囊括大昭奇山异水、人文风情,如星罗密布。而最后一篇,乃是大昭最富丽堂皇之所——皇宫。” “她要摹的,便是皇庭。” “也是你,最不愿翻开,甚至回想之处。” 善水面色微变。 姜与倦突然转了话题,“和尚你可知丹书令玉?” 善水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还是接过话,“丹书玉令,传说乃是三百年前,被大昭覆灭的太行皇室,所留下的最神秘的秘密,据传得之者得天下,或是绝世奇兵,或是惊天宝藏。” 说罢,又暗自摇头,“说到底,这‘丹书玉令’仅仅是一个传说罢了,从无人得到。” “太行皇室国祚千年,也曾灿烂非凡,谁知不是真有其事呢。可,我与你说起此事,重点却不在此。丹书玉令虽名为令,真身却是一块玉。之前我口误,作丹书令玉,而你熟悉这个传说,下意识纠正了我。” 他说着说着,便将目光放到亭外那少女身上,瞳孔幽深不已。 “一个人总会遵循记忆做事。既然她的记图能力如此超绝,与和尚你对卦象的天赋一般无二,那么,是否会察觉出这其中的差别——甚至无意识地纠正呢?” 善水突然明白过来:“你在诈她。” 姜与倦不语, 他叹了口气,“不错,我在诈她。” ☆、追忆 “为何?” “半个月前芳华宫潜入刺客。那人功夫极高,性情狠辣,对皇宫极为熟悉。且有同党,武功不在你我之下。” “然而,自那夜后,刺客便不知所踪,不曾留下半点蛛丝马迹。密令四门排查,亦未有任何发现。故而,孤怀疑此人,很可能还在皇宫之中。” 善水哈哈道:“凭借幽均卫的侦察能力,还能让小小一个刺客逃脱不成。” 抱着剑,正倚在亭栏上监视白妗的斩离闻言,扫了和尚一眼。 姜与倦淡淡一笑,“有句古话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假如,和尚你是那人,下一步棋该怎么走呢?” 善水从善如流,拈起一颗白子落下,将他围堵,高深莫测: “若老衲是那人,自然要精心伪装。要么,蛰伏不动。可若是时间紧迫,默默无闻便显得太不划算。不如大张旗鼓,又要洗清嫌疑,神不知鬼不觉达到目的。” 姜与倦颌首。 “所以,孤带她来见你。” 此时,白妗正绘到大昭有名的二宫一殿,伸手,将垂到脸颊的一绺发丝别到耳后,露出莹白的侧脸。 她着男装,这一举动倒显得弱柳扶风。 善水极通人体骨骼,早便看出白妗是女子。疑虑道: “瞧着不像。” 姜与倦沉吟,“准确来说,或许不是刺客。只因即便孤点明身份,那人也未下杀手,只想借我之手出逃。” “陆娘娘身死后,留下了太多疑团。” “那人出现于芳华宫,大约是为人、或为某物而来。” 善水再次打量白妗,“若她真如你所说,又怎会随你前来,坐以待毙?这世上不会有如此胆大包天的,”一笑,“窃贼罢。” “窃贼”二字,一语道破天机。 他有些促狭地看向姜与倦:“而且,凭你的能力,也没有办法分辨么。” “我试不出来,”姜与倦坦然承认,目光清明。 亭外的白妗往此处看了一眼。 与姜与倦视线相撞,晚霞千里中,她明眸皓齿,望着他笑意如春。 “这姑娘似是倾慕于你。” 听到善水的这句话,姜与倦顿了顿,才说,“若她是贼。这份倾慕,便是居心叵测。” 善水暗暗挨近,语有深意:“假如你的判断失误了呢?” 姜与倦眯眼,白妗远望二人,神色不变,只嘴里咕哝了一句。 通过唇语解读,姜与倦脸色微僵。 她咕哝的是,“如此良景,正常男人,不该拥美同游么?竟跟一秃驴你侬我侬,好不解风情。” 言外之意,他姜与倦不是个正常男人。 再联想近些天,东宫那些欲语还休遮遮掩掩的流言,姜与倦的脸色有点黑。 可见不论是多冷情的男人,一旦被怀疑到那方面,都是很难容忍的。 善水见他额头青筋隐现,忙地转移话题: “近来桃花是不是开了,”他笑眯眯地说,“我记得芳华宫前有株桃花树。是从庭山山脚挖去种下的吧?宫中气候湿润,本以为不能成活。” 那锦绣图中,芳华宫前,一株桃树孑然而立,倒是开得烂漫喜人。 姜与倦:“宫中未必养人,养些花植却还不错。”又道,“有年她的生辰,家父从宫苑移栽了一株桃花,与原来那株两两相望,倒不显得孤寂。” 这个她,所指何人自然不必赘言。 善水惆怅。 既然提起这个话题,他也不想再回避,敲着棋子,好一会儿才低声问: “她……去时,可有留下什么话?” “陆娘娘去时,很平静。不过……有一句话带给你。” 姜与倦忽然起身,朝他深深一揖。 “侯爷囿于朝堂多年,后又为青灯古佛所困。天地偌大,也有锦绣四时,何苦一生桎梏?不如成全自己,金戈铁马亦好,孤舟泛流也罢,君自保重,我亦解脱。” 他说罢叹道:“恕晚辈迟了多年,才告与侯爷。” “她……当真这样说?”善水徐徐地半阖目,手将棋子虚虚握着,一抹颓然游弋在眉目之间。好似直到此刻,才真正抛却那青春人般的洒脱,流露出被岁月磋磨的沧桑来。 毕竟他真实的年岁,倒也不小了。 善水想起自己年少时,鲜衣怒马,出身武人世家难免轻狂,自认打遍天下,再难逢敌。 偶然一次市井交锋,却败于一人之手,还是个细竹竿样儿的小子,他极不服气,于是屡败屡战,屡战屡败。 直到那一日,他追到医馆寻衅,小子将终日戴着的毡帽一摘,青丝如瀑、花容如玉。 她冲他挑眉的模样可恨,又可爱: “世子爷,再怎么苦苦纠缠,也是本姑娘的手下败将。堂堂大男人这般心胸狭隘,你丢不丢人?” 后来边关烽火起,他披甲上阵,荣耀归京之时,万人庆贺歌功颂德、战神之名威震四海,只有她关心那穿身的利箭,痛是不痛。 清苦药香染上少女的眉眼,纠结着深深的忧虑。她怜惜地看着他的伤痕,为他上药: “世子爷,即便你痛得涕泪交集,我也绝不会笑话你的。” 他刚要感动,下一秒她就挥着拳头阴森森威胁: “我只会封住你的哑穴,免得你嘎嘎乱叫,吓走姑娘我的病患!” “……” 忆及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