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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与倦忽然想通, 她是来杀相里昀的。 有些惊怔,继而是说不明的怒意。 若不是他误打误撞身在此处,难道她还真想要刺杀边月的大王子不成? 且不提相里昀身边高手如云,便说他的身份——大昭贵客,还是边月来使。 不论成事与否, 一旦被抓,有没有想过后果? 边月与大昭若因此事冲突, 兵戈相向。 国家之重, 重过儿女私情,到了那时, 他也保不住她。 他如今只是储君,并非大昭天子。 若是皇权威压,千夫所指,纵是舍却此身, 可有千分之一的把握? 他保不住她。 为何不与他提及,为何要如此冲动? 在心中问出来的那一刹那,就知道了答案。 她…不信任他。从来都不。甚至觉得,他连保全她的能力都没有。 不,她是根本就没有想要他来保全。 伤口迟钝地传来疼痛,到了这一刻,好似感官才逐渐复苏,迎来加倍的痛楚。 他将她拥得愈发紧。 “殿下!”有人高声唤道。衣衫摩挲,踩过竹叶的吱吱声异常清晰。 姜与倦立刻往一旁避了避。 紫色的长袍耷拉在身,相里昀一边披衣,一边在竹林之中健步如飞: “太子殿下深夜来访,有失远迎,” “本王实在惊喜…” “万分…” 嗅到浓郁的血腥气儿,就看见一张惨白惨白的脸,相里昀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是姜与倦。 尽管他迅速侧过了身,还是被相里昀眼尖地瞅见胸前大片血迹。 吓,被捅了? 相里昀幸灾乐祸,真是惊喜啊! 若知道本是对着他,不知会不会是惊恐。 姜与倦凉凉地盯他一眼,相里昀再走近,忽然发现他怀里抱着一个人。 纤细黑衣,身形当是女子。 姜与倦手放在她的后脑,将之紧拥在胸前。乌发从指缝中露出,如同蚕丝般柔软。 哎,小白脸还带了个女的? 脚下踩到什么,相里昀低头,矮草中有寒芒森森,一柄漂亮的月牙刃。 刃尖沾染血迹。 凶器? 他不由自主眨眨眼,再看,青年抱着的那人瞧不清样貌,束紧的袖子下是一只纤纤玉手,沾着血,顺着指尖往下滴。 很明显,正是姜与倦的。 相里昀摸摸鼻子,有点复杂,是个蛇蝎美人啊。 美人似乎难受,蹭了蹭他的胸口,仿佛就要醒来,青丝缭乱之间,露出雪白的容颜一角。 像绝世的画作揭开。 微翘的鼻尖完美,沾了一点血迹,却像凝脂玉点缀朱砂痣般,妖娆冷魅。 用任何美好的词语形容都不过分。 相里昀惊艳,他还要再看,姜与倦轻轻挡住,用手掌着她的脑袋一歪,令人完全靠在自己肩侧。 “请王子自重。” 他脸色因失血而苍白,衬得眉极乌黑,睫极密,瞳孔极暗。在月光的映照下,冰冷不似活人。 一个刺客,有什么好遮掩的?搞得好像他会抢似的。 相里昀心中嘀咕,打量姜与倦,语气带了些嘲讽道: “太子殿下,需要本王给你传医官么?” 这家伙看起来随时会死。 随从里有懂医术的,给他包扎一下倒没什么。不过,要是留下什么后遗症,就怨不得他了。相里昀暗自琢磨。 “不用。”姜与倦隐忍,脸色古怪,他将少女滑下的身子揽得紧些,忽然开口: “相里王子。” 相里昀挑眉。 “孤听说,自从高祖以来,边月便有一座十分宏伟的建筑,叫做钟化神庙。” 相里昀抱臂,靠住了一根竹子,冷眼看着他,不语。 有是有,只不过钟化神庙在三年前就塌毁了,只留下一片遗迹。 提这个干嘛? 姜与倦也不在意,淡淡地继续,“此建筑多以黄杨木建造,据说是虫尉筑巢,导致顶梁整个出现了中空,才使得神庙毁于一旦。” 殊不知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即便渺小如蝼蚁,也能令庞然辉煌灰飞烟灭。 相里昀笑了两声: “莫非太子殿下今夜,是特地来教授本王有关修筑之术的?” “——不。” 夜风微凉中,青年忽然一笑,眉眼中冰消雪融,氤氲着足以醉人的风采。 “孤对此事颇感兴趣,便托人查探了一番。相里王子不如猜猜,孤查到了什么?” 相里昀眯起眼,渐渐站直了身体。 姜与倦勾起唇角,平静道:“原来神庙坍塌,不是天灾,而是人祸。在佛前侍奉灯烛的侍者,因月例微薄,不足以贴补家用,遂偷偷在神殿之中养起群蜂——” 是蜂蜜引来了蚁群。其中便有对木材极有危害的蚁尉。 他叹道,“孤此刻想来,便觉得宴会上王子之言,倒也并非全是戏语了。” 轻描淡写,斯文有礼。 相里昀怔了一会儿,不过片刻,便想明白其中关键,脸色顿时不好看起来。 他面色凝重,几乎是有些阴沉地盯着面前青年。 好一个毓明太子! 姜与倦所说这番话,并非简单地想要告知始作俑者,而有深意! 第一, 连你们都查不到的原因,孤能查到。当然不是为了体现手下办事得力,而是告诉他,边月有大昭的人! 两国之间安插细作是平常之举,可连在边月供奉大兴佛主、如此圣洁之地、只为皇家所用的钟化神庙都有他毓明的探子—— 便不得不令人警惕了! 第二,借这个故事隐喻,隐喻的便是边月内乱! 明明是在神庙当差的侍者,却一手引发祸端,毁掉赖以栖身之所。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联想边月形势,王上宠妾灭妻,他那个世子弟弟又不省心,总干些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蠢事。 更有外忧,几个异性部落蠢蠢欲动,扩张侵吞,令王上与他焦头烂额。 相里昀出使大昭,关键一环就是为带走战神魏晓。 此人若能为他们所用,必定威慑四方。可是就连这个计划,也被大昭太子搅黄了! 虽然至今仍在追踪,却不知何时能够找到。 第三,最最让相里昀想喷血的,就是他最后一句, 轻描淡写地嘲讽边月穷… 月例微薄?宴会所言? 自己那句“从前所见皆是庸人”,通过自贬边月以捧高陛下的,竟被他用来借题发挥了! 相里昀脸黑了下来,此人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甚至不夹枪带棒,恶语相向。 倘若自己愚笨,对政事一无所知,反而是鸡同鸭讲,正是因为姜与倦知道他能听懂,才故意这样说! 相里昀一丝“被他当作聪明人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