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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医救不了大汉(基建) 第329节

    因为想解释清楚战地医院需要对地图画示意图的缘故,韩盈没有坐在侧位,而是直接在主位案几对面放了个席子,此刻卫青坐在自己的主位,便和她成了对坐的姿态。

    若是两个男子,这样没有任何不妥之处,可是一男一女如此坐着,就有些过于亲密的感觉,文书很不适应的皱起来眉头,他想出言提醒,可见韩盈和卫青乃至宋琳都没有开口,迟疑片刻,还是闭上了自己的嘴。

    这些上官们都没在意的事情,自己何必如此多嘴呢?

    卫青自然看不到自己身后文书脸上的表情,不过屋内有四个人,两男两女,帐门还开着,外面人来人往的走动,即便不会有人随意驻足或者往内乱看,也能证明他们是正常的论公谈事,坐的近点又能有什么影响呢?

    不在意这点细枝末节的卫青,将自己的注意力全放在了军医上,极为诚恳的说道:

    “出关攻伐匈奴与当年情况完全不同,有时甚至要完全放弃辎重,能在带足甲胄兵器外携带部分粮草已然不易,能带的药极少,而医者并未如骑兵般操练,不提战场刀剑无眼,仅想跟上战时行军怕也不是易事,之前所想过于荒谬,韩尚院做到人力所及即可,不必强求。”

    知晓此事的难度,主动提及降低预期,这对韩盈来说是件好事儿,毕竟这个甲方背后站着的是皇帝,再不切实际的要求她也不能梗着脖子和对方吵,得好言相劝,那心累程度直接指数级上升,如今省了心力,她态度自然更加好了起来。

    “将军体悯,我正要说此事呢。

    韩盈正色道:“我不通兵事,多是由他人口述而知,若有错处,还请将军不要介意,指出就好。

    “可。

    “以医者现在的水平来说,只要人不是伤到了要害,短时间内必死的情况,都可以尝试救一救,会有一部分命大的活下来,但想做到这点,必须要有个干净稳定的医院,使用的器材药物……也不会低到哪里去,这种能供应的,战时是有充足辎重随行,且在汉国境内的军队,长期驻守在边防的不动的守军更佳。

    “将军的情况,显然更麻烦些,人、药都带不过去,医院更是无从谈起,在没有将伤员转移到安全后方的能力下,救助伤兵几乎是天方夜谭,因为即便是稍微带了一部分药物,给他们包扎好了伤口,受伤的部位还是会影响他们无力骑马,或者说骑不久马,追不上军队行程,还是会……

    韩盈止住了话,没有再说,而是极为郑重的对着卫青提起来要求:

    “我思来想去,唯一能救这些人的情况,不在我能做多少,而在将军能否快速的,在极短的征战中将一片区域的匈奴彻底剿灭,能够从容的停下休整,返回时也不忧心速度,如此,才能有救助伤员的可能。

    过往那么多年没有增加医疗,仗照样打的声势浩大,说白了,它就是一个有了锦上添花,没它也不会影响多少的存在,完全的辅助位,而既然是辅助,那主控权肯定不会掌握在它手里,战争的主角只会是参与征战的将领和将士,韩盈的后勤医疗能不能行,必须看卫青的能力。

    听完韩盈话的卫青神色同样凝重起来,他微微皱眉,似乎正在思索自己能不能做到这点,而旁边的文书则是整张脸都扭曲起来——

    要求一战定胜负,还得剿灭范围内大部分敌人这么离谱的要求,韩尚院你是怎么敢提出来的!!

    第354章 信息不足

    坐在卫青对面的韩盈,正好能看清文书扭曲的面孔。

    韩盈很能理解他的崩溃。

    因为哪怕是是知道历史发展的她,在提出这样的要求时也是有些迟疑的。

    她亲自组织过人手,对此时人力、武力所能达到的极限都有所了解,尤其清楚哪怕是职业军人,对命令的响应能力也没好到哪里去,卫青的军队是更好些,但敌人更不好对付,茫茫草原上哪儿找到敌人位置?匈奴还有分散居住的习惯,更恶心的是他们全民骑兵,打不过就跑,总之,想要达成一举歼灭,各方面的能力和时机以及运气缺一不可,简直就是地狱级别的任务!

    任务太难不说,还有一点则是卫青虽有胜利,但细究起来,胜利并不算大,最好的一次,也只是率三万骑兵出关,杀敌三千归来。

    诚然,这对于对匈一直没什么好战果的现在来说,是很拿得出手的战绩,但放在那些战役人数在十万以上的大战来说,还是有些不够看了,此时的大部分人看他还只是看一个能成长的新秀,而新秀终究不是已经成功了的名将,没有成功经验做背书,即便是韩盈知道他能达到那样骇人的程度,也难免怀疑他现在有没有这个实力。

    知道卫青成就的韩盈都会如此,那些不知道卫青未来的其旁人,恐怕更难信任他能做到这点了。

    其实目前这种认知不算什么坏事,就是容易引发一点小小的误解,当大家认为卫青能力还只是一个稍微优秀的普通将领时,再看韩盈的要求就像是无良老板给一个每月三千块钱工资打工人定每月一百万的绩效要求,不是想整人就是找事啊!

    文书几度想要让自己的面容恢复平静,却怎么也克制不住的扭曲回来,最后索性不忍,他抛弃自己做为文书需要缄言的规矩,上前一步直接问道:

    “韩尚院不觉着此举太过强人所难了吗!”

    语气有些冲,韩盈也没生气,之前她叠了那么多甲,不就是为了此刻嘛。

    “我说过,我不知兵事。”

    这话不真,韩盈当年治理水患的时候也是会调兵的,不然粮食半路就得让人抢光,只不过那些‘兵’没有顶着兵名,人数上也不多,也没有正儿八经的打过仗,和卫青比那肯定不行,可若是和一些地方太尉比起来,恐怕对方还没她懂得多,此刻说自己不懂,完全是留个众人都能下来的台阶。

    “这要求,我是根据卫将军所想来的,是否能实现我也不知,至于到底能不能成……”韩盈目光移到了卫青身上:“看卫将军的答复再做商量吧。”

    此话成功堵死了文书继续质疑的可能,一个不懂兵事的人提出点不一样的建议,也没说必须要做到,那再指责就显得自身唑唑逼人,权势够的人当然可以如此,文书做就是作死了,他只能按住心里的火气,闭上嘴,扭头看向卫青。

    还未等他询问,思索过可能的卫青便缓缓的开口道:

    “我应该能做到这点。”

    闻言,文书瞬间瞪大了双眼,像是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内容一样,连忙转身劝道:

    “将军,您不能为了区区几个伤兵就这么冒险!若是出……”

    还未说完,卫青便已经出言制止:

    “好了,此事我自有论断,崔茂你不用多说。”

    身为文书的崔茂怎么能放心!

    很多将领,尤其是一直取胜的将领,都会有着极强的自信,认为自己能战胜一切对手,大多数情况来说,这不是坏事,因为狭路相逢勇者胜,战场之上变数太多,没有这份自信和自信带来的果决,那各种挫折能让将领心态崩溃,以至于怀疑自己究竟能不能取得胜利,但缺点也很明显,自信过了头,那就是狂妄了。

    古往今来因狂妄自大而送命的人简直如过江之鲫,眼见得自己顶头上司也要有这样的行为,崔茂不急才怪。

    他还在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劝谏,卫青却已经开始说此事的可能。

    “匈奴人矮小,无兵器之利,亦无悍勇,不过仗着骑术,欺我汉国无骑兵罢了,两次交手,见不胜之势,便溃之千里,只要相遇,胜之不难,韩尚院所提要求和陛下所提相差无几,提议上,韩尚院不用过多忧虑。”

    说韩盈不要忧虑,但卫青自己眉眼间却是多了几分愁绪,他轻叹一声:

    “反倒是我该愁如何确定匈奴集结的位置和时间,上次出兵斩获不多,就因只寻得一个匈奴部落,再寻它处,已经是人去地空,加之粮草不足,只能折返,这次再出兵征伐前,还是得先确定位置才好,可惜……至今未有头绪。”

    随着卫青讲的越来越多,反应过来的崔茂,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了羞愧的神色,将军怎会是那种狂妄自大之辈?倒是自己,着实有些僭越了。

    见无人注意自己,崔茂悄悄的往后退了几步,重新记起来内容。

    韩盈无疑是看到了这幕,不过她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只将注意力放在卫青的话上。

    一场战役,两军厮杀是最后的体现,前面的准备工作多到海量,卫青这话就透露出一个点,汉国不是向匈奴派去了间谍,就是招降过从匈奴挖来的人,不然上哪儿确定一个部落的位置?

    就是谍战工作还是不太到位,韩盈思索了片刻,问道:

    “卫将军上次出征带回来的俘虏中,也没有什么收获吗?”

    “很少。”

    卫青没有问韩盈是怎么知道他带回来俘虏,又清楚他们审讯和利诱过这些人的,随着地位的上升,人能够知道的东西只会越来越多,甚至就算自己不想知道,也会有人送到跟前,确定韩盈是自己人,能够了解此事,不会叛国也不会泄露的他直接道:

    “匈奴人放牧,一片草地被牛羊马吃的差不多了,便要离开去别处放牧,这使得他们位置时常变动,想寻极为不易,不过草原各处生长出来的牧草有好有坏,加之人与牲畜需要饮水,再迁徙,也会有固定的地方会去。”

    “而除了这点,他们还会定期聚在大部落或者单于处,似乎是为了商议各处草场分配,我当初留了些匈奴贵族,带回来后陛下许诺侯位,又给了他们金银财物,可惜无一人说出这些内容,反倒是有人为了秘密不泄露,直接自杀了,剩下的有挑人出来拷问,仍旧是无所收获,那些普通匈奴和汉民后代倒是有愿意说的,可惜他们不知文字,也不懂方位,身份也差,说出来多是与自身劳作的内容,实在是没什么用处。”

    这就有些麻烦了。

    各种意义上的麻烦。

    韩盈还记得关于卫青出征的记载,历史上这个年份,他也是第一次出关探索草原回来,而且战况不佳,斩获只有千余人,直到今年匈奴袭击,让他找到机会绕后,夺取了河套地区之后,才有了击败匈奴右贤王主力和擒获他子女,被封大将军的那场战役。

    而打右贤王战斗中,史书中明确写了右贤王觉着他不可能到来,所以才会喝的烂醉如泥,反过来说,在此之前,匈奴对卫青的认识,是确信他没有掌握匈奴人主力驻扎的位置。

    再反推,河套的夺取,应该是卫青收编能够带队人员位置的重要关键,而在此之前,他手中要么没有带路党,要么带路党能起到的作用极为有限。

    这样的情况,也正好和面前卫青所说相符。

    那此刻问题来了,她这个误入蝴蝶扇动的翅膀,有没有可能影响今年的匈奴进攻?

    历史上现在瓠子口还在决堤,十几个郡淹着,其内的百姓外逃转化为流民,又在别郡成了流盗,国力大幅度受损,对边疆粮食、武器、兵力的支援能力大幅度下降,匈奴人一看就觉着适合捞一把。

    而现在呢,黄河水患平息,封建古代除了种子没办法改良,其它所有农耕技术韩盈都推行了下去,从去年粮食就已经开始丰产,今年边疆的粮食储备可不是一般的充足,兵器修过,长城也补了,守军更是增加了不少,这匈奴动手的打算肯定会降低啊!

    如果卫青错过了这次夺取河套的机会……

    韩盈光想想这个可能就要窒息。

    时机和对手配合这两者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就像现代的房地产和互联网,都是在特定条件下才能发展,而且风口就那一波,错过了这个行业发财的大门就关闭了,拼尽全力上车,也就只能喝点残渣剩菜。卫青应该不至于到这样的地步,或许他还能发现新的机遇,但是吧——

    韩盈是不敢赌最差可能的。

    让匈奴打进来,露出空虚的后方,等卫青断后韩盈是做不到的,但这个带路党……

    韩盈少有用手指在案几上敲击起来,这是她深度思考时有的无意识习惯,看她模样的卫青有些惊讶,他没有询问,而是示意众人安静等待。

    好一会儿,韩盈才开口:“卫将军所带来的俘虏中,可有这些匈奴贵族身边的仆从?”

    “有。”卫青立刻回道:“已经审问过,也是什么都不知道,韩尚院问他们是?”

    “水源、草场位置和聚集时间这些东西,想要记下,需要分得清楚方位,懂得记录,能判断日期,这是普通匈奴人和仆从很难掌握的知识,但这并不代表他们身上还没有价值,跟在贵族身边的仆从,肯定能得知匈奴高层的消息,只是他们自己意识不到这点,于是连审讯的人也骗了过去。”

    “而劳作,农人耕种也会有不同的时间安排,匈奴人应该也会有类似的情况,这些人中不会数大数,十以内的小数总应该有会的,若是能找到别的确定时间流逝的指代物,哪怕只是草的生长,只消明白这种草的习性,那至少时间上的难题就能解开了。”

    韩盈抬头看向卫青:

    “此事说的简单,可想从大量的垃圾话中分析出有用信息着实不易,具体如何去做,我模糊的有个想法,但讲不出来,恐怕得亲自身审一遍才好。”

    嗯?!

    安静记录,恨不得所有人都看不到他的文书再次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来,眼中的情绪已经悄然变成了震惊与敬佩,一直未曾说话的宋琳惊愕的看着韩盈,没想到她在这种事上还能提出言之有物的见解就连卫青也很是惊奇相见这才多久韩盈直接帮他两个大忙还都是从前人所不曾想到的方向所提!

    审讯刑讯这种事情自然不用劳烦卫青屈尊无论军中还是延尉都有专门的人手负责他没有去过现场不过也知道过程其中是有些技巧大多在分辨人说的是假话还是真话上如韩盈这般从无用内容中分析有用信息的还是第一次见。

    而仔细想想她说的分析方向似乎还真能得到些有用的信息当然也有可能总结出大量新的汉国未曾了解但是对军事无用的内容。

    如今汉军对匈奴所知甚少若能有些新东西即便现在无用未来说不定也能用上卫青很想立刻答应此事但他还是迟疑了片刻先道:

    “审讯此事对韩尚院来说是否太过屈尊降贵了?名誉上……易如曲逆侯你可有什么属下也会此事?让她们来做吧。”

    曲逆侯西汉初年的陈平此人是个用间谍搞谍战的高手给刘邦干了很多别说史书记不了陈平本人都不敢传于外人听的脏事很多人对他都是又忌惮又厌恶韩盈做一次当然不会变成这样但问题是有这样审讯能力的她不会再次被陛下委以新的重任呢?

    有些时候因为会的多被皇帝记住可不是什么好事。

    毕竟能者多劳但大多数时候多劳不会多得只会做的多出错的可能性也越大更加容易被人抓到漏洞攻击尤其是这种审讯的能力太容易牵扯到权贵与皇家的阴私中去了!

    卫青的劝告极为善意可没办法韩盈还真没有这方面能力的属下更重要的是她对草原的情况不是一无所知反而比更多人知道气候条件和一部分政治、军事的情况没有这样的基础还是没有分辨普通话语价值的敏感性她只能摇了摇头道:

    “只能是我不过我会多带些人来将此次审讯之法总结出来日后随将军取用。”

    看韩盈这么坚持卫青也就没有拒绝:

    “那些俘虏并不在军中而是由陛下另派人手在别处关押看守韩尚院若是想审待我明日回禀陛下得令再去如何?”

    “可。”

    韩盈应诺:“正好我也能新挑选些人手。”

    可以确定她培养出来的审讯人才基本上不会回来而且留下继续做这种审讯和信息整理的工作但她去的话肯定只审讯不动刑可对于留下的人来说基本上什么都得接触了。

    这种事情很残忍

    不过有个吏身能一直吃官俸做好了也受上面器重指不定就有晋升的可能比起来普通平民朝不保夕的日子这稳定工作简直不要太好有的是人抢破头皮也要干残忍先放一边最近过来的女官吏身边跟来不少谋机会的女人她们正愁没工作呢有新岗位就算是不太好也定会有愿意的人想去她不能堵死此路而是要创造机会让更多的人能走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