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7 重逢
战火一路蔓延,烧到了离国的心脏。 荆毓带着他的人马,越过了戈壁,穿过了林原,经历了浴血拼杀,也有主动开城门投降的守军,势如破竹般地直取王都。 他离开离国时,刚刚重拾儿时的记忆,即使知道此行凶多吉少,但还是怀着满腔的孤愤回乌桓寻母。他的王兄金焕确实也没打算放过他,金焕在位的几年,关于他身世的流言蜚语一直没有断过。金焕一开始不信,在求证过斛谷氏并知晓还有一个真正的继承人流落在外时,他才开始有危机感,便派人去搜寻他“王弟”的线索。 费了不少周折,他们终于找到了荆毓,也知道了他以前的记忆已经被封住,现在就是一个普通人,金焕松了一口气,便懒得动手了,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让人暗中监视他。没想到荆毓后来参了军,金焕感觉这是一个机会,等到了绲戎使节到访离国的时候,他就用计唤醒了荆毓的记忆,用荆毓的母亲做威胁,要求他刺杀使臣挑拨两国的关系,这样一来荆毓在离国也就待不下去了,等他回到乌桓,再将他除掉以绝后患,这招可谓是一箭双雕。 然而,荆毓的母亲虽然一直被囚禁着,但他的母族也在暗中积蓄力量,荆毓的舅父养了一支兵强马壮的队伍,准备将王位从乱臣贼子的手中夺回来,荆毓的归来,正好让他们起兵有了充分的理由,为王室血脉正本清源。 荆毓在各方势力的角逐中,被推到了风口浪尖,而他此番来,也正是为了报当年之仇,于是就加入到了斗争中,最后成了新王,救出了母亲。 一切尘埃落定后,他想起了虞浦云。 自己当时利用了他的信任,顺利地完成了刺杀的任务,然后一走了之......他肯定会受牵连的。 虞浦云会被拷打、审讯,要是他身体的秘密被人发现,到时候更是不知道会被怎样对待。一想到这些,荆毓瞬间如坠冰窟。 于是他不顾一切地发动了战争,甚至和梁蔚在战场上正面交锋,他们当时都已经力竭,僵持不下时,荆毓脑海中浮现出了虞浦云指点自己的画面:他身形并不魁梧,很善于四两拨千斤,常常教导荆毓不要只会用蛮力。 荆毓额角流下一滴汗,手腕用力一挣,长枪脱离了梁蔚的桎梏,片刻后输赢见了分晓,梁蔚坠马,在扬起的沙尘和遍地的尸首中不知所踪。 他们那时都不知道彼此和虞浦云的关系,却自然而然地卯上了劲儿,誓要置对方于死地,其中的缘由说不清道不明。 荆毓进了王城,立刻率兵进宫,宫人已经跑得差不多了,只留下遍地狼藉,荆毓的人把宫里搜了个遍,也没找到他所说的“戴面具的男人”。 荆毓感觉浑身的血都凉了,莫非虞浦云已经被处死? 这时有人禀报,在大殿有一个女人,似乎是没来得及跑掉的妃嫔,但会武功,旁人都近不了她的身。 荆毓眼角一跳,很快朝大殿赶去。 琉璃青瓦、白玉石柱、鎏金台阶,富丽堂皇的大殿中,一个身着素衣、简单挽了发髻的“女人”立在正中,怀里抱了个襁褓,里面似乎是个正在安睡的婴儿,在“她”的身边,围了一圈手持寒刀的士兵,却无人敢上前。 荆毓看到这样的画面,有些诧异,“女人”闻声看了过来,目光和荆毓相撞。 在看清“她”面容的一瞬间,荆毓的呼吸滞住了,即使未施粉黛,也美得令人心颤,眉眼唇鼻仿佛被精心雕琢过,凝脂般的肌肤上,红唇一点,欲语还休。 只是,美人在看到他的一瞬间,不知为什么皱起了眉。 荆毓一来,虽未发一言,也无形中鼓舞了士气,士兵们壮起胆子,再次试图拿下那“女人”,荆毓正要阻止,只见“她”足尖轻点,腾空而起,轻盈地落在了刺向“她”的刀尖上,然后又弹开,稳稳地在远处的空地上落下,而袭击“她”的人,却仿佛承受了千钧的压力,刀脱手飞出,双膝重重跪向地面。 荆毓看到“她”的动作后,如遭雷击地顿在原地,他赶紧让手下住手,然后仔细地打量起那张脸。 如果遮住上半张脸的话...... 荆毓难以置信,但又怀着最后一丝希望,他往前迈出一步,颤抖着声音问道:“你是......” “别过来。”清清冷冷的嗓音,让在场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这怎么......有点像个男人? 荆毓的鼻子骤然一酸,恨不得马上把他抱进怀里,然而他能做的只有让其他人退出大殿,只剩下他们俩远远地对峙。 荆毓贪婪地用目光一寸寸抚过虞浦云全身,而虞浦云则毫不掩饰眼中的冷淡和厌恶,荆毓看着他,心如刀绞,想要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刚想张口,又打住了。 他心里清楚,说再多也改变不了他欺骗、背叛虞浦云的事实。 “你一开始接近我,就是为了这天?我该叫你什么呢?荆毓还是金煜?” 久别重逢,却一出口就是伤人的话。 当听说乌桓新王的名字时,虞浦云就有了猜测,他这段日子刻意不去想起荆毓,怕让自己难受,但没想到真相竟然会如此残酷,他被敌国的王储骗身骗心,还怀了人家的孩子,如今落得个国破家亡的下场,他父亲要是泉下有知,想必魂魄都不得安宁。 再回想他和荆毓厮混在一起,在他身下承欢的画面,虞浦云羞愤得几乎快要呕出一口血来,荆毓玩弄他的时候在想什么呢?是不是觉得他比娼妓还下贱?当时在床上以为是情趣的下流话,想来应该是他的真心话才对。 “......不是这样的,我是真的喜欢你......”荆毓用手按着心口,那里有一道他为虞浦云留下的疤,慌张地说道:“你比我的性命还重要。” “你的花言巧语我已经听过太多了,你不必再说了,我只问你,皇上他现在在哪里?” 荆毓一下没有反应过来,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关心将他抓回来问罪的人,但为了先稳住虞浦云,还是老实回答:“他在战场上被我刺伤之后坠马了,但没有找到他的尸体。” 虞浦云脸色骤变,眸色深沉,似乎有泪珠要滚落下来。他用袖子拂了一下眼,再看向荆毓时,目光空空荡荡的,仿佛万念俱灰。 他掂了掂手中的襁褓,对荆毓道:“这是你的儿子。” 荆毓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下一刻,虞浦云提气用力,猝不及防地将襁褓向窗外扔去,荆毓下意识地追过去,终于在襁褓坠地前接住了它,然而打开一看,里面只有一团厚厚的布。 荆毓的心一沉,再回头去看虞浦云,他果然已经消失了。 “不——”荆毓绝望地怒吼一声,“守住宫门不准任何人出去!封城!封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