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离了夏实,连其的生活并未发生什么变化:心情好就去上班,心情不好就随便找个地儿待着。 只有一点变了:将夜未夜的傍晚,再没人会给他置办一些他喜欢的食物,送到他的面前,然后安静地在离他不远也不近的地方待着。每次吃完东西,不等连其觉得那盘子碍眼,夏实都会早早地不动声色地将盘子收了。 磨合了三年的夏实和那些一夜情到底是不一样的。 连其正郁闷地对着手机上夏实的电话号码发呆,寻思着要不要给左安见这个罪魁祸首找些麻烦的时候,却意外地接到了夏实的电话。 这是分手以来夏实第一次联系他。 ——这小子肯定是忘不了我。 左安见不过是要求他跟连其分手,可没不允许他俩复合呀。况且这都一个月了,左安见还没把夏实追到手,照他看来,那就是没戏。 连其得意地想着,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嗓子,接起了电话。 “什么事?”连其的语气带着几分欢快。 “你能不能帮我个忙?”夏实的声音听上去比平时软了几分,不过连其没在意,只当他是在撒娇。毕竟夏实以前说“今天能不能只做1次”的时候也是这个语气。 “你说。” “今天5点半来接我下班。” 虽然连其不太直,不过这会儿却问了一个直男问题:“你平时一星期有四天在加班,今天确定不加班吗?” “我……”夏实显然也不太确定。 好在连其不想搞砸这场旧情复燃,爽快地答应:“咱俩谁跟谁呀,就算你加班我也等你!” 这对夏实来说确实很受用,他补充道:“你可以来我办公室等我。” 夏实不是没让连其接过,不过他以前是不喜欢让连其去办公室的,连其自己也不爱去凑那热闹。夏实这次的态度的确有些和以前不一样。 难道这就是小别胜新婚? 挂了电话,连其思考了起来:他已经90%确定夏实有跟他复合的意思。不对,还不止。按夏实的性格,能主动联系他,那必然是对他有点意思。连其觉得夏实这小子肯定是暗恋他。 可连其却不希望夏实太喜欢他。他还是喜欢以前那样的关系,那样他才可以随心所欲。 若是夏实跟他复合以后变得黏人了可怎么办? ——还没打着鸟就先想着是清蒸还是红烧,这说的就是连其了。不过他倒是有这样自恋的资本。爱意是瞒不住的。3年的相处下来,他或多或少感觉到了:夏实是喜欢他的。只是连其却着实不想让两人的关系变成那样不清不楚的情侣关系,因此也就对此视而不见。 一直等到连其5点25分到达夏实工作的医院,他也没想出来什么好办法来抑制夏实那可能存在的令人头大的爱意。 得了夏实的准许,连其没跟上次一样在停车场干等着,而是往楼里走去。 “你怎么会来这儿?” ——左安见,一种经常出没在夏实身边的物种,具体出没地包括但不限于夏实的住处与工作地。 连其这人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遇着左安见,假惺惺地道:“诶,你也是来接夏实下班的吗?”他很清楚夏实肯定没有要左安见接,不然怎么还会特地打电话给他这个前男友呢? “真是不好意思啊,也不是我想违反咱们之间的约定,不过夏实拜托我来接他,我也没办法拒绝,你说是吧。” 左安见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千言万语汇成了“砰”一声关车门的声音,离开了。他虽然可以放下身段去追求夏实,却不能忍受连其这家伙爬到他头上耀武扬威的。今天既然夏实主动找了连其,那么就是他劣势,留下来也没什么意义。 连其步履轻快地走到夏实的办公室。 或许是因为不用照顾他这么个麻烦的家伙而多出了不少时间,再见夏实,他已经置办了一身没见过的行头,人也变得开朗不少。连其难得有些良心发现地觉得夏实还是离了自己的好。 “你来啦?”夏实见着连其,脸上的欣喜难以掩饰。 “现在下班?”连其露出一个标准的笑。 同办公室的年轻医生揶揄地看着夏实:“我说夏医生今天怎么容光焕发呢,原来……” “打住打住”夏实笑着回话,“今天我就先下班啦。” “行行行,快走吧,祝你约会快乐!” 连其虽是个喜欢白日宣淫的,却也不至于猴急到在夏实工作的医院乱搞。他只是牵着夏实,并无什么逾矩的动作。 夏实忐忑地思考着到底是自己对连其对吸引力仅限于此,还是说连其开始重视他、尊重他了。 “想我了?”连其说话打断夏实的思绪。 “有点。”夏实尽量使自己不要表现得太粘人,但也不能太矜持——他清楚连其的喜好,甚至比连其自己更清楚,“其实主要是因为最近感觉怪怪的,好像有人跟踪我。我也不确定是不是我的错觉,就想找你帮我分析一下。” “有人跟踪?说起来我今天过来的时候碰到左安见了,你感觉到的跟踪的人不会是他吧?放心,那家伙虽然碍眼,却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夏实的目光从连其生动而俊美的脸上移开。又是这样,一提到左安见,就有一种天然的信任。 “应该不是小安。我有时候能感觉到一股阴毒的目光,跟小安完全不一样。再说,小安来看我从来都是光明正大的。” 连其收起了笑:“看来你们的关系不错。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让你的小安帮你调查呢?” 夏实暗暗地想:他果然吃醋了。也不知他吃醋是因为我跟别人好,还是因为要从他手中将我夺走的人是小安,还是单纯地因为小安。 夏实本能地拒绝最后一种可能。 面对连其质问的眼神,夏实回答:“我对他没有那个意思。” “对他没有那个意思,所以不叫他帮忙?”连其细细品味这句话的弦外之音,“那你叫我帮忙,就是对我有那个意思了?” 看着夏实脸红得不知道说什么的样子,连其终于满意了:“行了,说说看,你为什么觉得被人跟踪。” “首先是我住的小区。前段时间我们那个小区在搞什么智慧安防,装了不少摄像头。其中有一个摄像头离我家特别近,我稍微有些在意,就去问物业能不能把摄像头移开一些,结果物业说那摄像头不是他们装的。那摄像头的位置的确不对。现在摄像头被拆下来了,但不知是物业撒谎,推卸责任,还是有人趁机监视我。” “然后就是在单位,我收到了玫瑰。没有署名,也没有祝福语。” “最后……我叫你过来其实也是想试验,我想如果真有人跟踪我,一定不会放过今天突然出现的你。”夏实拿出一个仪器,测了好一会儿,终于在嘀嘀声中找到了连其车上被安装的一个针孔摄像头。 “如果你最近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那么这东西一定是刚才那么一会儿被装上的。我记得你车上安了监控吧?一定能拍到那个偷偷跟踪我的人。” 连其对左安见还是比较信任的,觉得他不会做出这种下三滥的事情,但是送没有署名也没有祝福语的玫瑰这种酸唧唧的事,他又觉得除了左安见,似乎没有别人能做得出来:以前为了恶心左安见,他天天给人送花,附带一首莎士比亚,最后莎士比亚同志由于不够肉麻而下岗了,换成志摩同志的诗。时间长了,左安见身边的同学对此见怪不怪,他也就停止了送花。而左安见对他的报复则在他停止送花的半年后,隔三差五地送来一束没有署名没有祝福语的玫瑰。左安见只是刚开始的一个月被同学笑了几次,而他,整整一年,舍友们没事就会问他:“不知道明天会不会有神秘人的玫瑰。”连其给左安见送花,丢的是他们两个人的脸,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而左安见给连其突然袭击式的送花,折磨的却是连其一个人。 一想到玫瑰事件,左安见的嫌疑一下就变大了。 到底是认识了多年的人。为了给这家伙保留最后的一丝薄面,连其推脱:“那软件装在另一只手机上了。我回家看看。” “那就拜托你了!”夏实乖巧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