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心情奇妙地把夏实送到家,这回什么分手炮、友谊炮、重逢炮之类的,连其都没有想起来要提,竟老老实实地放夏实独自回家。 “不上来坐坐?”似乎是觉得这邀请太露骨,夏实又补充了一句,“我指给你看那个摄像头的位置。” 连其哪能不懂夏实的暗示,但一想到左安见,一想到品学兼优的左安见都被自己逼成奇奇怪怪的尾随痴汉了,连其的良心就有点痛。他一脸认真地看着夏实:“你知道有些人天生就不是什么称职的爱人。” “有人追求物质生活,如果找了个穷小子,那就是十足的悲剧。有人喜爱美色,如果找了姿色平平的人,多半会有些不满意。有人渴求关心与爱,自然不该找那种不称职的情人。” “而我,就像穷小子买不起豪车豪宅那样,我也给不起那样的关心、体贴、重视。我是个糟糕的爱人,不会在你生病时照顾你,不会每天都想和你待在一起,不会为了给你做一顿饭花上半天——我根本就不会做饭。” 夏实反驳:“你根本就没有你说的那么糟糕。你会为了和某人多一些相处的机会而去选一门你根本就不想听的课,去那些让你头疼的文献。” 连其矢口否认:“我本来就什么课都不想听……你调查我?” 夏实褪下温和的表象,开始像一个抓住老公出轨的正宫一样咄咄逼人:“我在你书房看见了一本英文书,一翻,通篇都是些话语、权力、存在之类的字眼,我好奇你竟然会看那么生涩的书,就查了一下,果然不是你专业的书。我又查了你的课表,发现你选过一门社会学理论课。这门课是你唯一和左安见重合的课。” 连其反驳:“本来就在一个学校,选课正好重合而已。” “明明就是你……” 连其打断:“夏实,你冲动了。” 气氛安静了好一会儿,连其终于开口打破沉默——他永远是掌握主导权的那个:“关于你被跟踪的事情,我会帮你解决的。” 夏实生气,却又不想搞砸这次好不容易想出来的复合的由头,再加上被跟踪的事情确实让他头疼,便没有嘴硬地说“不用你帮忙”这种话。任性是因为意识到了自己被偏爱,而他很清楚自己没有任性的资格。 连其没有回家,而是去到了自家夜店,喝起了闷酒。 “少喝点。” “你怎么来了?” 说是没注意到是假的。这么大一个人突然坐到自己旁边,得喝多醉才会注意不到? 连其抬头,看向这个烦恼之源。 说来奇怪,不知为什么,最近遇到左安见的频率有点高。 左安见背后的墙上写着一句诗,此时格外的应景:你究竟来自星空,还是出自险恶的旋涡? 这人就像是自带光环一样,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显得合情合理,无论想要什么都让人觉得那本就是他应得的。即使连其知道他可能是一个在别人家门口安摄像头的痴汉。 这不应该。明明做出那种事情,却还让人想去体谅他。 “来,看个东西。”连其掏出了手机。 难得地,左安见听话地凑过头来。他均匀的呼吸声如他本人一样合理,这让连其又有些想放他一马,看在人态度那么好的份上,别那么不给面子。 “你想给我看什么?”见连其好一会儿没动作,左安见问。 左安见以为连其有事找他,他觉得有些诧异。自己和连其的共同话题就那么几个:调研——这玩意儿已经快交付了,以及夏实——如果连其并非逼迫夏实,而是两情相悦,那么他应该退出。看连其的样子,似乎并非为了这两件事找他。这还是头一回连其因为自己的事情而找他帮忙,左安见虽疑惑,却没有拒绝。 “今天去医院的时候,我的车被人装了个摄像头。不过问题不大,我车上有监控,应该会拍到是谁。”连其一边说着,一边观察左安见的脸色。看着这个以前的好学生像是上课认真听讲一样听着自己说话,连其觉得自己或许是冤枉左安见了,同时又暗暗觉得可惜:左安见并不难相处,如果能多和他选几门相同的课,能多啃几本福柯、鲍德里亚,多一些正经的交流,两人是否会成为朋友? 左安见像是在帮朋友解决问题一样,跟着连其看起了手机上的监控回放。 连其有些走神,左安见却说:“等一下,回放,这里有人影出现。” 看着左安见不遗余力的样子,连其觉得自己先前的猜测对于左安见而言是种亵渎。这么个堂堂正正的人,怎么可能会是那个尾行痴汉? 左安见拿过手机,把视频往回调,又减速观看了好几遍,截了几张图下结论:“这人就是上回跟你喝咖啡被我撞见的那个。” “?”叶星阳?这家伙怎么还在夏实身边蹦哒? 左安见皱眉:“我上回不是告诉过你了吗?这人多半吸毒,你怎么还是招惹上这种人?” 连其这才想起来,自己除了提过一嘴医院,根本就没说这个痴汉的目标是夏实,左安见这么误会倒也情有可原。按理说这是一句话就能说清楚的误会,但连其却又不太想跟左安见说清楚。 毕竟他可是肩负绝对不让这两人在一起的重任的。 “我后来也没怎么和他联系。”连其解释。 左安见撇了一眼连其祸国殃民的脸,在夜店的灯光下,连其的睫毛投下阴影,显得眼睛比平时深邃了不少,他的眉目、鼻梁、以及此时略微有些湿的嘴唇,都让人不自觉地想要去触碰。不得不承认,连其的确有让夏实动心的资本。 左安见腹诽你顶着这张脸和这种人见面就是个错误,却也没数落他,而是好心地问:“你打算怎么办?” 连其心想当然是像个男人一样把叶星阳彻底解决了然后借此机会跟夏实复合,但懂得求生欲为何物的他自然不会这么说。 “我找人盯着他。你不是说他吸毒吗?总会抓到机会把他弄进局子的。” “行。但你自己也得注意安全。”想到连其没两下就被自己撂倒的光荣战绩,左安见不放心地补充:“你今天还有别的安排吗?要不我教你两招?” “行啊,这儿就有房间。” 这还是左安见第一次单纯因为连其自己而帮他。连其觉得自己如果换成左安见这种什么都爱记清楚的性格,一定会郑重地记下这个日期:xx年11月30日晚8:30,在我的邀请下(并无威逼利诱的成分)左安见教我体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