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初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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捻着一朵大红微紫的重瓣蔷薇走进书房,找了个瓷瓶插进去。殷玦脱下暗蓝色的外衣,剩下宽袍大袖的黑绸宫衣,又拿了一件红色衣袍披上,褪下头饰换了简洁的羊脂玉金丝鸾鸟头饰,银穗步摇一晃一晃的。 坐下缓了两分钟,殷玦拿起毛笔,在一张宣纸上整齐地写着近日安排。她上辈子练过毛笔字,虽然不算非常好,但有些自己的笔风,在延朝倒也看不出来什么异常。 “叫源鹤进来。”吹吹宣纸,殷玦唤了一声,不过片刻就看见面色一如既往的苍白的小宦官进来了。 食指中指一夹,将写了几行字的宣纸递给源鹤,殷玦又起身翻找着什么,“抄一份,近日你就按照这上面的来服侍我。” 纤手中握着一个朱红的小盒,殷玦看着有些反应不过来的源鹤,嘴角掀起明艳的笑,“吃掉,以后半个月找我拿一次解药。” 源鹤本来微垂的头猛地抬起,那一双漆黑的眼眸直直地盯着殷玦,声音清越但有些颤抖,“这是什么?” “蛊。没解药半月后三天发作一次,五脏六腑剧痛,每次必有一窍出血,久之耳聋眼瞎,终日胃中饱胀无法进食,脸色惨败不似常人,不出一月必死。解药是我的血,还有只有我知道的药方。”殷玦淡淡地说,她早在当上皇贵妃的第一天就在寻找类似的药,整个璇仪宫只有青蔚吃过。 左手不知怎么摸到锦囊里的红玉牌,猛地攥紧,他接过朱红小盒,拎出一条漆黑的虫子。 “张嘴。”看源鹤就要咽下去,殷玦插了一句,伸手扣住他的下巴,强迫他张开嘴,就着他的手把虫子扔在粉嫩的舌根和咽部,然后把他的上下颚一闭,源鹤顺从地抬头一咽,几乎看不出来的喉结滚了滚。 “再吃这个。”殷玦又拿出一个淡青色的小瓷瓶,倒出一颗殷红丹丸,直接塞进了源鹤的嘴里,又把上下颚一闭。源鹤咽下,额头渗出些许冷汗,胃逐渐冒出火烧一般的灼痛,然后又猛地一凉,最后归于平静。 满意地拍拍手,殷玦将空空如也的盒子和小瓶塞回柜子,这些东西起始于腌臜地,来无影去无踪,药方除了最开始研究的人,便只有她知道,况且炼制过程更为讲究,药材复杂,过程必须得要她的血不断滴进去。 转头看见源鹤站在原地,头低垂着,微薄的日光打在他身上,显出朦胧晦暗的意味来。殷玦无声地一笑,坐下翻开史书,淡淡地道:“去吧,记得抄一份那张纸。” “如此我便是娘娘的心腹了么?”源鹤抬头,纤长的眼睛里漆黑。 “胆子不小。”殷玦微微侧过头看他,眼尾纤长绝艳,“去罢。” 源鹤薄唇一抿,转身静悄悄地离开。 然后殷玦的一个上午便耗在了书房里,直把青蔚看急眼了,别的妃子个个都懂得拿些胭脂水粉把自己扮得光鲜,每日的取乐也都是些话本子、侍女太监听来的笑话和歌舞,怎么偏偏自家娘娘聪明漂亮却光把时日耗在那本书上…… 不过自家娘娘终究是不同的,青蔚杏花眼滴溜溜一转,她也没看那些成日在脂粉堆里的妃子如何厉害,到底还是自家娘娘做了皇贵妃,便觉得格外骄傲。 ????????? 殷玦觉得有些口渴,抬头就看见自己的小侍女脸色变得飞快,一会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一会又一脸崇拜,想必又是在想些有的没的了。 “娘娘,午时了。今日厨房新进了鱼鲜,娘娘可要吃些?”青蔚看着殷玦抬起头看她,抓紧时机问道,生怕她又低头看起来。 “嗯。”殷玦伸了个懒腰,将书合起来,目光往窗外一投。几株垂柳栽在湖边,蒙着寒凉薄雾的湖中心有一个凉亭,旁边停着一叶扁舟,微微起伏着。 她仿佛回到了现代看完书望向窗外的时候。 她什么时候也会喂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吃蛊虫这种上辈子从未被她接受过的东西了呢?人果真变得快,算算上这副身体的十六岁,她勉强已活了四十二年,说到底也才二十六,骨子里仍是那个混迹于销金窟的殷玦。不过上一世,为了金钱,她做过的事可以堪称狠辣,如今又何必这么虚情假意? 吃完午饭,殷玦在躺椅上小憩。许是因为早上的书梳理地太过困难,她居然想着想着就睡着了,一睡便睡到了傍晚。 卷曲起来的枯叶在夕阳中不着痕迹地落在地上,发出干哑的摩擦声。青蔚一边照看着殷玦,一边悄悄指示其他仆从扫干净地上的落叶。 就这么一个秋色无边的傍晚,一众太监走了进来,尖利的嗓门吆喝着,“皇上驾到!” 殷玦半梦半醒的脑子猛地清醒过来,刚站起来一股午睡多了的恶心感就从心口蔓延出来,一旁的青蔚急忙搀扶着她跪下。 “起来吧,皇贵妃,你随朕进来。”金黄的袍角在眼前掠过,伴随着冰冷但还有几分青涩的声音。 “是。”刚缓过来的殷玦直接无视那些艳羡的目光,装出一副少女含羞的模样跟在皇帝后面进了殿,连步伐都有点不稳。 源鹤跪在一众侍女后,他看着满脸娇羞的殷玦随着皇帝进去,然后垂眸。 她原本是那样美艳绝伦的人,如今却成了娇羞少女。 …… 此时一个小间里,晏归瑜坐在软塌上,面前放着一张檀香木桌,放着几支笔,一砚台的墨,对面是殷玦。 “皇上,如何?”殷玦给晏归瑜摆好茶,坐在他对面,神情似凝重又好像有些冷漠。 晏归瑜虽然还年轻,但脸已经非常俊美,弧度冷厉的丹凤眼深不见底,浓密纤长的睫毛更添一分生人勿近,时刻抿紧的薄唇透着淡淡的粉色,鼻梁高挺,皮肤白皙紧致。是幅少年模样。 配上龙袍说到底还是有几分稚嫩,但那股戾气已经能从眉眼中看出几分。如今那对深邃漆黑的眸子盯着殷玦,晏归瑜淡淡地说,嗓音冷硬,“你可知江南水患?” 殷玦这副身子的家在苏州一带,她自然有几分了解,“知道的,早些年先皇还曾派人治理,不过后面因为太棘手所以放弃了。” “我自此前去南方,回程由扬州知府和慕王接待,这两人一向中立,但此次似乎是想告诉我江南水患严重,需要治理。”晏归瑜青竹一般的食指轻叩桌面,目光幽深。这位心高气傲的皇帝早已习惯在这个古怪的女人面前自称“我”,还让殷玦好一阵不适应。 “听说西北部蛮夷开始频繁中断与南部的边界交易?此时去治水患……”殷玦丹唇微勾,“那里可是大将军无法管制的地方。” 此时的江南还是历史上地广人稀、各方面都十分落后的江南,因此成为了延国的一大缺口。历代皇帝有心治理但却无甚成效,所以极多乱臣贼子从江南发起暗杀一类的事。 晏归瑜冷笑一声,看着殷玦,“你既明白,便说对策吧。” 殷玦沉吟片刻,缓缓地道:“得有人去。” “怎么说?”眉头紧锁,晏归瑜追问。 “妾身并非胡说。”殷玦摇摇头,“皇上想必也已经料到了,明天朝堂上那些人必将各种法子逼迫。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若是不去,江南就是无主之地,西域只要掀起暴乱,很快就会丢掉,然后波及到中原。此刻首辅若是狠了心搬出势力,再借暴乱弹劾,皇上您就不得不退居幕后了。” “当然,皇上若是去了自然也不成,西域一打进来,您就是送死。得让别人替了去。”殷玦不紧不慢地说完一长串话,拿过桌上的茶抿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