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晚间，小队长比夏再次带着两个队员到路法尧的实验室报道。Reca早就看见他们从太空舰上卸了无数的箱子下来，她看见三个人敲响实验室门，自己则偷偷溜了出去。 对武器的热爱是她无法舍弃的，果然，十几架太空战舰黑压压一片停靠在基地后面，散发出一股肃杀威压之感。角落里高高垒起没来得及收拾的武器弹药箱。Reca很是手痒，走上前东摸摸西摸摸，又去查看机库里多出来的物资。平心而论，虽然她身体素质比不上兄弟们，但是她也喜欢研究各种技术操作。 各种仓库与基地后面相通，Reca摸了摸舰身，太空舰外壳冰凉坚硬，跟联盟的军人一样给人以可靠的感觉。她笑笑，太空舰就相当于空军的生命，上去宇宙空间里就只有这一层钢铁躯壳保护他们脆弱的肉体。是个空军就没法放弃对太空舰的热爱，Reca叹息着恋恋不舍地缩回了手。到底不是自己的装备，再怎么想玩也只能看着。 她又去了车库转转，想着是不是能碰上点别的不那么敏感的东西。车库里比夏他们带来的物资已经由机器人分门别类地放好，Reca眼尖地看到角落里多了几只浮板。 呀——Reca欢欣鼓舞，迅速跑过去拿起一个左右摆弄。战舰她不敢动，玩这些小玩具却不会有问题。 浮板整体漆成银白色，是两头尖的军方样式，中间稍稍有一人身子宽的余地。Reca在手里掂了掂，比起之前的重量又减轻了。她再去看参数里的允许最大速度，然后咧嘴笑了。 军方的东西果然功能更纯粹，浮板这种危险的交通工具为了追求速度舍弃了所有的保护措施。用浮板比赛在军队里是非常流行的休闲娱乐项目，Reca将一只浮板夹在腋下，立刻就出了门去玩。 来到基地大门口的空地，她将板子放平，浮板自动悬浮在她腰部左右的高度。Reca右手一撑轻轻巧巧就跃了上去，单膝跪地右手撑着在板子上顿踞，浮板迅速感应，剑一般窜了出去！ 脚下随着风浪起伏，眼前的景物飞快后退快得看不清，Reca心情愉快起来。她也不需要看清，这里的地形很熟悉，先前无数次的精细测绘就是她完成的。Reca接着加速，前方不远处就是山峦和谷地，那里有变化更为复杂的气候。 阻力越来越大，她却还想追求更大的刺激。Reca在板子上直起身来，感受着脚下微妙的平衡。风吹得她脸上五官皱在一起，眼睛只能张开一条小缝。 在浮板上直立起身非常危险，相当考验精细的身体力量控制，稍有不慎立刻就会被摔下。Reca感受着脚下细微的平衡，顶着风的阻力身子向前一冲稳稳站了起来。她张开双臂，怀抱起扑面而来汹涌的干燥的空气。 山谷已经近了，Reca敏锐地感觉到了风向的变化。她收起双手，身子向上一窜踏着浮板翻出几个漂亮的螺旋，对着裂谷的最低处一头扎了进去！离心力甩得她头发乱了，发丝全扑在脸上。Reca一边翻滚一边还有闲心捋了捋头发，将两鬓散乱的发丝挽在耳后。 她感受着气流，它们强劲地冲过来又被她毫不留情扰乱借力，Reca脸上露出一个微笑。极致的速度、心随意动的自由，这种熟悉的感觉让她非常开心。 实验室里，路法尧看着面前的三个年轻人，比夏带头敬礼。 “报告！路少校您好，我们是新编作战部队驻扎在NS1224的观察员。我是小队长比夏”。路法尧听了微微一愣，他的声音非常有男性魅力，一本正经说起话来也能娓娓动听。观察员？联盟起得这个名字倒是不错，要比登陆好听很多，路法尧暗自思忖。 “波波”、“拉娜”，比夏身后的一男一女迅速报上自己的名字。 路法尧点点头伸出手去，“你们好，早上时见过。不好意思我临时有事没来得及做介绍。我是研究员路法尧，在这里深空探测的。”早上的警报是他的筛选系统触发的，有部分的监测值远远低于平时，系统立刻就发了警报。他回去看了一眼又折返，发现Reca已经带着人走了，于是自己心安理得回了实验室接着工作。 “您好。”比夏握住路法尧的手，“今后我们就在一个基地工作了，请您多多关照。” “不客气。”路法尧想了想又说：“生活上有什么不方便直接找我的副官。她叫Reca，基地里大部分事情由她管。” “是，谢谢长官。我们就不打扰了。”比夏大大的棕色眼睛眼神清澈，握手过后没再耽搁，带着下属道别离开了。正好，路法尧也不擅长应付热情的人。有事说事，这样交际省去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他的筛选系统足够智能，但是早上发的警报倒是无关紧要。他们星系外围某一片区域探测出了空洞，就是什么都没有，连宇宙尘埃也没有的区域。这片空间不在他估算的移民可能范围内，报警的数据也是一堆平时会废弃的数据。 路法尧看了一眼结果就失去了兴趣，他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他开发的系统原本没考虑过这方面的功能，是哪一步的运算结果触发的警报？然后他就着这个问题在实验室捣鼓了一个下午忘了时间，直到比夏再次带着人过来打招呼。看来最近又有的忙了，路法尧笑了笑伸个懒腰，再次倾身沉进桌面上海洋一般的屏幕里公式里。 比夏一行人走出实验室，正通过走廊。基地大门口，玩完浮板的Reca正撑着手臂从板子上一跃而下。 “美女你好啊——”走廊里的波波吹了一声口哨。他身前的比夏立刻回头盯了他一眼。又开始了！波波一闲下来就开始油嘴滑舌。Reca突然被口哨的声音吓了一跳，浑身一抖硬是忍住，笑着回了声“长官好”。 她这趟出去发泄掉了心里莫名的烦躁，此刻正神清气爽面带微笑准备进入室内。 比夏猛地停住步子，一心看着窗外的波波直接撞上他结实的后背。“哎呦！”波波哀怨地小声嘟囔一句，在长官面前暂时收起了轻浮的样子。 “长官你们好。”Reca立正向他们敬礼，打量着眼前的新的伙伴。她一头淡黄的头发凌乱蓬松，脸上带着一点笑意，烟晶色的眼睛闪着灵动的光芒。 “你好，我是比夏。”比夏一丝不苟抬手还了，再次报上自己的信息。 “我明白，长官。”Reca脚跟一并再次立正，她记性不差，知道这是才来的小队长。 波波第一个结束敬礼，凑到Reca身边开始油嘴滑舌，他注意到Reca身旁立着的浮板。 “美女你就是Reca吧。出去玩浮板？”他偷偷看一眼比夏，后者毫无反应原地站着。波波硬着头皮继续搭讪，“没事放心啦，我们队长人很好的。” Reca看一眼站在旁边面无表情的比夏，“是我，不好意思长官，擅自用了你们的东西……” 比夏抬手打断她，“没事，不用客气。”他顿了顿，字斟句酌地慢慢说：“以后大家一起共事，不用这么拘束。” “是呀，队长人很好的。”慢慢走来这旁的拉娜友好地笑着补充。Reca直觉一向不错，立刻就感觉到这新来的小队的人们都很和善。 “美女，我们一起玩吧。等我一下啊，板子我马上就拿来”波波看比夏没有阻止的意思，往车库边跑边挥手要大家等等。 “你们玩儿吧，我回去休息了”拉娜笑着跟大家打声招呼，独自去了宿舍区。于是基地大门口就剩下比夏和Reca两个面面相觑。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比夏不着痕迹再次打量起面前的人。Reca身材瘦削，烟晶色的眼睛眼尾微微上翘，上身一件白色的军背心腿上穿着半旧不旧的绿色工装裤子，很随意的打扮。 “咳……出去玩？”比夏移开目光，率先闲聊起来。这个女孩身上带着一股熟悉的感觉，他也说不好是军人气质或是别的什么。 “是，我看你们带来的新浮板放在车库，就擅自拿来用了。”Reca说着低下了头。 “不要紧，别客气，想玩就玩。”比夏想了想又说：“刚才是波波，他就那样子。女孩是拉娜……” “板子拿来来啦——”不等比夏说完，波波已经奔了过来，脚步声一声大过一声重重砸在地上。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回头看过去，波波夹着三只浮板，正一脸开心地边跑边叫：“队长！来一起玩儿吧！你技术那么好！诶？拉娜呢？怎么没见了？” 比夏一阵儿无语，波波迅速往他怀里塞过来一只浮板，自己立刻凑到Reca身边咬耳朵。这又是干什么！比夏刚准备制止部下，就听见Reca笑了笑说：“好啊，那……比一套战术动作？” 于是，场面变成了三个人站在同一起跑线，身边各自一只浮板的状态。 “美女看我！预备——走！”波波一声大叫，第一个跃上去。他选择了一个单膝跪地的姿势。 比夏心里好笑，看到波波的姿势就知道要完。小伙子大概为了在Reca面前维持帅气的形象，所以才硬是单膝跪地别扭地蹲着。比夏余光看一眼中间位置的Reca，她毫不顾忌直接趴在了板子上身体紧紧贴住，一下子窜了出去。不要看趴在板子上不优雅不好看，这才是追求速度的战术动作！比夏跟着一跃而起，感受着微妙的浮力向前冲出去。他和Reca一马当先，将波波甩在了身后。 很快地面上扬起三道烟尘，波波心里懊悔，眼下才出发三个人之间就产生了差距。Reca和比夏一下子就越过他！波波赶紧转换姿势俯身趴下，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速度太快，失之毫厘差之千里。波波眼看着自己与前面两人的距离越拉越大，也只能对着面前扬起的两道黄尘扼腕叹息。“咳咳，咳”感受一时没有抒发好，波波猝不及防呛了几口。 比夏趴在板子上，目光追着前方埋头猛冲的Reca。她竟然比他还快！而且即便在如此高速的条件下，她的板子仍旧保持着完美的平衡。波波搞那些绣花枕头没有用，还在后面歪歪扭扭地追。 加速阶段已经完成，准备进入战术动作。Reca左右晃了一下身体示意，而后迅速拉起板头一下冲上了天空！这是躲避。她的爬升又急又快，几乎呈九十度。比夏追在身后，也拉了起来。 Reca俯冲向下，准备甩开身后的比夏。然而他跟着她做同样的流程，一直跟她差半个身位就追在后面。比夏飞着飞着心里越来越诧异。这位女军官身手实在利落，即便是甩开他也不在话下，比夏手底下稍稍加速跟Reca并肩。Reca敏锐地察觉到身后的变化，随即开始下一套逃脱的动作。 她的浮板飞速旋转，以令人眩晕的螺旋姿态前进。这是最考验技术也是她最得意的一招，能快速甩开身后的追兵。Reca用趋近身体极限的方式快速完成翻转，比夏同时提速转向，跟她同一个频率螺旋前进。他很快感到头晕目眩，悄悄看了一眼身旁——Reca那银白色的板子仍旧上下翻飞，完全没有慢下来的意思。 再这样恐怕会失去意识，这样的高速旋转会使脑供血不足。玩闹而已，没必要搞得你死我活，比夏手下悄悄松了点力气。 翻转完成的时候Reca一个急转回身稳稳刹车，比夏果然没有她动作快，她已经完成了全套的战术动作。 “厉害！”比夏做完最后一个急转，在她身旁停下来鼓掌。Reca操控浮板的技术真的很好，即便放在他们队里也是数一数二的成绩。 Reca腼腆一笑，低下头去谦虚：“不不……” 虽然嘴上谦虚，她心里却很得意。这是她为数不多能拿出手的技术，也就只有这种简单的玩儿命游戏能让她找回一点存在感。 “你……”没等比夏说完，立刻被一声喊叫打断了。 “啊——我来啦——”最后一个追来的波波歪歪斜斜地撞过来。方才比赛中途他调整过姿势，平衡一时没控制住他的浮板已经不再稳当了。 比夏霍然转头，波波马上要和中间位置的Reca相撞！他想也没想，立刻就一个飞扑上去。谁知Reca仿佛对危险有特殊的直觉，没等回身就立刻原地高高跳起。 然后，波波没有和任何一个人相撞。他最后一刻险险停住了，甚至还有余力控制着浮板做了一个转身。波波满头大汗，抬头看向左边——Reca正一屁股坐在他们队长比夏的肚子上。 波波赶紧去扶，“哎呀没事吧没事吧” 比夏一脸一言难尽，刚才Reca迅速跳起往左侧闪躲，他扑过去的时候一头顶上她的胸口，砰地磕出一声闷响。好听吗？好听就是好胸腔！比夏完全没料到Reca会迎面跳过来，两个人狠狠撞在一起。比夏被绊倒，上方的Reca正要用脸着地。他放弃了挣扎，肚子猛地一痛。 Reca连忙从他身上滚下来，赶紧揉两下胸口细瘦的排骨，他的头也太硬了！同时比夏忍着腹痛狼狈起身，没想到Reca看着一副瘦弱的样子身体却挺结实。比夏拍着身上的尘土，Reca和波波在一边疯狂道歉。 “没事，常有的事。”比夏随意摆手，大方一笑并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