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晴天

    万里无云是个好晴天，洋流祭的举办地也热烈展开，明明符合了天时和地利的优处，却发生了海汪这个人祸。

    四起的灾难声响，人们昏倒或被洗脑，种种的徵兆像是海汪要来一波大的准备攻击。手持海潮之石的海汪褪去了那身蓝色海狗的身姿，成了一名气质邪气，穿着曝露的美男子。他露出邪魅一笑之时，四周的人都将受到影响。

    「海洋的走狗也不过如此，你们哪里配得了海潮之石，这可是为我而量身订做的呢。」恢复人形的海汪看着倒地的海儿、海流、海河三人，轻蔑的踩在海流的肩膀上。「不过啊，还是多谢你们的力量啦，让我可以挣脱那该死的模样。」

    变成海狗这件事情说起来对他来说还真是个耻辱，一切都是海洋造成的。不过没关系，海潮之石吸收了这些化身的力量，让他突破了诅咒。

    「可恶──」海儿没想到会这麽快就被击败，她现在全身无力倒在地上，她感到很愧疚海洋，然而身子却使不上力量。这就是纯血洋流化身跟混血的差异嘛，巨大的差异让她感到晕眩。

    而海流闷不吭声分不出是死是活，海河被他压在下面，发抖却无法使力也无法说话，简直就像是被海流所压制了力量。

    「海洋呢，必然属於我的，你们就等着看吧。」

    ＊

    这幅晚霞是夕阳的余烬，就像是洋流的黄昏一样，当海洋看到那幅画的同时如此想着。洋流一族终究也是走到了黄昏之路了，蓝徵这孩子……

    思及先前蓝徵的回应──

    「这幅画确实有海汪的力量，因为我跟他做了交易。」蓝徵心平气和的说出这句话。「我希望能跟姊姊好好生活。」

    「阿徵你在说什麽啊，我们现在不是也好好生活着嘛！」

    「那不一样啊，那是建立在牺牲姊姊的层面下，我知道姊姊私下做了多少，只是我没说而已。」蓝徵坚定看着蓝微。「我不能让姊姊一直这样下去。」

    「那是什麽改变了你要对我说实话呢？」海洋的声音很蛊惑，鹰在旁边听着都感到有点不安，而蓝徵没有被这声音所蛊惑。

    「我从来到这个世界後，没有做多余的事情，而我现在想。」

    「什麽多余的事，阿徵你……」

    海洋打断了蓝微的话，说：「你知道洋流节的唱祭很重要吗？」

    「我知道，但我别无选择。」

    海洋叹了口气，挥开了那片蓝色的布，晚霞的画布出现在众人眼前。

    一丝带有邪恶的黑气从画布上传来，是诅咒。

    「这是？」

    鹰惊讶看着那团黑烟逐渐涌现，想也没想挡在海洋身前。

    海洋伸手一点，黑色藤蔓爬上了他的手，说：「不入流的小手段就想禁锢我，海汪可能还是太天真了。」

    藤蔓逐渐往上爬，却在靠近脖子的时候无预警的断裂，一条条撕裂成长条状往下掉，而海洋还是保持同样的姿势。

    「鹰，我们走吧。」

    「啊，那他们呢？」鹰还是处於有点无法回神的状态，光是刚刚蓝徵说的那些话，以及这奇怪的晚霞画布，都让他陷入这世界哪里不对劲了的感觉。

    「不用担心，我没有要怪罪他们。」

    海洋拉着鹰就走远，丝毫一点眼神都没留给蓝家姊弟。

    而蓝微还在刚刚的状态中没有回神，等到回神的时候，却发现弟弟正在用陌生的神情收拾那幅晚霞的画作。她不知道该问什麽，就如同她刚刚根本不清楚是发生了什麽事情一样。即便海洋说了不怪罪他们，她的心还是动荡不安。

    「……到底为什麽呢？」

    蓝徵没有回应，无声地看着蓝微，蓝色的眼睛有着说不清楚的情绪。

    谎言

    有些事情就像是难以言喻一般，所以不愿意告知，也无从说起，这就是蓝徵最初醒来时的想法。面对姊姊蓝微，他理所当然地去享受这份亲情，然而他还是知道自己是局外人，真正的蓝徵很早以前就不在了。

    不过他给了蓝微一个错觉，那个蓝徵还在。

    虽然用着蓝徵的身体，不过不管是个性还是记忆，明明都不是，蓝微为什麽没有察觉到异样，其实就这点而言，他有时候也是很怀疑。

    究竟是谁编织了谎言，让这种情况延续下去，都不一定。

    「他们都是洋流化身，而我也是，姊姊你早就知道了吧。」

    蓝微知道，但不能说，这是一个秘密。

    只要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抱着这种侥幸心态，蓝家姊弟才能存活至今。

    「那个海儿……要不是海先生收留她的话，恐怕她也活不到今天。」蓝微忽然提起了先前那个黑发女孩。「而我们那时候没有遇到海先生。」

    「我知道姊姊的意思，但我们有遇到海河他们不是吗？」

    「不够的，唯有强大的洋流化身才能庇护我们。」

    「那姊姊有想过……」

    蓝微忽然摀住了蓝徵的嘴，轻声说：「无论是谁，来自哪里，只要活在当下，就势必向前迈进。」

    像是说给自己听一般，蓝微松开了手，垂下眼。

    蓝徵看着这样子的姊姊，忽然明了了什麽。

    ＊

    海洋和鹰两人来到了洋流市的大广场，周围的人们都已经昏厥，就像是迎来狂欢会後结束的群魔般，他们踏着这些人们来到中央舞台。

    今日的海洋是一身深蓝色长袍式服装，鹰也是相对而言的深蓝色服饰，不过却是轻便的衣裤，这也是为了保持活动方便帮助海洋。

    「其实我并没有想过会发展成这样子，不过都走到这一步了，果然还是不可逆的。」海洋心有戚戚焉的说。「就像我本没想过让你恢复记忆。」

    「恢不恢复记忆似乎也无法改变我对你的想法吧。」

    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鹰都是拿海洋没有办法的。明明他们之间并不存在什麽关系，却能走到现在，某方面也是一种奇蹟。

    「如果说这一切都是梦呢？」

    「那就有点太不负责任了，什麽都推给梦的话，那这世界存在的必要还有什麽意思呢。」就像是鹰曾经因为海洋做的凶残事情，而远避旅途於世界各地。

    其实在旅途途中，鹰也常常在想－－海洋或许也是太寂寞了，不懂得应对方式，所以才做出种种凶残的事情吧。

    因为并不是人类啊，怎麽可以用人类的观念去判断海洋呢。

    洋流的化身存在本来就是一种意志力，正因为人们需要他，所以他们才会出现。所谓的十五岁献祭，也是人们自己丰富想像力自己联想来的──而这个传统居然被洋流化身所接受，所以才会引发後续这些事情吧。

    鹰有想过如果这些妄想都不存在过，那是不是现在所面临的情况也会有所不同呢？那些被遗忘的事情，或许都能通过神奇的海螺传递出来了。

    海洋唱祭的音符非常优雅，就如同海洋这个人一样，很美。

    然而美貌是原罪吗？或许每个人会说是的，就是美貌，才引起了很多的争端，如果从一开始就不存在的话，那就不会有这些後续了。

    鹰却不这麽认为，因为无论初始到底是因为什麽，这些後续都将不断展开，因为这就是由坚固的丝绸所编织而成巨大的谎言。

    鹰眺望着远方，看着昏厥的人们逐渐清醒，又觉得自己该上路了。

    既然恢复了记忆，说到底，是不能回到最初跟海洋相处的时候了。

    闹钟

    海鸥先生回到了故居，见到了其他的伙伴们，看着他们欢笑打闹，他忽然觉得融入不进群体。他明明是回来探望的，却发现已经没有了自己生存的地方。

    在先前那段陪伴小鱼儿的时间里，他似乎忘记了很多重要的事情，比方说回归故居，比方说和海妖先生吵架──种种的一切，回想起来真的很奇怪。

    又不是离了谁就不能生存下去，然而群居也是一种本能行为。

    所以他又踏上了旅途，很惬意也同时迷茫，没有准确的目标，只为了走而走，渐渐地丧失了意义。最初明明只是要陪伴，却不知道为何会变成这样。

    书写的那份结局，并不能算是终结，而是一个新的展开。

    ＊

    铃铃铃──

    手机的闹钟声响起，鹰睡眼惺忪爬了起来，拿起手一看７：２０是该起床的时间。哪怕还想钻回温暖的被窝，他还是死撑着起床了。

    簌簌簌──盥洗声响传来，海洋坐在客厅抬起眼来，只见鹰还在里头，就将桌上的咖啡啜了一口，搭配着三明治，收看大萤幕上播放着洋流祭後续的新闻。

    海洋的唱祭结束後，所有人都恢复正常，唯有那个罪魁祸首的海汪下落不明。海流满身伤被海河带回来，现况在医院中静养，没有太大危险。

    至於海儿……

    咚咚咚──外头传来了敲门声，但海洋没有起身开门，倒是鹰从浴室走了出来，走向玄关打开了门。只见一名黑发少女有点别扭的拿出提袋来，递给鹰。

    「你这是？」

    「送给你的用品，我姑且就承认你跟海洋大人吧，这次唱祭很成功，大家都恢复过来了。」

    虽然很疑惑，不过鹰还是收下对方的礼物，说：「海儿你还好吗？」

    「一点都不好，我差点就要死掉了，还好海洋大人的唱祭即时。」

    「……那个海汪到底後来怎麽了？」

    「我不知道，我那会都不能动，我只知道海潮之石根本没拿回来。」想到这件情，海儿就有点愧咎，无颜见海洋，哪怕海洋说不在意，她还是觉得难过。

    「海汪的事情我总觉得没完，虽然不知道他跟海洋到底发生什麽事情，总觉得都不会是很愉快的。」

    「那当然是不愉快的，所以你最好跟紧海洋大人，不要在想着离开了。」海儿像是看穿鹰的心思般地说。「不是我要说，你以前那样子真的有点过分。」

    「……这也是我跟海洋的事情。」

    「我知道，但我还是希望海洋大人可以幸福。」

    这是海儿的最後一句话，说完她就走了，留下鹰一个人沉思。

    ──幸福吗？

    还在思考这件事情的当下，他把海儿的提袋打了开来，错愕在当下。

    里头是一堆情趣用品……

    这种某方面也是一种肉体幸福吧，但是他跟海洋之间那个关系可是说不清的啊，想起之前那次无意发生关系後，他还是有一点……

    不能说後悔，就是兜兜转转还是走回到最初了。

    ＊

    青色小鱼儿的後续──海鸥之声上映了，不过不是以连续动画的模式呈现，而是以电影剧场版的方式呈现，更像是番外。

    海洋跟鹰两人去看首映，鹰看着人家改编的海鸥之声，再看看自己跟海洋，真的有一种微妙感。海洋端庄的脸庞，专注的神情，都猜不出心思。

    海鸥先生跟海妖先生不太搭吧……

    真的都能联想到当那群观众知道主角不是预期的小鱼儿後，後续会投出多少负评来；但鹰觉得无所谓了，在最後回归自然，顺势而下，也是弥补遗憾。

    反正最後也不是谁跟谁在一起，而是开放让大家去看每个人所选择的道路，而他所选择的──视线离开大萤幕，落在身旁的海洋身上。

    从最初的相遇开始，就注定了无法摆脱了吧。

    ＴＢ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