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接下来的时光好像误将流水装入沙漏,时间在转眼之间就溜走,脱离了家庭和那些熟悉裴留书合群面具的朋友们,他有大把大把的时间与彦凛混在一起,每天醒来都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在这种心情下看到任何人都能笑得更得心应手了。 然而有时候,裴留书也会遇到难以应付的对话,他还记得有一天狒狒忽然问他:“小书,现在宿舍里只有咱们两个人,你跟哥们我讲句实话好不?” 裴留书认真地注视着他说:“好呀。”才怪。 “我信你跟彦凛真的没一腿啦,不过你……额,你是不是暗恋他啊?”狒狒问到一半,自己都觉得好像有点太严肃了,赶紧用手抠了抠头皮。 裴留书安静地看着他,由于唇角天生上翘的缘故,好像依然保持着一丁点笑,“怎么说?” “嗯……你让我想想啊……就是,你对谁都很有礼貌,但是对他就有点嚣张,我好几次看到你故意捉弄他了……他也不跟你急。”狒狒一边摸自己的头一边支支吾吾,说到一半忽然拍着大腿站了起来,“……我靠好酸,算了我不说了你自己意会吧,想通了要追他的话哥们几个帮你做僚机,毕竟你才是亲生的。” 裴留书机械地笑着回了句“谢谢”,然后指了指浴室问:“上厕所吗?我想洗个澡。” “没尿,你洗吧。”狒狒说完,重新拾起手机,横着握住玩了起来。 裴留书尽力让自己看上去很正常地走进浴室,他愣愣地脱掉衣服、愣愣地在花洒下面站了一会,然后从浴巾卷里面摸洗发露,这才发现自己不小心将彦凛的洗漱用品拿进来了。 ……拿错了就拿错了吧,反正他用彦凛的什么东西彦凛都不会生气。 裴留书将洗发水往手心上挤出一些,彦凛常用的这一款几乎没有什么香味,揉搓好长时间才会有很淡很清凉的薄荷香混合在泡沫中,裴留书拢起自己发间的一团液体和泡泡,闭上眼睛就好像真的嗅到了晚上洗过澡后躺在自己身边的彦凛身上的味道。 味道……信息素…… 他的手从发间向下滑,来到自己的脸侧、来到脖子、锁骨,再往下是胸腹……待到他握住自己的腿间,刺激感与惊讶感令他在水流中猛地睁眼,接着又被酸涩刺激得重新闭紧。 他扶着浴室冰凉的瓷砖墙壁,想象着那个人做这种事会是什么样的风格——他是Alpha,说话干脆简洁,做事也雷厉风行,那……裴留书闭着眼睛有些凶猛地对待着自己,水珠顺着他下垂的睫毛流满他的脸颊,他比任何一次自慰都要提前来到高潮,射精的瞬间差点不能控制地在浴室里发出呻吟声。 他在水汽氤氲的浴室里喘息了很久,接着一边心脏狂跳一边像销毁证据的犯人一样拼命冲洗自己。他转身面冲花洒,仰面闭眼淋了好一会,用力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就关了水,从淋浴间走出来后他糊弄地将头发吹成半干,套上新衣服,跟狒狒打了声招呼就出门了,一走到马路上裴留书便掏出手机: 裴留书:在吗?ovo 白麒:想我啦? 裴留书:是呀,想你给我推荐几款薄荷味的烟,要味道轻一点、冷一点的 白麒:你自己抽吗?还是想送人? 裴留书:我自己尝试得好就有可能会送人嘛 白麒:哇哦 白麒说完,对话框的正在输入图标停止了,又过了一阵子连续好多张图片发了过来,白麒开始给他介绍,白的这个叫什么多少钱、浅蓝色的这个叫什么口味怎样,新手的话推荐你这个、这个和这个…… 行家呀……白麒白少爷和他一样也就十七、八岁而已,怎么会抽过这么多种烟。裴留书将那几张图片保存下来,说了声:谢了,明天请你喝饮料 白麒:不要外带,要堂食 裴留书:可以呀ovo / 那天裴留书买了几包烟,跑到天台各抽了一支,抽第一口和最后一支的最后一口时都产生了一股奇异的眩晕,但他始终没有吸到最理想的味道。 回去时他将自己的烟藏在了书包最底下的夹层中,跑去便利店买了一瓶苏打水灌入喉咙,又听信了白麒的鬼话跑去花坛抓了抓草,试图消除身上的烟的味道。从小到大,秘密对于裴留书而言一直都是可以用来交换的硬通货,时间久了、接触多了,他与彦凛之间就几乎没有了秘密,抽烟是裴留书第一次想要刻意隐瞒彦凛的事,好像最最昂贵的东西被锁在保险柜里,而裴留书像个担惊受怕的守财奴一样不想败露。 裴留书回去的时候彦凛已经在宿舍里了,他答应裴留书帮他带了晚饭,裴留书摸了摸饭盒,已经有些凉了,但彦凛还是等他回来才一起吃的。 裴留书熟练地装起了可怜,“同学跟我聊了一会天,他话太多了怎么都挂不掉……” “嗯。”彦凛将一次性筷子掰开递给裴留书,“吃吧。” 裴留书突然觉得急着解释的自己特别没劲,然而他刚悄悄叹了口气,旁边的彦凛忽然像灵敏的缉毒犬一样抽了抽鼻子,然后皱着眉头靠近裴留书…… 不行,不能让他知道,就说是同学抽烟,烟味留在了自己身上……早知道就不说“挂不掉”这个词了,这样还能直接编成当面聊天……总之不能让彦凛知道他抽烟,更不能让他知道烟的味道还和他的信息素差不多。 “裴留书,你……” 就在这时,裴留书的手机忽然响了。 “……”裴留书看了看手机上的来电显示,然后又看了看彦凛。 “先接电话吧。”彦凛也瞥见了“妈妈”两个字,说,“你一周没跟陈阿姨联系了。” “嗯……”裴留书滑动了一下通话键,冰凉的手指攥住手机贴在耳边,带着那一身似无似有的烟味逃走了。 / 陈芝淑有时候会给裴留书打电话嘘寒问暖,裴留书向来都是报喜不报忧,电话那边的陈芝淑总是笑吟吟地听他讲好消息。 但陈芝淑竟然从来都没有问起来彦凛的事情……这有些不正常。挂了电话以后裴留书回到彦凛面前,他捏住筷子想了想问:“你当时来这里……怎么跟彦阿姨说的?” 彦凛说:“我说我报了个冬令营。” “……”裴留书睁圆了眼睛,他不相信彦凛在彦婉仪面前的撒谎技巧,“不会吧?她信了吗?” “我觉得她不会信,但她只是让我注意安全,就没有继续问了。”彦凛说。 裴留书盯着他看了一会,轻声问:“为什么不拆穿呢?” “为什么要拆穿呢?”彦凛平静地说:“我已经十八了,会清醒地做我喜欢的事,不会让我自己狼狈、也不给她添麻烦,不想多解释的时候撒个谎没什么。” “清醒?”裴留书笑着重复彦凛话语中的字眼,“喜欢做的事?……你是说你喜欢和我在一起吗?” 这句话有歧义,裴留书知道,他是故意这样问的,甚至有点逼迫的意思。 这半个月以来,不止是狒狒,身边其他的所有的人都认为他们两人是情侣,每次有人问起这件事,裴留书都会在暗中观察彦凛的反应,他不否认,但也不肯定,始终保持着模棱两可,但由于他本来就是不怎么喜欢和别人聊天的性格,这个话题一般都继续不下去。 所以到底是喜不喜欢,这个疙瘩在裴留书原本就坑坑洼洼的心里越拧越臃肿,从小到大他和彦凛之间的关系都是因为他利用好了时机、设置好了时间,从邻居到朋友、从朋友到密友……天时地利步步算计……可为什么到了临界点他却不上钩了?裴留书不相信彦凛对他没有感情,难不成真的是百分百纯洁的友谊吗?是他故意越界还不够明显吗? 彦凛认真地点了点头,将吃完的盒饭盖上盖子,依然是那样的平常语气,“是啊,不然我也不会来这里。” “……”裴留书恨不得在他的脸上瞪出一个窟窿,再顺着窟窿钻进他的脑子里搞明白彦凛想的到底是什么。他的语气越是平静,裴留书就越是想要咬烂自己的指甲,当然他更想咬烂彦凛的嘴唇和舌头。委屈和抓狂在他的心中好像地震了一个世纪,终于,他长舒一口气,对着彦凛露出了他能够应付所有人的那种微笑,“是吗?我很开心,阿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