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吧

    抽油烟机嗡嗡作响，吸纳着从下方冒上来的烟火。

    高引一边拿铲子翻动着铁锅里的菜，一边时不时地偷瞄一眼站在他身后的外甥。高韵玫则顺势捕捉他望过来的视线，对他绽放一张笑颜。

    关火装盘，高引刚将盘子端起来高韵玫就迅速接了过去，“舅舅，我来吧。”

    高引有些尴尬地低头擦了擦手。

    前几次他做饭，都是把自己关厨房里头不让高韵玫进。但今天晚上刚回来，高韵玫就紧跟着他说要学做菜要帮忙，不顾他要把门关上就挤了进来。

    今晚做这一桌子菜，可谓是高引做得最坐立难安的一次。

    盯着桌上的菜随意的扒拉了几口饭，高引突然发现桌上今天刚在菜市场挑的新鲜金鲳鱼，高韵玫连一口都没动过，“小玫，怎么不吃鱼？”

    金鲳鱼肉质细嫩，他又加了自己腌制的咸梅压下了鱼里可能有的一点儿腥，入口不涩而是鲜美可口。高韵玫很爱吃鱼，换作往常，不可能一口都不动。

    高韵玫端着碗，抬起头看着高引很认真地说：“我看舅舅你一直盯着鱼看却不吃，我才想起来上次也是这样，你只顾着让着我，自己想吃却不吃。”

    听到高韵玫这么孩子气的话，高引不由失笑：“我想吃自己还不会夹吗？别想太多，你舅舅我买菜的闲钱还是有的，够咱俩吃。”

    “舅舅，”高韵玫将椅子挪得离他更近了些，“我给你每个月的伙食费吧。”

    高引生气了：“干嘛呢？都说了养你这点小胃口算不了什么，做什么这么生疏。”

    高韵玫嘴角挂着笑，眼睛像藏着夜晚的星星一样漂亮明亮。他说：“舅舅说得对，咱俩是很亲密的，不过我想着我的就是你的，要是舅舅能够帮我管着我就不会乱花钱了。”他伸手夹了一块鱼到高引碗里，“舅舅，你就帮我管管好不好？”

    高引吃了鱼却不吃他这套，“想都别想，好好吃饭。”

    高韵玫见好就收，换了个话题：“舅舅，等会吃完饭你就监督我做作业吧。”

    高引差点被嘴里的猪肉噎了一下，他舀了一口汤喝下，缓了缓才说：“这、这不还有两天吗？干嘛那么着急？”

    高韵玫接过他手里的汤勺给他重新舀了一碗，“可是舅舅你白天要去工作啊，我的作业挺多的，需要舅舅每晚监督才能做完的。”

    高引没了反驳的话头，他端着碗挡着躲避高韵玫望过来的视线，脑子转了几个来回，才想起搪塞的话：“你写完拿给我签字不就行，老师应该也不会管那么多。”

    高韵玫将筷子一放，迅速起身：“舅舅，我吃饱了，你慢慢吃。”

    高引赶紧把他给拦了下来：“行行行，晚上我就给你监督。”

    这一桌子菜才动了几口啊，高引不爱吃剩菜，真糟蹋了他得心疼死。

    高韵玫重新端起碗，低头吃菜，嘴角微微上扬。

    带着一肚子郁闷，高引坐在了高韵玫的书桌旁边。

    他刚洗了澡，头发胡乱地擦过，还带着湿气，身上穿得跟白天没什么大变化，依旧是长裤配没有图案的短袖。而他旁边的高韵玫则穿着一身睡裙，一双白皙的长腿委屈地蜷缩在窄小的矮桌下。

    瞥了一眼矮桌，高引寻思着哪天换一张新的大书桌回家。家里有不少东西都挺老旧的，像浴室热水器的水温就很不好调，从前他一个人住可以不在意，但现在多了一个高韵玫，确实应该换换了。

    “舅舅！”

    突如其来的声音将高引乱走的思绪拉了回来，他抬眼望向高韵玫，问：“怎么了？”

    一本本册子摆满了书桌，高韵玫摊开了一本，对高引招了招手：“你坐过来一点。”

    高引挠挠头：“不用了吧，我怕、我怕打扰你学习，我还是……”

    高韵玫打断了他的话：“不会，你坐过来一点。”

    高引只得将椅子拖近了一点，高韵玫这才拿起笔书写起来。

    高中的知识高引已经忘得差不多了，现在看到那些数字就头疼，他移开了视线，望向那拿着笔的手：“你是左撇子啊？”高引忍不住问出了声，“怎么你吃饭的时候用的是右手？”

    高韵玫看了他一眼，有些无奈地说：“是左撇子，不过右手也能用就是不太顺手，妈妈让我吃饭的时候用右手，不要让别人不方便。”

    听高韵玫提起高思思，高引有些了然，他笑了笑说：“我姐就是这样，总会顾忌一些。”想起什么，他又收了笑意，盯着桌上的书出神。

    一时间，屋里只剩下笔落在本子上沙沙的声音。

    高韵玫将作业做完，回过头才发现高引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将头靠在椅背上，睡得正香。

    将书合上，高韵玫迅速凑到了高引面前。

    男人显然陷入了深睡，但眉间却紧皱着，像是被什么噩梦给缠上。

    高韵玫用手指轻轻勾了一下高引的鼻子，“说好的监督我的，自己却睡得这么香。”

    话是这么说，但语气却听不出埋怨，反倒带着几分甜蜜。

    高韵玫拉开椅子，他也不挪动高引的位置，而是坐在地毯上，身体轻轻靠在高引腿上，眷恋般枕在了高引的膝盖上，闭上了眼睛。

    星星逐渐失去了光泽，月亮渐渐隐没于深空。

    高引睁开眼，被屋里大亮的灯光刺了一下眼，他一边嘟囔一边习惯性地伸手想摸向墙壁，却摸到了一片空无。

    “嗯？”高引逐渐清醒过来，适应了房间的灯光，看清楚了屋子的情况，“我怎么在这睡了？”

    顺着窗外看向外面院子，外面的天色已经没那么暗了，瞧着太阳都快出来了。

    高引刚想站起身来，突然被埋在腿间的一个脑袋吓了一跳。

    高韵玫被他微起身的动作惊扰了一下，抱着他的腿蹭了蹭。

    高引这才想起来，昨晚他在高韵玫房间监督他做作业，没想到他竟然睡着了，还一觉睡到了快天亮。不过……

    看着抱着他的腿不放的高韵玫，高引的心里又冒出了几分他自己都琢磨不明白的难受劲，他又重新坐了回去。

    靠着椅背，高引彻底没了睡意。

    说来奇怪，他昨晚做梦又梦到多年前的往事了，故事一开始跟现实没什么不同，但后面却不一样，梦里妈妈还在，姐姐也还在这里，高韵玫也在，他们一家四口坐在院子里很愉快地聊天吃饭，高韵玫还时不时插几句话逗得他们几个哈哈笑。

    梦里很快进入深夜，高韵玫跟他睡在一起，但梦里的高引却没有一点不自在，而是将手放在高韵玫腰上，他侧着身跟高韵玫面对面，听高韵玫说学校里开心的事情，自己也忍不住笑。

    后面……

    后面不知道高引回了一句说什么，高韵玫突然倾身将高引压在身下，他掀开了高引的短袖，将高引的乳头咬进了嘴里，而高引则一脸享受地喘气。

    …………

    吓得现实中的高引直接从梦境里头挣脱了出来。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高引并不认为自己对高韵玫产生了除了舅甥亲情关系之外的多余感情。

    但是……但是……

    高引低头看着枕在他膝间的高韵玫，伸手揉了揉他的头。

    他的力度不大，但高韵玫却睁开了眼，带着几分睡意地看过来：“怎么了舅舅，是哪里不舒服吗？”

    本应该借此让高韵玫起来的，但这一瞬间高引不知怎么变了想法，他说：“没事，睡吧。”

    高韵玫又看了他一眼，就乖乖地点头重新合上眼，长长的眼睫毛抖动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