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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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杉城再回到客厅的时候,瞥见仍旧剩下大半杯的红酒,不禁愠色生颊,沉下语气道:「喝完,待会儿出去让你看一样东西。」 穆承雨下意识咬紧了下唇,艰难道:「你给我喝的是什麽?」 白杉城扬起眉毛,迅速踱到穆承雨面前,擒住他的下颔,语气冷漠又危险道:「我让你喝什麽,你会不知道?」 穆承雨在巨大的压迫之下,仍旧摇了摇头,难得抗拒道:「我不想再喝了。」 白杉城眯起深邃的瞳孔,耐人寻味道:「为什麽?」 「这……跟之前的、」穆承雨咬牙道:「仿信息素是不一样的东西吧……」 「喔?怎麽的不一样?」 穆承雨垂下睫毛,只觉得难以启齿:「我不想再喝了。」 白杉城忽然邪俊一笑,目光带着逗弄的嗤意:「你现在是要告诉我,不靠这些仿信息素,你有自信能让我尽兴?」 穆承雨脸色一青,镇定得提议道:「要不然不要再做了,我……不想再用这些药了……」 「那怎麽行?」原以为白杉城听到他拒绝的话语会勃然大怒,却没想到眼前容貌邪俊的Alpha却收敛了总是对他跋扈任性的脾气,充满耐性得提起来剩下的半杯酒,不容置疑得递到了穆承雨的唇边。 他压低充满磁性又蛊惑的嗓音,用称得上温和的语气,诱哄道:「承雨,喝下去,这不是不好的东西。」 穆承雨晓得自己只要面对白杉城,立场总是不够坚定,被他这麽一哄,半推半就得将剩下的红酒全饮下肚。 只感觉白杉城像是被取悦了一样,低头轻抵在他的额畔,像是在自我倾诉,低声呢喃道:「你以後就会晓得了。」 只可惜穆承雨终究是没能知晓白杉城此段话的含义。 喝完酒後,穆承雨在白杉城的示意下,两人一同走出了游艇舱厢,一展开视野,触目是一张铺摊开来的星图,蓝底钻饰,乾净又纯洁的颜色,隐匿着歌咏在传说之中的秘密藏宝地图。 「白家有一样传家之宝。」白杉城忽然开口道:「你知道是什麽东西吗?」 穆承雨犹豫得摇摇头,他没有听白岩画说过。 「是一双宝剑。」白杉城用指腹轻轻抚摸着腰带上的家徽图腾:「是旧帝国时代,女王加封爵位给祖辈的礼物。」 白杉城憎恶腐败的旧帝国制度,同样仇恨恋旧过去帝制的保皇党一派,主要是因为他坚信白岩画是遭受保皇党的余孽刺杀身亡,因此很少会听他主动提起过去白家在华夏帝国尊为大公爵的身分。 然而穆承雨仍是默默得听着白杉城接续道:「你知道那双宝剑如今的下落在哪里吗?」 穆承雨轻声道:「莫不是,在蜿国?」 白杉城目光一深,侧头看向穆承雨的容颜,让人看不透他眼光中的沉浮:「对,相传翡氏末代最後一任君主,就是身殒在蜿国。」 白杉城的声音即使在海浪的载浮之下,依旧无波无澜:「她抱着其中一把宝剑,坠身海底,从此再无人见过她,连屍首都没有寻获。」 「其中一把?」穆承雨微愕:「那就表示现在只剩下一把宝剑……」 「嗯。」白杉城淡淡道:「仅存的一把收藏在白公馆里头,我後来才知道父亲为什麽一直在寻找另一把遗失,或许根本就没有存在过的宝剑,只是传说口耳相传罢了,就算真的有,也不过是旧制度底下的一件信物,都是走入历史的破东西。」 「父亲却耗费周章寻找这把宝剑的下落,原因确令人无法理解。」白杉城眉头一蹙,海风将他散落的黑发吹至耳鬓,露出眉毛底下深邃的一双灰蓝色瞳孔,穆承雨清楚得看到此时此刻那双幽深的眸子淬链出主人的情绪,转变成鲜艳的靛蓝色。 穆承雨喃喃问道:「是什麽原因……」让你这样愤怒? 有时候,他跟白杉城之间的一问一答,并不是出自於多想知道问题本身的答案,而更多的是心情的交换,藉由一听一诉,缓冲一些过分尖锐或是过分陌生的情绪。 白杉城心领神会得松开了英挺的眉毛,张扬的蓝色眸子也冲淡了愤色:「那一对宝剑上,分别铸刻了一行古文字,一定要成对合在一起才得以辨识字迹,就因为这样一段微不足道的文字,让父亲每年都要流连蜿国一次,如今我倒真的想知道,这翡氏一族究竟有什麽致命的吸引力,能让人仅仅只是臆想,就魂牵梦萦,丧失心智。」 白杉城此番言论不假,以前在旧帝国时代,皇族翡氏的Omega是非常稀有的,有时候可能隔了半个世纪都无法诞下一位Omega皇子。 有传闻皇室迫於压力,为了提升血统的纯粹,甚至会强迫家族内的成员近亲通婚,一旦是近亲结合生出来的Omega,将与生俱来一股倾倒众生的魅力,能令所有的Alpha主动献出臣服,无一例外。 这正是皇族的Omega真正令人畏惧的地方,他打破了所有的规则,凌驾所有的律法,以及所有以理智和逻辑建构出来的框架,在他面前,都只是累赘的薄纱。 只因为皇族的Omega天生拥有了最完美的基因与信息素,他将可以掌控所有为他倾心着迷的Alpha,影响整个国度的命脉,越是血统高贵的Alpha,越无法抵抗他的魅力,用「真命天子」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 「我们现在停滞的位置,叫做月牙沟,这个名字跟月亮没有关系,而是跟星星有关。」 白杉城仰起头看向星空,带领着穆承雨摸索今夜的藏宝图:「每年这个时节,璇星和碧孤星会和九弦座构成一个新月弯的图形,月首跟月尾连线的方向和临海最深的海沟交会处,就是我们现在的地方。」 「所有坠入海底的东西,都会跟着浪流停搁这座海沟,不论是那把遗失的宝剑,亦或是女王的屍首。」 穆承雨没由来的打了一个冷颤,如今白杉城身居高位,他们又早已不似小时候朝夕相处那般熟悉,再加之今晚不知道为何,白杉城三句不离他最忌讳的话题,越发让他人无法猜测他莫测高深的心思。 白杉城覆手伫立在游艇的最前方,回头一看,发现穆承雨远远得站在离甲板最远的地方,那里最安全,有船身可以凭靠,不可能会摔出船外,最重要的是,在他触手可及的范围之外。 隔着暗夜海雾,穆承雨脸上的表情模糊而看不清楚,白杉城闭着眼睛就可以描绘承雨此刻的心情,肯定是有点惶怕,又伤透了脑筋。 承雨怕的是,周围都是深不见底的海水,要不是有他在身边,穆承雨肯定一步都不愿意离开船舱;伤脑筋的是,这夜风急促得搜刮他们的体温,露天站久了,总是增加着凉的风险,穆承雨要是瞧见了,肯定是要兀自忧心一翻。 果不其然,穆承雨再也沉不住气陪他倒吹冷风,扬声唤道:「杉城,进来室内吧,再吹风要着凉的。」 承雨的心思跟他所揣测的分毫不差,白杉城得到一种尘埃落定的踏实感,穆承雨从小就是属於他一个人的东西,他不只要掌控穆承雨身体上下的每一个部位,更要连他的思虑和情绪都完全收拢在自己的掌心之中。 这世上,再没有一个人能够同他如此亲近。 「我们不进去,你过来。」白杉城带着慵态得下了命令。 穆承雨即使百般不愿意,但又能如何,只能跛着受伤的脚,小心翼翼得绕开离甲板最远的路径,龟行往白杉城的位置前进。 他太专心在挪动自己扭伤的脚踝,丝毫没注意到已经耐性丧尽的白杉城无声无息得绕到了他的身侧,穆承雨只觉得双脚一轻,忽然整个人腾空离开了地面。 「?!」白杉城居然拦腰把他打横抱离了地面,穆承雨吓了一大跳,连嗓子都缩了起来,只能勉强把重心调整到白杉城健壮的胸膛上,才不至於从他的臂膀里狼狈得摔出去。 「就只有你一个这麽大岁数了,还扭伤脚。」白杉城低沉的嗓音就只隔着两人相贴的体温,藉着震动传到穆承雨的心上。 距离上次白杉城横抱他的记忆,穆承雨已经没有任何印象了,或许也是他受了伤,才得以短暂拥有这麽亲密又温馨的距离。 可能是方才喝了大半瓶红酒的关系,穆承雨现在才懵懵懂懂得意识到自己的思绪比平时迟缓了许多,所以等他发现到白杉城已经把他抱到了最外围的甲板上时,他周身最安全的地方就仅剩下白杉城的怀抱了。 穆承雨下意识抱住了白杉城的脖颈,一双浅褐色的眼眸迷茫得睁得圆圆的,整个人不受控制得往白杉城的躯体贴近,做出他平时压根不可能做的出来的依赖举动。 「杉城!」 白杉城严厉得遏止他杯弓蛇影的惊慌,声音宛如令人心安的宏钟:「我抱着你,你紧张什麽?」 穆承雨无助得摇着头,断断续续道:「不行、这里水太深了,碰不到底的,摔下去的话、……不行。」 「穆承雨,你看着我,不要看外面。」白杉城充满力量拉住了穆承雨的视线,那双灰蓝色的瞳孔,倒映出承雨苍白的脸色:「看着我就好,没什麽好害怕的。」 「……嗯,」穆承雨这才定了定神,却越发不解白杉城今夜异常的行动究竟是为什麽:「你别放手。」 白杉城忽地漾出了笑容,似乎穆承雨这句脱口而出,充满孩子气的话,与他平日温顺老实的形象大相迳庭,倍感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