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六

    纪念舞会当日，陈雪燕非常的兴奋，尤其是看到穆承雨真的穿上了他母亲准备的那套白色复古礼服，他开心得几乎好像是自己穿上了那套礼服，不停得围在穆承雨的身边转，亲手帮他调整了背後几个繁琐的流苏结，直到他母亲喊他上楼去做最後的打扮。

    裴纷冥来陈公馆接他们的时候，陈雪燕还挽着母亲的手，叽叽喳喳得询问一些舞步的细节，直到快走到门口，伯恩娜夫人才把喋喋不休的小雪燕交到了穆承雨的手里。

    陈雪燕跟母亲道了别，换成挽住穆承雨的臂弯，他比穆承雨略矮上一些，侧头一弯，正好可以枕进穆承雨的肩窝，他小声得讲秘密道：「承雨哥，你有很喜欢的人吗？」

    穆承雨愣了一下，失笑道：「自然是有的，不过这要看是哪一种喜欢。」

    「就是那种……崇拜的喜欢。」陈雪燕偏着头，天真烂漫得描述：「就是想要靠近他，想要听他说话，想要听他叫自己的名字。」

    穆承雨柔声道：「那你会想要被他保护，或着主动想要保护他不受到任何的伤害吗？」

    「嗯，对就是这样。」陈雪燕点头赞同道：「这些话跟哥哥他们说根本都没有一点用处，哥哥那种少根筋的个性，直到现在还会被一些搞不清楚他性别的Alpha告白，而裴九哥又只对哥哥的事情感兴趣而已，我只是被爱屋及乌的那个。」

    「哥哥总是对我说，Omega天生就该是被好好珍惜保护的一方，那些没有办法专一得只保护我的Alpha，都不值得我喜欢。」陈雪燕道：「但我觉得不是这样，喜欢一个人并不需要这麽多条件，而且Omega也不一定只能被人保护而已，如果是我真的喜欢的人，我也会想尽全力去保护他。」

    穆承雨停顿了一会，若有所思：「……即便没有任何的回馈？」

    陈雪燕蹙着柳眉，认真思索了一会，才道：「嗯，我能够喜欢他，那他也会全力去喜欢他想喜欢的人呀，我又不是因为想要回馈所以才要喜欢他的，哥哥就是不懂得这点，总说我的真心会被辜负，明明我是主动付出的那个人，我只会有可能得到更多，才不会失去什麽呢！」

    穆承雨哑然失笑，彻底被小雪燕霸气的理论给说服了，道：「那待会你见到喜欢的人，要对他做什麽呢？」

    「今晚的目标，」陈雪燕郑重宣布道：「就是要跟他跳到一只舞！他上次可是拒绝了我呢，结果哥哥比我还要生气。」

    两人上了裴纷冥的车，就看到陈潇已经坐在副驾驶座上了，莫约二十分钟的车程就抵达了目的地——暖雪宫的旧址。

    暖雪宫的外观并不起眼，建筑物本身也不雄伟，建材陈旧颜色暗沉，冰冷的风一吹就更显萧索，然而一走进去之後，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

    暖雪宫部的装潢就像是比照了帝国时期最严苛的规矩，每一砖每一瓦都经过特别的翻修及装饰，一股低调、奢华又隆重的氛围冉冉氤氲，难以估计北邦的贵族究竟花了多巨大的造价，来重塑这座早就被夷为废墟的帝国宫殿。

    穆承雨跟着陈裴二少走进了作为迎宾大厅的圆形广场，广场总共由三层楼组成，进入宫门之後，会先在三楼的地方递交邀请函，随即便可以由左右两侧的阶梯往下汇入圆形广场，而其他二三楼层的房间，据裴纷冥所诉，通常是给身分较为贵重的宾客，在舞会开始之前暂时休憩的场所。

    他们按部就班得徐徐步入了广场，周围全是高级的香水味，以及掩饰过後的AO信息素交织而成的味道，形成了一种浮华而斑驳的金碧辉煌，一种喧闹之中的萧瑟寂寥。

    转瞬间，周围传来了一阵不小的骚动，不约而同得往某个方向议论纷纷，有赞叹的，艳羡的，有诧异的，质疑的，穆承雨乍听不清究竟大家都说了些什麽，却一直听到雪燕在他耳边兴高采烈得说着什麽，还拉着他的衣袖要他往楼上看。

    穆承雨这才终於知道，让雪燕心花怒放得期待着舞会的那个男人是谁。

    三楼的凭栏处，白杉城从休憩室踱了出来，身侧是几位军官打扮的年轻人，他身穿一袭剪裁极简的黑色燕尾服，更显现出宽肩窄腰的高挑身材，袖口雪白，领结也是白色的，唯一特殊的装饰是挂在腰际的一把银色配剑，剑把上有一块雕刻繁丽的家徽，镶嵌着一颗鸽卵大小的蓝宝石。

    他居高临下得看尽了整座浮华的舞池，一眼一瞬，锁定在穆承雨那双迷茫望着他的浅褐色眼眸上，周围黯然失色。

    纪念舞会前一晚，白杉城抵达绵城之後，应邀前往陈府拜访当地望族，按理说，这里的贵族对他并不存在任何善意，然而北邦的贵族跟军系密不可分，自然有跟湘城军系走得比较近的代表能够说得上话。

    而表面上，他是湘城大贵族的年轻继承人，青鸟区的中央政府官员，陈家自然是以最隆重的姿态来宴请他，应酬了一个晚上，也见到了赫赫有名的恩娜夫人，他并没有待太久，告辞了陈公馆就前往早就预订好入住的独立别馆。

    他才刚踏进别馆，就被副官告知有人来访，是燕京军区的首长，同样也被邀请参与这次北邦的纪念舞会，白杉城不愿让他们再等候，衣服都来不及换就先去了会客厅。

    燕京的军区不算是很庞大的单位，但层级却很高，等同一些实际拥有重兵的军区，主管统筹调度以及新科技研发，其中也包含了大型军事武器的研发，这位年轻的军区首长，领的是少将级别，年纪大约在四十几岁的青壮派，叫作黎仑脉。

    他与白杉城还算熟识，两人见过面寒暄後，黎少将便将身旁一位高挑又挺拔的年轻Alpha介绍给了白杉城，道：「这位是我们家族年轻的晚辈，目前在空军服役，是一名飞行官，也是这次新型军武计画的驾驶员，叫作黎少英。」

    白杉城随即伸出手和年轻的军官一握，和颜悦色道：「早已久仰黎少大名，是我们邦联国军历来最年轻又最杰出的军武飞行官，听闻你在试验新型武器的时候因公带伤，休养了一阵子，真是辛劳了，要好好保重身体，才是邦联之幸。」

    「您过誉了。」黎少英浅浅颔首，并没有什麽表情上的波动，又微微退到了黎少将的身後。

    白杉城深沉的目光在黎少英的身上多流转了几秒，又扬起一抹微笑，客气道：「两位若是不嫌风寒，请随白某到外头的庭院走几步路。」

    「杉城，我就不拐弯抹脚，」黎仑脉道：「你今天一脚踏入整个邦联最军事化的邦都，你有什麽感想？」

    白杉城边踱步边道，神情冷淡而有神：「他们非常的……有钱。」

    「是的，你说的没错。」黎仑脉道：「北邦的政府自治程度虽然跟其他邦都并无差异，但他们的军事体系却非常特殊，拥有比重非常大的自治权力，而且政府机关无权干涉管辖。

    「他们有自成一格的军人，队伍，而且都经过完善的训练及培育。全邦联有百分之八十的大型军武训练是在北邦完成的，他们有资源，有设备，有优良的地理结构优势，有能力去制造出一个国家的兵力，尤其是在我方才说的，大型军武的专业军事人员，基本上都被北邦给垄断了。」

    「大型军武的军事人员，并不属於地方军的编制，服役区域也是轮调制度，由中央邦联总参谋部任命调配，为何你会说是由北邦的地方军给垄断？」白杉城侧头看向黎少英，道：「没记错的话，黎少校身为军武飞行官，是燕京军系出身，目前也正在燕京军区服役，跟北邦没有任何瓜葛。」

    黎少英被点了名，微微颔首，眼神却不甚苟同，道：「编制上是这麽说没错，但实际上我大部分关於大型军武的训练，都是在北邦的其卡基地完成的，原因很简单，整个军武制造厂就在其卡基地，他们一个维修技师，都比我的飞行辅助员还要精通整架军武的操作版面。」

    白杉城眉头轻蹙，若有所思：「所以是杜勤美（＊军火公司的名称），在北邦拥有庞大的产业势力。」

    「他们现在接头的对象，就是裴纷冥，一个背景很空白的人，除了姓氏之外，他几乎不常出现在贵族圈子，他跟陈家嫡系三房陈癸参谋长交好，跟陈癸的Alpha儿子陈潇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交情。」

    「今天在陈府，似乎没有看到他。」

    「纪念舞会是由陈癸的妻子恩娜夫人筹办的，明天裴纷冥应该会给面子出席。」

    黎仑脉比白杉城年长了一轮以上，却十分欣赏且爱惜这个在政治领域上极有天赋的年轻晚辈，他拍了拍白杉城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要实践军事集权中央，北邦就是那座前人都越不过去的山岭，但是不是真的越不过去，在你这里，倒未必。」

    他接着回过头，问他的堂弟：「少英，你可认识裴纷冥？」

    黎少英那张桀傲不逊的英俊脸孔，瞬间露出一个古怪又难以言喻的神情，他半晌才不情愿得含糊道：「算是见过，我认识的是陈潇。」

    黎仑脉直言道：「裴纷冥这个人，年纪轻轻就把北邦半个军火产业握在手里，非典型贵族子弟出身，没有家族包袱，做事情不按牌理出牌，杉城，他或许是你可以运用的一个破口。」

    白杉城被提起了兴趣，道：「怎麽说？」

    黎少将轻轻一哂，道：「你对錂金属有多少的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