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七

    白杉城似乎没有想到这个问题，却侃侃道出了答道：「据我所知，是用在军事武器上的金属，用来制造战斗飞行器，或是个人驾驶的轻型飞梭，能够高密度得配合驾驶员的精神连结，效果斐然。」

    「想不到你对军事武器也有研究。」黎仑脉赞赏道：「少英，你来说，没有人会比你还熟錂金属的使用。

    黎少英也不谦让，点点头道：「新型军武计画就是运用了錂金属的元素，燕京的研究单位已经发展到了接近纯熟的阶段，经历了两代的更进，才将紫晶龙的机组完成，而我在其卡基地的第一期试飞企划很顺利，但是……」

    黎少英总觉得白杉城看待他的眼神越来越严厉，冷冰冰的却彷佛愠燃着会加温的东西，他顿了一下，才接续道：「但是在燕京的基地执行第二期的试飞企划，却发生了机体失控的异常事件，问题判断是出在机体与执行软体之间的不相容，然而这件事在基卡基地的时候从未发生过。」

    「支援试飞企划的监控，使用的是反侦察系统吧，」白杉城口吻淡，却语气重：「黎少校应该给予基地的技术後勤组织，多一点的信任与尊重。」

    「既然有反侦察系统的记录，所以基卡基地给予那次异常事件的判断是什麽？」白杉城继续问道。

    黎少英默然，黎仑脉便替他道：「由於报告内容涉及到比较专业的一些术语，总而言之，北邦的科研单位认为，錂金属运用在军事飞梭上的技术还不成熟，他们暂停了後面阶段的试飞企划，态度也趋进保守。再加上最近清查令的缘故，加深了北邦跟中央的矛盾跟对峙，这个投入重资的新型军武计画几乎是停摆了。」

    「他们给予的理由，首要的就是錂金属的原料不足，」看见白杉城略为不解的神情，黎仑脉解释道：「錂金属长期以来一直存在着开采且储存不易，耗资昂贵的问题，这方面的技术还是十分仰赖北邦的其卡基地及军火商工厂，他们看准了这点，想要以此拿翘，尤其现下他们非常不满意清查令的作为。」

    「问题就是出在燕京军区基地，那次的第二期试飞计画。」黎少英坦承道：「第一期试飞计画，在基卡基地的时候一切顺利，与我同飞的也是同一位和我搭档许多年的辅助员，若是没有那天机体失控的异常事件，新型军武应用稀有金属，强化与人体的精神连结的突破性技术，或许就成功了。」

    「你很确定，那日的异常事件排除了所有的人为因素？」

    黎少英知晓白杉城带他们到屋外谈话的用意，现下没有旁人，讲话不用顾忌：「虽然不敢说百分之百，但我的操作，与AI系统之间的精神连结，并没有失误，我们後来回去分析过，那日试飞跟往常的任何一次比较，唯一不一样的地方，就是多了反侦察系统。」

    黎少英的话语在舌根里打了一个转，神色晦暗了几分，才悠悠出口：「还有那一位带着系统来的，特级技术官。」

    白杉城听出了他话锋里的意涵，趁胜追击道：「你认为反侦察系统有问题？」

    黎少英却回以他一个格外冷静而犀利的神情，笃定道：「不，我认为不是反侦察系统的问题。」

    白杉城眼神骇然，闲适踱步的动作都停了下来，气氛一瞬间弥漫着一股微妙的凝重，最终是黎仑脉捡回了话头：「北邦虽然陋习守旧，却从来不是故步自封，他们或许跟旧帝制时期相比起来，已经不再手握重权，但他们却有一股很强大的信念，非常团结。」

    他意喻深长道：「杉城，我得提醒你，燕京现在的那位＊（指邦联元首）可是跟北邦维持着不远不近的关系，而他背後的那个人＊（邱大人），更是跟北邦，尤其是陈家，有着不错的交情。」黎仑脉转换了一个轻松的表情，试探道：「杉城，你是怎麽想的。」

    白杉城轻轻一哂，直言不讳道：「你想说，我若是想压过邱成鸢，势必得处理北邦拥兵擅权的事情，邱成鸢和他们交情好，而我却有清查令在手，与北邦利益水火不容，若是不後退一步，就没有转圜余地。」

    「政治立场不同，不代表就得水火不容。」黎仑脉话中有话，似乎有点劝和的意味道：「北邦陈裴两家固然团结，但在官员布署上，中央还是有一定的话语权，还有民间军火产业，也是跟政府之间存在很大的谈话空间。」

    白杉城又笑了一下，灰蓝色的眼眸铺垫的是他沉淀过的稳重，以及充满耐性的野心，他反问道：「这里的人如此忌惮清查令，却以礼招待我来北邦，为什麽？

    「你说他们垄断了錂金属的资源，主导了新型军武计画，待价而沽，予取予求，甚至想要以此胁迫中央，撤销清查令，庇护保皇党羽。而我或许可以考虑就此收回手，毕竟夕国之事已经达到以儆效尤的效果，是这样吗，黎少将？」

    白杉城悠然得看向黎仑脉，唇角一直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後者叹了一口气，道：「北邦毕竟还是我邦联命脉重镇之地，清查令也并非一蹴可跻这麽简单就能解决的事情，你既然人都来了，或许可以多待上几天，跟陈裴两家多交流一些，我可以安……」

    「你知道北邦真正想要的东西是什麽吗？」白杉城道。

    黎仑脉直视着白杉城灰蓝色的眼眸，近期在军武计画上被打压的抑郁也翻涌而上，似乎也很想得到一个大快人心的答案。

    「他们厌恶清查令，是因为他们惧怕它。」白杉城没有温度得笑着道：「你说他们想要要胁中央撤回清查令，不，正好相反，他们才是被要胁得退无可退，不惜把我这个白氏後辈请到了北邦来，因为他们想要的东西，只有我手上才有。」

    「四十人名单。」白杉城收起了笑容，顿时跟周围拉出了距离感：「因为这份名单，清查令才有重量。」

    黎仑脉直觉联想到了上一任握有这份名单，却骤然殒落的男人，父子同心，想必白杉城踏上这片土地的同时，肯定很不好受：「早知道你手上有这副好牌，想要逼紧或是收手，都在你的一念之间，陈裴两家这次盛情邀请你来谈话，可一点都不轻松，是我思虑太草率了。」他又道：「所以你打算什麽条件之下，暂缓清查令？」

    哪曾料到，白杉城根本不打算动用这副好牌：「不，我没有打算撤回清查令。」

    他覆手在背，抬起头望向整片浩瀚的夜空，唇角轻轻一勾：「我打算做更过分的事情。」

    古典的奏乐停下来的时候，穆承雨才意识到第一支舞终於结束了。

    他浑然不知道自己究竟踩了些什麽滑稽的舞步，裴纷冥已经把他带到了舞池外的户外走廊，穆承雨穿梭在象牙白色的大理石柱之间，直到周围的花香逐渐盖过人声鼎沸的香水味，他回头一看，才发现陈潇兄弟俩并没有跟着他们两人一起过来。

    「谢谢你。」裴纷冥突然开口道：「愿意来到棉城一趟。」

    「别这麽说，你们跟伯恩娜夫人都对我非常好，谢谢。」穆承雨含着歉意道：「不过，你要求我做的事情，我可能是没办法达成了。」

    裴纷冥看上去也不怎麽在意，摇了摇头，道：「这座暖雪宫，重新复刻建造了十年，今年才完工，变成现在这个模样，虽然物是人非，故人不在，但能够邀请你到此地一游，也算是不辱没我们这十年的心血。」

    穆承雨想到了之前的那个梦景，忍不住好奇道：「这暖雪宫为什麽要起这个名字，难道这里的雪，真的是暖的？」

    裴纷冥浅浅一弯嘴角，欣然解释道：「并不是下的雪是暖的，而是这一带的地质比较特殊，一年四季都能保持较高的恒温，即便是冬天也不例外，相传以前这里还有一座大湖泊，以及环绕整座宫殿的河流，也都是终年常温，在冬季冰天雪地的棉城也不会结冰，因而下雪的时候，只要待在宫殿里就不觉得冷，才会有降雪是暖的错觉。」

    穆承雨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还有另外一种说法。」

    裴纷冥不疾不徐得揭开自己卖的关子：「对AO性别来说，信息素的优劣往往会跟个体的优劣是相辅相成的，优良的家族基因，会有较高机率繁衍出拥有优良信息素的後辈，而且往往会展现在个体表面上，不论是体格，智力甚至是性格上。但要怎麽去区别信息素的优劣呢？」

    这个话题对穆承雨来说就是盲区，只能听裴纷冥娓娓道来：「有一种最简单的方法，叫做信息素水平波动，越优良的信息素个体，越能够保持信息素水平的恒定，通常在控制信息素水平上，Alpha天生在生理上是绝对胜过Omega，这能够依靠後天的训练，但有极限在，就像庸才与天才的道里。」

    「後来科学家去研究信息素水平，想知道这些水平波动极小的人有什麽特质，意外发现这些拥有优良信息素的个体，他们都拥有一段特别活跃的脑波，我们姑且称作精神力」，而精神力强大的人，他们比旁人更适合去作需要高度专注，或是需要耐性与毅力的工作。」裴纷冥打比方道：「譬如像是军人这份职业，就是有订定精神力限制的。」

    「这一百年来，我们军事工业蓬勃发展，是因为在帝国颠覆之前，我们发现了一种特殊的金属元素，而它特别的地方就在於，能够跟人体的神经突触产生连结，而又与个体的精神力誉值密不可分。」

    裴纷冥道：「这个新发现的金属，一直到帝国末代女王的任期内，才被官方正式定名，并借取了女王的名讳，命名为：錂金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