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止戈塔
虽然吃人嘴软，但端木立轩没忘正事，他转头看看木头人偶，看到对方没有注意自己，才小心地传音给邵星晖：“今天送过来的丹药呢，给我拿出来一粒。” “你不是都吃了吗？”邵星晖敲敲小少爷拿着的碗，示意他药已经化进去了。 这药力弱得不仔细感受还真品不出来，不过也好，正适合治疗他的皮外伤，端木立轩就说同样的食材味道不可能与他在府里吃的差别那么大，原来还是有丹药的缘故，虽然是下品。 行功运转一个周天，小少爷长叹口气，直觉得舒筋缓骨爽快极了。“今日你要是输了想必也不服气，等你好了，我们再过招。”若是在荒野里，邵星晖肯定是趁你病要你命，但这不过是宗门弟子间的切磋，即使吃了丹药，端木立轩身上应当无碍了，但他也不准备占对方这个便宜。 端木立轩后面还疼着，既然对方先给了个台阶，他亦从善如流。 “已经知道了你会用什么卑鄙手段，等我痊愈，你就不是我的对手了。” 邵星晖敷衍地点点头，专注于将他手中的几根草编成剑柄。 看着小少爷一脚踏出院外，邵星晖双手扩在嘴边，大喊道： “那些丹药你要不要拿回去，下次我会温柔的，你应该用不上那么多。” 端木立轩脚下不稳，差点从小山丘上栽倒下去。 “今天天气真不错。” 留下这么句话，少年施施然地回房睡觉去了。 木头人偶探出头望望天，乌云遮月，万里无星，原来这样是天气好呀，子夜表示自己又学到了新东西，真开心。 邵星晖起得早，拿上子夜准备的干粮便冲去止戈塔，走到一半他突然想起自己似乎没有跟端木立轩说过要去修炼，“子夜一直在家，应该会告诉他吧……”少年自言自语道，觉得自己想的很正确。 傍晚时分，端木立轩像往常般来了，他来找邵星晖并不是因为别的，只是他伤好了，就是如此。 “你来干嘛？！” 小少爷正斟酌如何开口，就被人抢白，他看着眼前有些圆润的肉球一时想不起对方是谁，不过看他刚才还叫木头人偶小夜夜，应该是邵星晖的朋友。 圆润的肉球——元狄倒是一眼认出了端木立轩，他很是警惕地将子夜拽到自己身旁，对于这个嚣张纨绔的宗族子弟，他不觉得自己如此紧张有什么过分。 “我找邵星晖。” 面对旁人端木立轩一向不屑解释，但考虑到对方或许与邵星晖关系匪浅，他还是回答了。 “他不在，有什么事儿你和我说，我能替他做主。” 小胖子眼睛转了转，他可没说假话，像是买几斤菜挑几斤水的事儿他真的能做主，至于作主的事儿，他可没说。 端木立轩听说邵星晖不在，也不纠缠，他对着木头人偶点点头，转身就走。 “呼……吓死小爷了，话说邵星晖是得罪他了？这都找上门来了……” 元狄一屁股坐在地上，长吁口气，小声嘀咕着。 “星晖没有得罪小少爷，小少爷每天都来，前天他们还一起修炼了，哦，忘记告诉小少爷星晖去止戈塔了，等明天他来了，子夜再告诉小少爷。”子夜摇晃着木头脑袋，丝毫不知道自己说的话让元狄多么震惊。 元狄觉得自己好像犯错了，但他不敢说也不敢问，小胖子把桌上的盘子端起来，撒腿就跑，边跑边说：“小夜夜，看在我们是好朋友的份上你可别告诉星晖我来过！盘子改天给你送回来！” 怕再遇到今日这种情况，端木立轩次日先是用神识探查，发觉院内只有一个木头人偶，等了半响也不见邵星晖的踪影，他想了想，没有进去，只打算明日再来。 一连七八天都没蹲到邵星晖，小少爷多少有点不高兴，他记起邵星晖的师傅总落宿在酒坊，说不定也把他的弟子带坏了，端木立轩决定去酒坊，将误入歧途的同门解救出来。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青花眼目代替他查看着酒坊内的隔间，不在这里那他还能去哪儿？端木立轩啃着糖葫芦陷入沉思。 “谁！给我滚出来！” 突然青花被人打落，端木立轩意识到自己可能不小心将青花眼目探到了酒坊女子所在之处，他哪敢应答，迅速销毁青花痕迹，拔腿便跑。 端木立轩并不是没有想过解释一下，但想到酒坊的老板是贺琼山，他觉得自己恐怕还没张嘴，就得被人先断条手臂拿来下酒，他一心逃跑自认为已算是极速，可还是甩不开身后的女子。 红衣娇俏，如果是平时，端木立轩说不定会欣赏品评一番，可现在他着实没那个闲情逸致，他只想快点甩开这位贺琼山的弟子。 再往前便是五行塔，如果能逃进碧笙塔内，端木立轩有把握借着机会给自己换身行头，保证再站在那女子面前也不被认出来，不过碧笙塔在止戈塔后面，他感觉自己似乎没有余力跃过止戈塔了。 金克木，但凡是有别的出路，端木立轩也不想进到止戈塔里，为了让宗门弟子更好地修炼，止戈塔内部堆积了数不清的兵刃，塔内销铁金风吹起，再绝世的神兵利器也被化成碎片，此塔的名字也是由此而来。 变成碎片的利刃随风杂乱无序地攻击着前来磨砺的弟子，大多数人都是站在台阶上，背靠塔身，或是用剑意或是用刀意来护住自身。 端木立轩不修刀兵，而他掌控的草木藤蔓又与之相克，是以他不愿进这止戈塔，但在被人抓住丢光面子和进塔拼命一搏之间，不用问他也会选择后者，束手就擒从来就不是端木立轩会做的事。 一脚踏开石门，平稳落在台阶上，找个掩护躲过这一劫。 这是端木立轩的设想，没什么难的，但是他第一步就踏空了。 石门从里面拉开，端木立轩连闪开都来不及喊就踏在来人胸口，那人反射性地抓住他的脚踝往后掷去，开什么玩笑，那可是销铁的金风，小少爷脸色苍白，立刻弓身双手环住那人的腰，堪堪躲过一劫，但后背上的衣服却没能幸免，被刮得不成样子。 “给我放开！！” 邵星晖？这么巧，那更不能松手了，端木立轩不说话，只假装自己头撞在对方身上，依然昏死过去，只是手上抱得越发紧了。 “喂！……麻烦货？端木立轩？” “说你是麻烦货你还真就给我惹来麻烦？” “自从遇见你，麻烦就没断过……之后一定让你赔个倾家荡产，让你以后再也不敢做个麻烦货！” 好歹是翻云覆雨过的关系，没看小少爷的脸，邵星晖就把人认出来了，他骂了两句还顺手在端木立轩的屁股上狠狠揍了几巴掌，他现在被连累得有生命危险，收点利息不过分吧，而且看小少爷昏睡得像只死猪，怕是不会记得这些事。 他们跌得有点远，因为小少爷一脚将他踏出台阶，导致他们两个几乎快到了塔底，要不是邵星晖急中生智来了个倒挂金钩，现在他们两个已经砸进塔底那堆破铜烂铁里面，混成肉泥了。 之后就算被人挖出来都不一定能分清哪块肉是谁的，估计还得埋一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俩是冲不破世俗阻隔殉情了呢。 苦中作乐地瞎想着，邵星晖手上也没停，从储物手环中掏出一把石剑，金克木，不能用木剑，塔内又有金风，平时用的铁剑也不行，好在他平时会用石剑做负重训练，不然他只能祈祷小少爷不见这件事被知道得早点，这样还能连带着他有获救的机会。 接近塔底便没有了台阶，邵星晖挂在塔内突起的一块石头上，把自己的腰带拆下来，比划一下又干脆地把小少爷的外衣撕开，两者拼在一起差不多能够到距他们最近的台阶。 石剑穿在台阶上，总算是成功了第一步，邵星晖将另一边系在端木立轩腰上，双手用力将人扔了出去，脚下一点借着冲力，抱住小少爷落在石剑旁。 把人背上，望了眼几乎看不到头的台阶，邵星晖忍不住笑道，还真是让人看不到希望的历练，不过要是能走到最后，大概能使剑意再通透一分吧。 趁着金风间歇，邵星晖连续冲过十几级台阶，但他本就在止戈塔内修炼了十天，不说力竭也差不多了，才打算回去休息，结果却被人一脚踹下来，罪魁祸首正在他背上酣睡，他现在是又气又累，咬着牙又往上多攀几阶。 毕竟要是现在不走，等到金风再起，他就只能原地以剑意抗衡，想在金风中自由行走，他倒是很想，不过那至少也得是修得金丹，万法不侵之后的事了，现在的他还远远做不到。 二十九、三十、三十一……他最开始还在数自己究竟走过了多少台阶，查乱过一次后，他就不再去记了。好累好饿好沉……再坚持一会儿，开荒时候都没死，要是倒在这儿了，肯定会被嘲笑的…… ………………“星晖！邵星晖！你再不醒你师傅就要把止戈塔拔了！” 好像是杜鸢师姐的声音，原来我还活着啊，“师姐，我醒了醒了，你可劝着点那个老头儿，真把止戈塔拔了他可赔不起，还得连累我师娘再卖好几百年酒……”说这话，邵星晖缓缓醒来，睁眼便看见他师傅在边上冷笑。 红衣少女眉眼弯弯，不肯给他打个圆场。 “师傅…您老人家来啦，弟子……刚刚被金风打得脑子不好使，口不择言，您大人有大量？” 邵星晖边说还边做出一副真的头痛难耐的样子，楚桓彦最是了解自己这个弟子，也没真和他计较，“有空惦记着我，你还不如想想自己，要是端木家那个小少爷因为你出了什么事儿，呵，赔钱，我看你到时候就赔命吧！” 不计较？哼，怎么可能，他楚桓彦可不是宽宏大度的人，连唬带骗吓得少年干脆愣在那里，好半天才挤出一句，“端木立轩？他怎么了？我记得自己是护着他的，应该没事儿吧？” “没事儿，就是为了能让你走出止戈塔，那小家伙以木生金，几乎把自己刚练出的那点精气都转化给你了，嗯，也不是什么大事，差点就救不回来了。” 邵星晖本来还提心吊胆，生怕听到什么噩耗，但等他师傅说完他就不急了，能让师傅这么说，小少爷现在不是活蹦乱跳也是毫无大碍。 “诶呀，怎么办啊，那我可不是得被端木家抓去抵命？可惜我舍不得师傅师娘，但一人做事一人当……” “停停停，快给我打住！我回酒坊了，你要是没什么事儿也赶紧滚回去吧，顺便问问那小家伙有没有见过一个色狼，不知道哪儿来的居然偷窥到酒坊去了！让我逮住我非扒了他皮不可……哦，还有，端木家的小孩儿是阴木之体，你没事儿别老带着人家瞎修炼，这次好在没出问题，下次真有什么我可管不了……” 话又多又密，楚桓彦还想继续说点什么，红衣少女连推带搡把人送去酒坊，临走时不忘对她这个小师弟交代：“端木立轩已经走了，如果你休息好了的话也回去吧，下次小心点哦，你不一定每次都会这么好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