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纸牌笼子
袁林青慢慢走向他的车子。 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他坐进汽车,想了一想,然后开动了,驶回公路,沿着笔直的公路向市区驶去。 当在路上发现一个电话亭时,他就下车进入电话亭中,纳入角子打电话,他是打到警察局去的,他说:“我想报告一件凶杀案和一件腐尸案!” “什么?”那边的值日警官难以置信地反问,很少有人同时报告两宗这么重要的大案。 袁林青小心地把他的话重复一遍,并且自称他是郊游的游客,当他进入树林时,就发现一个穿红衣服的人死在那里,而树林深处又有一具已经死了许久的尸骨,然后他便放下电话,上车继续向前开。 他知道那边的人不大相信他的报告,但有人报警,他们总不能不按照报告去查清一下,而当他们去了以后,就会相信了。 那天的晚报已经刊载了这件案子的新闻。这当然是件很大的新闻,但由于警方对这件案子很重视,当时不肯发表什么,因此尽管标题刊得很大,新闻内容却相当空洞。 袁林青在餐厅里一面吃晚饭一面看报纸,看了好几份,都是看这一段。这些报纸上并没有什么可靠内幕说出来,甚至两个死者是谁都不能肯定。 但袁林青相信他是不必等很久的。 警方就是警方,他们有庞大的人力物力和巨大的档案资料,办理某些案子,他们是会有一定成绩的,现在袁林青也只是要等,等着警方办事的成绩。 袁林青悠闲地吃完了那顿晚饭,便朝酒店走去。 因为他现在不必干什么,他只是等着就行了。一面等的时候,袁林青可以争取睡个好觉。睡眠实在也是一种他所相当爱好的“运动”,因为他经常很忙,很多时侯都会睡眠不足的。 在酒店大厅里,他忽然发现那个自称卢祺的美人正在等电梯,他紧步走过去揽住他的细腰走进了电梯。 “你请走开。”没想到他冷漠地推开他:“我不认识你。” “亲爱的小乖乖,怎么啦?”袁林青的一只长手先是一把抓住他的肘关节,然后其中一只沿着他背后的细腰线略微一加压力,只听见卢祺发出一声轻微可闻的呻吟,身子即自然地倒向他。受到他所散发出来热息的影响,他直觉得自己全身一下发烫得难受。有一股长久以来受压抑的力量,此刻正争先恐后地欲窜夺出来。 他知道又将有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临,但他决定设法阻止它。不计任何代价。 “求求你。”他微弱地挣扎着,转过脸去避开那每一个足以令他神经末梢感到痛苦煎熬的亲吻。 “求求你装不认识吧。”他的脑子里更是一片混乱。 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自我控制的能力。任何时候,远在他感到强烈欲求之前,他都会非常坚决地拒绝男人。只因为他自己有主了,他不到二十岁就跟了人,妻子是腰缠万贯的司法部部长助理,他也成为全三角地域上层社会受人尊敬的小白脸。 由于妻子患有性无能,他四处求医,也无法让她那始终无意识的欲望坚挺起来,心中烦闷,所以一直寂寞地度过一个又一个长长的夜晚。 那次在酒吧里巧遇袁林青,他英俊的面容,挺拔的身材,高贵的气质一下吸引了他。神差鬼遣地,掏出了三支烟,他竞跟着他到了酒店,然后房间里颠龙倒凤起来。 事后他很后悔,由于他所处的地位,他不想让妻子知道此事,也不想抛弃现在拥有的一切,他的地位是许多人都可望而不可及的。他不想毁了所有的一切。他决定不再发生此类事情。 在卢祺的观念里,总认为一个人若连对自己肉体的欲求都不能控制,那么他将是人类的一大败笔。 袁林青提起一只手,举至他的脸颊,把他的脸庞转向自己,仿佛他逃避的嘴,恰巧足以带给他另外一种乐趣和享受,又仿佛他的抗拒,不过是为了增加彼此的兴奋和欢乐。 他可以听到一种近似笑声的杂音在他吼头间滚动着,狡狞的眼睛里流露出贪婪的喜悦。 缓缓地,他的脸向他逼过来。 又一次,他转过脸去,才发觉已进入他的房间里。 他刚转过头,立刻被他强劲的手掌顶住,强移过来,他可以感到自己胸口的一颗心,正因期待的喜悦和兴奋,剧烈地跳动着。 不由自主的,他发出一声喘息。 他的一只强壮臂膀不容抵抗地环住他,轻而易举地把他身体顶向自己,使两人紧紧地贴合在一起。 至于攫住他脸颊的手掌,虽坚定却轻柔,教他动弹不得。 随着一阵突然而起的晕眩感觉,他了解到他远比自己强大许多,就算他拼尽全身去抵抗的话,终究还是无法敌过他,他最后仍然会被他所受用。 然而激起他一股无名亢奋,全身立刻随之战栗,他闭上眼睑,躲避一阵感觉浪潮,他惟恐他会从他闪烁不定的眸中,瞧出他的秘密,因为他有多迫切想用抵抗来激发他身体内更高的需求。 他不放弃又把头扭向另一边:“不行!”他无意识地念着,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有这个意思。 而袁林青的笑意更浓了。 当他们的目光交织在一起时,他的笑意却渐渐地消失,终于完全被激情的欲望所替代,进而感染到他。 他感到自己的激情也共鸣而起,弹击着他胸前发胀的双乳,然后是他的全身。袁林青终于托住他的脸,俯下脸去吻他。 在其两手控制之下,他完全是束手无策,没有半点反抗力量。现在才知道,只要他想的话,他随时可以吻他。 而他所等待的无非是因为等待本身即是足以给他们快乐,对下面接触那一刹那的快感有推波助澜之效。 因此是他有意让他一再避开他的嘴,但现在再也不想等待,迫切地想亲亲芳泽。 卢祺这时臀部胀得发痛。 他的两片朱唇在他嘴唇亲吻之下,感觉发烫,更加甜蜜。 他的手带着一股温热,悄悄地顺着他的脸颊下移,及至他的乳头,再轻揉地抚摸他勃起的欲望,玩弄着他发硬的性器。 在他过去的两性经验中,没有一个情人会像他一样,如此细腻地挑逗他,今天就算他屈服于彼此的欲求,成为肉欲的俘虏,他也不会后悔。 可是他却松开他,仿佛认定他必然不会再抵抗他。就在这时候,原始的本能趁虚而入,卢祺用双肘顶开他的胸部,一边抽回他的双唇。 接着,他感到按在脊背上的手突然一紧,而当他再看他时,眼睛里不再有丝毫笑意。“不要再跟我反抗。”他粗鲁地说:“我现在一定要你!” 他把另外一只空闲着的手举至他的后脑勺,然后当他再度俯下脸去吻他时,借着双手的合作,迫使他的上身贴向他,两人的身体再度地贴合着。 现在他的吻已不再轻揉,而变得粗暴且深入。对他而言,他不再是个温柔体贴的枕边情人,而是个使用暴力对他强行求欢的自我中心男人。 这算什么?他狂野不训地想着,是否类似强暴?我对他说不要,但他却置之不理,一点也不尊重我的意愿。卢祺想,他没有权力强迫我做我所不愿意的事情,所以不能使这人得逞。 然后,他即开始积极地试着挣脱他。 冷不防,却被他一个顺势推倒在床上。在身下的床是柔软的,但压在他身上的袁林青,却不然。 是强烈的欲求把他推至鲁莽,抑或是他的挣扎触怒了他? 随着他按压下来的若重身体,卢祺即感受到一股强烈渴求的煎熬,一颗心如被打散的蜂窝,难受得无法形容。 噢,他真希望自己不曾去记起是什么人的老公或什么领养儿子的父亲,暂时忘记他的处境,且让眼前的这个男人再驾驭自己一次,而他所做的就只是温驯地接受他的亲吻和爱抚,他听到自己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如此告诉他,因为只要能和他温存一夜,任何代价都值得…… “你可以停下吗?”他的声音微弱得没有半点力量:“你以为你是什么人?你在干什么?” 袁林青却笑了,他说道:“我并不认为你真是这么天真。” 说着他懒洋洋地拉开他抗拒的手,毫不费力地把它按在他头旁的床上。 他嗅闻到空气中所传送来的一股久违的气味,十分地富有挑逗性,那是灰尘、汗水,以及男人体味三者混合而成的。它像迷乐药一般灌进他的脑子里去,直令他感到一阵的目眩神晕。 从他敝开的衬衫领口上,他瞧见那附沾着灰尘的胸毛,一片浓密。 不自觉地,他回忆起那天晚上目睹他脱去衬衫,裸露着他结实有力的肌肉时,对他的振动,回想着他们做爱的过程中,这些肌肉又如何随着他的移动而运作。 无疑的,它们必须就够提供给他强劲有力的冲刺。 “我是一点都不天真,但是我却根本不想和你做爱。”虽然口是心非,但他的口吻却不失自己然,听不出有任何勉强之处:“所以,可否请你现在,立刻,放开我?” 他的笑变得神秘,两道浓眉更是促狭地往上一扬:“你说什么?” “放开我。”他的声音里含着抱怨,他的胸口沉重得很,但若和他脑子里此刻所充斥的混乱相比,这些全都是显得无不足道。 以他这样一个身处豪门的金丝雀,怎么能会被一个不理会他抗议的男人所挑逗起来?他又怎么可能躺在这里,口口声声要他放开他,私底下却满心希望他能忽视他所说的话,而与他疯狂做爱?这不合理,除非在他潜意识里隐含着受虐狂的倾向。 他希望自己能够像一个处子在第一次面对男人时,发出所有一切近似义务般的抗议,而他则不了解地把它们全视为对爱的渴望,进而不顾一切地与他做爱,用他的身体教会他如何做一次男人。 听着他口中的呐喊:“不行,不要,不。”无法自己地,卢祺突然涌起一股激情,疯狂地想要他对他做爱,带给他欢乐。 他在他妻子性无能的几年内,所学到的每一件事都告诫他,不要去想,一定要设法抑制自己的肉欲。 在两分钟前,他还疯狂地想与他做爱,但现在,这将是不可能了,因为他已下定决心,要阻止它的发生。 “怎么?”袁林青开心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的情欲全都已经逐渐消退下去,就连剩下的最后一点也匆忙离他而去。此刻他感觉到的只有冰冷和厌烦。 “拜托你,让我起来。”他的语气显得不耐烦。 面对他这一骤变,他不免感到愕然。所以带着一头的雾水,他放开他,并且站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询问道。 当他抽开身去后,卢祺随即一个翻身坐了起来,然后重新整理好散乱的头发和解开的衣服。 疲惫的他说道:“什么事也没有,先生,你并不是我需要的类型,如此而已。所以我不想和你上床。” 他先是等待着,继而才开口道:“我想知道,我是否会错意了,你并不想要?你根本不想我碰你,对吗?” 他仰着脸瞪视他,真愿意自己的嘴巴能够昧着良心说句谎话:“我并不想和你做爱,也不会再有这事发生。”随即拿起掉在地上的小皮包,转身走出了房间。 只剩下袁林青呆呆地坐在床上,什么也没有问卢祺。 过了一会,他才走到衣柜前面,打开衣柜,把上装挂进去,又把手枪脱下来也放进去,然后关上衣柜,坐在床上动手脱鞋。 刚把鞋子脱了一只,有人就从露台外跳进来,手中一把刀指着袁林青,脸部的肌肉狰狞地扭曲着,似乎有无比的敌意。这是一个非常大的大汉,袁林青呆呆地看了他好一会,才认得他是谁。 他就是冯冀远的住宅那里的助手陈雄,袁林青初到岛上时差点把他摔下水里喂鲨鱼的人。“陈雄。”袁林青说道:“你在那里干什么?” “我来替郭炀报仇。”陈雄沙哑着声音说:“你跪下来受死吧,袁林青,这回我不会放过你的。” “你疯了吗,大块头?”袁林青仍然拿住那只鞋子。“谁告诉你郭炀是我杀的?” “我不会逃的。”袁林青镇定地微笑:“冯祁。” 他看着冯祁走到门口,把门拉开了,他又说:“请帮我一个忙好吗,冯祁?” 冯祁停下来看着他:“帮你什么忙?” “吩咐后面那两个人别来骚扰我。”袁林青说:“为了他们自己的好处,刚才我已差点不能手下留情了。” “你放心吧。”冯祁点头,“他们不会来骚扰你的!”他开了房门,便走出去了。袁林青奇怪冯祁笑起来会是什么样子的,因为自始至终,冯祁都没有露出一丝笑容。 第二天黄昏,袁林青下到酒店的餐厅中时,就已经发现了那个人在监视着他了,一个黑黑矮矮的汉子。他若无其事地在餐厅中坐下,叫了一桌晚餐,慢条斯理吃起来,那个黑矮汉子就在外面的客堂中坐诈作在看报纸等人之类。袁林青不慌不忙地吃完了他那桌晚餐,然后付了帐站起来,走出了酒店的门口,他一时似乎并没有特别的目的地似的,只是沿着酒店外面的行人路步行着。但是,当一部的士在身边经过时,他却忽然挥手把它截停了。 他上了车,对司机说:“我要到坟场去!” “现在去坟场?”司机诧异地从倒后镜里看着他:“现在?” “对了,”袁林青点点头:“这个时间到坟场去散步,是特别有诗意的。”他看着那个监视的人在后面也截了一辆的士。 那人继续跟踪他。 那的士司机耸耸肩,似乎觉得古怪的人他已经见得太多,现在再见一个,也不会少见多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