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亡命之途
车驰过市区的街道，到达了郊区。天气热了，郊区的街道行人也不少，但即使是天气热，坟场附近行人也不多。 袁林青就在坟场门外下了车，后面的的士大约一分钟后，在同一地点停住了，那个黑矮的汉子四处张望着，有点胆怯心惊的，但这时的袁林青却已不知去向了，他正迟疑时，袁林青的口哨声从坟场内传来。 他连忙向口哨声的来处张望。 袁林青正在那墓碑之前悠闲地散着步，吹着口哨。 那人打了一个冷颤，袁林青来这个可怕的地方干什么？约了人在这里等吗？忽然他看见袁林青迅速一跳，跳到一块墓碑后面去了。 袁林青突然的动作使他吃了一惊，不由自主地，他也冲进坟场之内，向袁林青消失的那块墓碑跑过去。他咬着牙在想，如果袁林青打算借这个地方来摆脱他的追踪，那他是白费…… 一只鬼从那墓碑后一弹而起，这个人的心也差点从嘴里跳出来，接着他发现这不过是袁林青，用手把眼睛控着，又把嘴巴拉开，做出的鬼脸。 他愤怒地把手向怀里一伸，把枪掏出来。 他觉得自己拔枪的动作算快，在他的枪刚刚从衣服里拔出时，袁林青已经把他的手腕执住了。强大的力气又把他手腕一扭，他叫了声，不由自主地转过身，背对着袁林青。 “放手！”袁林青命令道，这人仍然固执地握住那把枪。袁林青便把他的手用力向上一提，这一提使他的手腕可能脱筋而掉下来。 他哎唷了一声，只好放了手，枪应声掉在地上。 “现在给我跪下！”袁林青说着一按住他的肩，他便乖乖地地跪下来，就跪在坟前，石碑上的名字不认识，这真跪得冤枉…… 冯祁正在玩着一些东西，那是子弹。似乎为了配合他的神枪手的美誉，他的玩具也是子弹，他眼睛平闭着，屋中没有灯，他似乎在享受这黑暗。 门伊呀一声被推开，接着电灯也亮了。 冯祁不耐烦地皱着眉：“熄灯，阿K！” “阿K在外面花园睡着了。”袁林青说：“有人在他后脑勺上敲了一下。” 冯祁的脚一用力，那张皮椅便转过来，朝着袁林青。 袁林青正站在门口对他微笑。“你派去监视我的人也在坟场里睡着了，不过在睡着之前他告诉了我你的地址！”四周望望：“很不错的地方，一幢花园别墅，租来的对吗？这比酒店要好得多。” “袁林青，你来这里干什么？”冯祁脸上一条肌肉在跳动着。 袁林青耸耸肩：“今天的晚报看过没有？” “看过了，没有什么特别的消息，那副尸骨的身份还是没有确定！” “警方也能断定那是谁，但他们已经断定了不是朋坤。” 冯祁的背脊离开了座椅的靠背，颈筋也暴现着。 “所以在报纸上才会一点消息也没有，不然的话，早已大字标题刊出来了。” 冯祁呆呆地看着他，知道袁林青说的是事实。 然而他的心里却拒绝接受这个事实：“不，我不相信！”他叫道：“我不相信，那个是朋坤，如果不是，那就是你在做怪，你换了——” “我换了尸体？或者我也换了一副牙骨？你以为这可能吗？你以为我可以换了而警方都察觉不出吗？” 冯祁面部肌肉颤抖着，他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找到一具腐到剩下骨头的尸体已经是不容易，他还要运到那林中去，把旧的一副再换出来？这是不可能的，把一只别人的骷髅换了上去，这也同样也不可能，警方一定会验出来，而假如验出是一具不同人的骷髅头，那不会成为一件耸动的大新闻吗？ 冯祁一伸手拿了旁边的电话听筒：“我要查一查，”他动手拨电话，袁林青就走过去，在酒柜找到了一瓶酒，斟了一杯，浅浅的呷着。 他这一手弄得劲村相当尴尬，至少，他是得到了心理上的胜利了。冯祁派人监视着他，以为可以控制大局，不料这个监视的人却被袁林青诱到坟场里制服，而且逼他说出了冯祁的所在，于是袁林青找到了冯祁的身边来了。这就消灭了那居高临下之势，不致于冯祁随时可以找到他，而他却不能随时找到冯祁。 冯祁打了六七个电话，袁林青喝了好几杯酒后，他才终于停手。 他把听筒放回了，叹了一口气，身子又向那张座椅的背上一靠。 “你的脸色不大好看。”袁林青指出。 “妈的，把灯熄掉！”冯祁瞪着他吼叫起来。 袁林青走过去熄了灯，厅里又被黑暗吞没。冯祁又呼出一口气，就像黑暗使他舒服得多似的。 “要一杯酒吗？”袁林青问。 “威士忌，一杯大的。” 袁林青替他斟一杯酒，一面微笑着，这个只喝橙汁的人现在也要喝酒了，他斟好了酒，交给冯祁，然后坐在桌子的角落上，看着冯祁。冯祁的脸色很苍白，即使在昏暗之中也可以察觉到。 “怎么样了？” “那不是朋坤的骨头！”冯祁说。 “有可能弄错了吗？” “不可能，我有些朋友和警察局的档案部有联络，他们供给的资料不会错！” “你的朋友告诉你什么？” “他们已经查过朋坤的资料，那具尸体绝对不是朋坤。” 袁林青说：“我很为你难过，冯祁，我相信你不会说谎。你以为杀死的是朋坤，只是弄错了，我们向你父亲解释，让他相信这点。” 冯祁的头低着，在阴暗里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他忽然站起来，走出门去。袁林青自己倒了一杯酒，喝着。 十分钟以后，冯祁才走进来。 “我并没有弄错，有人证明那是朋坤，我才去追杀他的。”冯祁脸上带着困惑：“我在他额头上开了一枪，那人很像朋坤，血流了他一脸，而且还有那只戒指。” “对，我也看见了那只戒指，后来看牙齿时，才知道不是他。” “这是很古怪。这应是我们之间的事，另一个人却介入了，还派来了獐子杀你，又杀死郭炀，这人到底是谁呢？” “别问我，下一步怎么办？” “和我一起出去一次如何？”冯祁问。 “到哪去？” “找一个人，保证你会感兴趣的人！” “好吧，咱们开车去！” 他们来到一条很窄的石板路，附近都是以单层的石屋，街上的街灯是很暗的，冯祁一声不响地下了车。袁林青和他交换一个眼色，冯祁扭扭头，示意袁林青跟他走。 他们转了一个弯，来到一座三层高的石屋前面停下来，四面张望：“我们那次就是从这儿发现朋坤的，所以一直跟踪他到那片树林，杀掉他的。” “我们在这干什么？”袁林青问。 “这里住着朋坤的情妇，是他出卖朋坤的，他告诉我们朋坤什么时候去他那儿。” “唔，现在我们去问他，怎么他交出的朋坤没有金牙。” “是的，我们上去吧！”冯祁叹了口气。 他们上楼之后，按了门铃，好一会儿，才有脚步声从里面传出，一只小窗打开了，一只眼角布满皱纹的眼睛从窗内窥视出来。 “是谁呀？”一个老妇的声音。 “蔓娜维小姐在吗？” “你不知道吗，他已经给汽车撞死了。” 袁林青只觉得脊背上一阵阴冷。 这事太古怪了。 “这事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几个月了，我是他的房东，他死以后，我就住这了，你找他什么事？” “呃——没什么，我们是朋友，很久没见他，特地来看看，真没想到——”冯祁难过得低下了头，“他留下什么东西没有，我很想知道。” “没有，他留下的东西不多，也没值钱的，只有一些衣服，给他一个远房亲戚拿走了！” 他们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谢谢你！” 回到车里以后，冯祁没有马上开动汽车，他点上一只香烟，深深地吸着。 “我敢肯定，这个男人是被人谋杀掉的，他引出了一个假朋坤后，然后他也被杀掉，因为他知道得太多，你为什么要杀朋坤呢？” “我非杀他不可！”冯祁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但他不想死，他知道你不会放过他，所以就来一个假死，他以为他死了，就不会追他了。” “而现在，他知道我们可能揭穿骗局，他想制止我们，他派来了獐子。” 袁林青的眼色使他说不下去了：“你在说什么？朋坤已经死了，是我杀死他的！你杀的是假的，但我杀了真的朋坤！” 冯祁忽然微笑了，露出很整齐很白的牙齿，袁林青还是第一次见他笑。 “你笑什么？” “我想，现在轮到你证明是否杀了朋坤！” “用不着证明，是我杀死了他，你让他骗了，但我没有，他逃过了你的那一关，却连不过我这一关。现在我去向你院长解释。” “不，”冯祁摇起头来，“不，袁林青，你要证明不是你杀死的朋坤，不然，我会杀死你的！” “证明什么？”袁林青说：“已经证明了你杀死的不是朋坤，那也证明我杀的是了，我们两个人之中只一个是真的，你的已经证明是假的，那么我的就显然真的了！” “也许你杀死的是一个假的朋坤。”冯祁说：“真的一个并没有死，他仍然活着。” “你在开玩笑！”袁林青说：“难道我自己杀的是谁，我也会不知道吗？” “在一个多钟头之前我也是和你一样想的。”冯祁说：“我一直都深信自己杀死的就是朋坤，但现在怎样呢？现在我却深信我所杀的不是朋坤了！” 袁林青舐舐嘴唇。他倒从没有想到这一点。他杀死的也是一个假的朋坤？但这是不可能的，回忆又在脑海中涌现了。 好像一部电影中的闪镜头，他杀死朋坤时的情景又清晰地回到眼前来了。一个假的朋坤？怎么可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