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离婚吧。
楚淮滞了一下。 他下意识往发声处望去,却发现江遇澜竟不知何事走到了附近,更是不知朝他这里看了多久。那双纯黑色的眼睛似乎已经洞察了一切,带着早知如此的了然,让楚淮狼狈不堪。 “……”他动了动嘴唇,不想让江遇澜看自己的笑话,“你来这里做什么。” “过来看看。”江遇澜轻描淡写道,“我以为你作息不规律,又搞伤了胃。多大的人了,到现在连照顾自己都不会。” “跟作息没关系,我身体现在很好。”楚淮闭了下眼,对电话那头道,“苏妍,这件事你先查吧。等有消息了,再来通知我。” “好,我明白——” “曜光的公关就这种水平吗?连这种事情来找你拿主意?”江遇澜忽然发话,“今天什么日子不清楚,自己活儿没干好还敢打电话来找你拿主意?” 楚淮捏着手机的指尖颤了一下,沉默着挂了电话。江遇澜看到他发白的脸色,顿了顿,语气软了一点:“别想太多,可能真的只是剧组在宣发期的炒作,跟池逍没关系。” “……”他窒了片刻,嘴唇颤抖,“你看到了。” 江遇澜眉宇间浮现出一丝犹豫,微微点了下头:“嗯。” “你信吗?” “你想信,我就可以信。”江遇澜说,“这件事里我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么想。” “……”楚淮捏紧了手,指甲深深陷在肉里,钻心的痛。他恍如未觉般点开了手机,找到之前拨出的号码,浑浑噩噩地再次点下。 嘟……嘟…… 漫长的通话音在屋内回响,像是个响亮的耳光,一遍又一遍地重重扇在楚淮脸上。 他垂着眸,盯着屏幕上“通话结束”这四个字,麻木地又按了一回重播。旁边的江遇澜像是终于忍不住了,过来抢走了楚淮的手机,忍怒道:“够了,别打了。” 楚淮没说话,任由江遇澜夺走了自己的手机,呆站在那里,像个迟钝的木人。江遇澜拧着眉毛,深深吸了口气,探手摸了摸他额头,问:“胃难受不难受?” “……我很好。”楚淮动了下唇,“谢谢。” “我刚刚让小刘出去买药了,吃完再走,免得晚上回去又犯胃病。”江遇澜说,“先去我车里坐一会儿,别想其它的事了。” 小刘是江遇澜的秘书,在他身边跟了好几年,这个楚淮知道。大概是刚刚江遇澜看到他一反常态给自己灌酒,发消息让小刘去店里买药,这才看见娱乐推送,知道了池逍的事情。 江家产业横跨数界,娱乐业自然也有所涉及。会关注这些内容,不奇怪。 他低低嗯了一声,被江遇澜牵着向外走去。对方带着他来到地下车库,解锁开门。楚淮静默坐进了车里,接过他递来的手机,一眼不发地看向车外。 自从几年前为了和池逍结婚与江遇澜断了来往,楚淮就没有主动再和他说过半句话。如今同出一个屋檐下,又贴得如此之近,他除了保持沉默,也根本再找不出更适合当下的对策。 况且,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很擅长说话的人。 “纯纯。” 忽然,坐在旁边的江遇澜开口,目光晦涩。他口中的称呼让楚淮愣了愣,下意识扭转过头,迟疑地望了过去。 纯纯是楚淮的小名。当初楚母二次怀胎,每天各种辣椒吃得飞起,便满心欢喜以为自己怀了个小宝贝,决定给女儿起名叫纯。没想到生产后,才发现居然又是个儿子。希望落空的楚母便将没能用上的纯字取给了楚淮当做小名,所有人天天纯纯、纯纯地叫。 只不过自从楚父楚母因车祸去世之后,这么叫他的人就越来越少。到后来,就只剩下身为兄长的楚湛会这么叫一叫他了。但楚淮前几年的婚事惹怒了楚湛,很久再没回过家。所以,他其实已经很久没听过别人这样呼唤自己了。 江遇澜跟他一起长大,自然清楚。以前,江遇澜从来都是这么叫他的。只是后来某天,他突然端端正正地叫回了楚淮的原名,也就一直这么默认到了现在。 如今突然来这么一出,楚淮弄不清他的意思。 江遇澜看着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正在这时,车窗玻璃忽然被人轻轻敲了敲,窗外出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庞:是去给楚淮买药的小刘回来了。 “江总,”他把药袋子递给江遇澜,又塞过来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药买回来了。热矿没买到,我让酒店给处理了一下,您拿给楚总的时候小心些烫。” 江遇澜止住话头,将东西接来,小刘便贴心的关上车窗,将交流的空间留给俩人。江遇澜把纸袋撕了,借着灯看了一眼,拆包装递给楚淮:“两粒。” 楚淮低声道了句谢,垂眸将胶囊咬进舌尖。江遇澜把手上捂了一会儿的矿泉水拧开递来,看着他面无表情地一饮而尽,忽然开口问:“后悔吗?” 楚淮吞咽的动作微停:“……你问哪件。” “你心里清楚,纯纯。” 楚淮放下了矿泉水瓶,沉默拧上盖子。呼吸颤乱地变了几下,他微微闭上眼睛,舌根悄然散开一片苦意。 后悔吗? 他自己都不知道。 为了能跟池逍在一起,他几乎做遍了楚淮这个人能做到的事情:和十几年的朋友形同陌路,和世界上唯一有血缘的哥哥近乎断了关系。甚至在和池逍举行婚礼的时候,身边都只有异国他乡的陌生神父。 这么多年,他连结婚戒指都不敢戴在手上。生怕因为那枚朴素却显眼的指环招来询问,而自己却只能为了池逍顾左右而言他。 楚淮本来以为自己可以坚持下去。哪怕俩人之间已经不可避免地产生了裂痕,但只要他能拼命补上,假装没有看到对方或多或少的某些行为,他就可以继续蒙骗自己。 但今天的这些照片,彻底击碎了他勉强维持的幻象。将本就已经千疮百孔的心,完完全全地碾碎成齑粉,任由火舌舔舐,留下一地狼藉。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惹来池逍的如此对待。他想问,甚至卑微地都愿意去改。但方才那一通通没能拨出的电话已经让他明白了一切,心如死灰。 其实已经不用挽回了。 这场磕磕绊绊走了七年的、他用尽了全力的爱情……已经走到头了。救不回来。 喉头剧烈痉挛,楚淮一言不发地偏头看向窗外,嘴唇颤抖,指尖控制不住地抽痛。忽然,车厢内传来抽纸的声音,他感觉脸侧被重重擦拭了几下。回过头却看见江遇澜凝着脸,拿纸在他颊边沾拭。 楚淮这才发现,原来自己脸上不知何时竟已一片水痕,狼狈至极。 他躲开了江遇澜的动作,伸手开门:“我先走了,今天谢谢你。” “等等。”江遇澜抓住他的手腕,“你喝太多了,我送你回去吧。饭局那边,我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打过了招呼,不会有人说什么,你可以放心。” 楚淮下意识抽手,却被江遇澜紧紧攥着,寸步不让。他抬头看了一眼江遇澜的眼睛,微微吸了口气。过了片刻,勉强点了点头,接受了眼前人的提议:“嗯。” 他确实喝太多了。 如果是平时,他本来不至于会有如此大情绪上的波动。但今天,他竟然破天荒的感受到了疲惫,第一次产生了想要放手的想法。 江遇澜降了车窗,远处站着的小刘便立刻走了过来,弯腰坐进了车里。楚淮把手机打开,看见之前那数个拨出未回的通话记录,已经有几分麻木。 短短几分钟内,娱乐推送又一连弹出了数个。消息栏被塞得满满当当,全部都是有关于池逍绯闻的报道。楚淮垂眼点开邮件,看着那一串颇为讽刺的已读,心中一片冰凉: “这条消息,我知道你能看到。我已经明白你的意思了。” “你不用这样,池逍。”他点下发送,阖上了双眼,“材料我会准备的,离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