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何以解忧 (含H彩蛋)
长街那头,一人策马扬鞭,疾声而来,镇住了在场的人。 九儿一听声音,凉得生疼的心才得以喘息,可胭雪的话不适时地刺疼了他。 他到底在被谁利用? 这个答案他甚至没有胆量去细想。 他悲切地抬眸,跟穆卫影的目光对上,不是质问,也无索求,只有悲切。 穆卫影朝他心疼地看了一眼,眉头紧锁,抽刀下马,他迈着不稳重步子奔到九儿跟前,他身上撕破的脏衣裳、湿漉的衣摆、散落的长发,无一不昭示着他所遭受的屈辱,他如鲠在喉,沉重地解下披风盖在九儿微微发抖的身上。 他将其中一个男人踢倒,又瞪着那边吓得魂都没了的胭雪,她还支支吾吾地发问:“怎、怎么会?王爷您不是在迎接使团吗?” 他是在迎接使团,可本来来看热闹的清王慌慌张张地跑出去,他就知道出了事,让人一问,果然如此。 他没有将这些回答,只厌恶地看着她,抬手,刀架在她满是珠饰的脖子上,她吓得慌忙求饶:“王爷,我再也不敢了!王爷!求您饶我一条命!” 身后的侍卫也依次赶到,将灾民隔开,他鄙夷的目光冰冷,缓缓放下刀,胭雪喜极而泣,正要叩头谢恩。 “那边的壮汉带走,先关进牢里。”他对身后的侍卫说,又指着地上的胭雪,“把她的舌头割下来,然后凌迟。” 胭雪一下绝望地跌坐在地。 “此后若再有人闲言碎语,下场皆如此妇!” 九儿颤巍巍伸手扯住他的衣袖,抬头看着他,眸子里还有些混沌,却轻声嘱咐道:“莫要对灾民出手,恐惹动荡。” 他心中更加难受,不知道怎样原谅这些人,他能听到自己的骨头因为强硬的克制清脆作响,他蹲下身,小心地替他裹紧披风,怕他受凉。 “没事了,我在。”他轻声安慰道,心头却像悬着一把利刃,只要九儿多抖一下,利刃就多往下扎一下。 九儿抓着他的衣袖不肯松手,埋进他怀里,穆卫影愣了愣,然后发现九儿在抽泣,他伸手抱紧他,轻拍着他的背,“让你受委屈了。” 怀里的人得了安慰,却抽泣得更加厉害,在他怀里一颤一颤,每一下都颤在他的心里,渐渐地,九儿从抽泣变成了嚎啕大哭,手指揪紧他的衣服,撕心裂肺地,所受的委屈和苦难都在一瞬崩塌。 玉娘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赶了过来,站在一边,冷漠地审视这些灾民,就如同他们方才审视九儿。 周围的人都缄默,复杂的情绪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交织,就像地上混了泥水的粥。 他紧紧地搂着他,一边轻轻地拍着他的背,极尽温柔。 他很清楚,是自己,一手把九儿推到泥潭里。 心疼和愧疚在喉咙里转了无数圈,难以下咽。 不知道过了多久,怀里的九儿哭声逐渐停息,只是还有些轻微啜泣,却还是紧紧地抱着他,他摸了摸他的头,“我带你回去,好不好?” 九儿的脑袋轻轻点了点,湿润的发丝蹭到他的下巴,凉飕飕的。他把九儿抱上马,瞥了一眼周围的人,调转马头,扬鞭奋蹄,回了王府。 定北王府—— 他抱着他进了门,九儿没有再哭,不说话,静默地待在他怀里,微红的眼里没有什么光亮,只是痴痴地望着天上残留的乌云。 “要不要去洗个澡?”他轻声征求他的意见。 “嗯。” 仔仔细细地替九儿梳洗之后,又让人拿了套新衣裳来,是九儿喜欢的素净样式,浅青色的布料。 九儿从浴桶里出来,穆卫影替他擦干身子,碰到膝盖上的擦伤时,穆卫影特意放轻了手,九儿看见衣裳,犹豫了一下,微微皱起眉,大概又想起了方才的事,穆卫影轻轻地把衣裳抖开,心疼地说:“别怕,我在这。” 九儿的眸子颤了颤,慢慢地抬手穿衣,穆卫影牵着穿好衣裳的他出来,“回房里休息会儿吗?” 九儿牵着他的手微微用力,人又颤抖起来,略有沙哑地开口:“去个敞亮的地儿吧。” 他心里抽疼,把九儿打横抱起,去了花园里的亭子。 亭子被低矮的花丛围绕,但却并不幽闭,相反的,亭子很高,反而显得透亮。 亭子正中间放着一个棋盘,两边是坐垫。 他把九儿放到其中一个坐垫上,自己从身后抱着他,九儿靠在他怀里,痴痴地望着面前的花丛。 天上的乌云聚了又散,散了又聚,却没有再下雨。 穆卫影静静地陪着他,心如刀绞,哽咽难言。 九儿就这样在穆卫影的怀里呆了很久,他能听到身后王爷不能平复的胸膛传来的叹息,这叹息是为了他还是为了别的? 他不知道。 胭雪的话如同一根鱼刺,卡在他一动就会痛的咽喉。可是身后人的温热贴着脊背渡过来,如若只是利用,那这亭子里四下无人,他又为何要抱这样紧? 他蹙眉,就算是根鱼刺,也嚼烂吞下去好了。 他抬手绕在穆卫影的脖子上,摸着有些凉,解释道:“领头的人不是灾民。” “我知道,派人去查了,那几个人确是那胭雪找来的,也与使团并无关系。”穆卫影沉沉地叹了口气,抱紧怀里的人,却又不敢再用力,他感觉九儿轻飘飘的,像一片叶,随时都能乘风归去。 九儿闭上眼,轻笑,“人心本无恶意。”他停顿了一下,“但人心是恶。” 穆卫影把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低声道:“旁人若是事不关己,便偏爱多嚼口舌,若是被臆想出一丁点相关,则口舌更甚。” “流言蜚语,杀不了我,毁我却足矣。”他歪着头,指尖蹭了蹭一旁花丛的绿叶,将上面一颗晶莹的水珠捏破,水珠碎得湍急,从叶沿摔落下来。 他的目光企图搜寻那不见踪影的碎珠,很显然最后一无所获,他笑着叹了口气,“你我的流言真的是仅凭胭雪一人就能掀起的吗?” 他苦笑,把手从那片叶子上抽回来。“朝堂之事盘根错节,借我之身毁王爷威信的人恐怕不止一个。”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里埋着哭腔,在心底嘲笑了自己的不争气。关于他和穆卫影的流言,若只是凭胭雪一人,怎会到连清王都难以摆平的地步,手握兵权功高震主的身份足以让王爷成为众矢之的。那个皇帝之前原意帮他一把,美名其曰是消解仇恨,实际上怕也是早就算好了这下一步棋。 “我也不在意什么威信,”穆卫影在他脖间轻轻吻了吻,温热的唇印在他白皙的颈项,却碰了一吻冰凉,“我只在意你。” 他愣了愣,没想过他会答的如此笃定,他怎么能从这样的笃定里去怀疑,还单纯因为一句外人的话。倘若是真的,此身已经踏入这蛛网,与其错综复杂地被利用,不如为他一人解忧。 “我有什么好啊,只不过一介凡夫俗子。”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委屈又泛上来。 “所以凡夫俗子的爱意,也不须旁人来嚼口舌,只要我喜欢就好。”他把九儿的微凉的手包在自己的手心里,避开伤口细细摩挲,想捂热他的凉。 他转过头,眸子轻颤,盈上寒水,温热一滴泪,落在穆卫影的手背上,如一滴春雨没入枯田。 穆卫影地略有慌张抬手替他擦去眼角残留的泪,“怎么又哭了?” 九儿反身抱住他,抱得很紧,搂着他的脖子,整个人都贴在他身上。 “阿影不要骗我。” “不骗你。” 穆卫影任他抱着,也任由他出格地唤他名字。他把手轻轻搭在他纤瘦的背上,沐浴后的清香萦绕在鼻尖,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九儿缓缓松开他,和他四目相对,他看见九儿眼底的委屈和触动,摸了摸他的头,“以后不会再让你委屈。” 若是非要拼了命才能护住,那他也愿意舍命相陪。 九儿的睫羽轻颤,静默地看着他,恍然间浅浅笑了笑,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 这一瞬穆卫影觉得总算是拨云见日,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后者就吻了上来。九儿轻轻地、细腻地、尝试地,一遍一遍地覆上他的唇,张合、舔舐、轻抚,像一个初学走路的婴儿,一步一步,都小心翼翼,模仿着前人。 九儿的味道像极了那日郊外的花香,引人入胜,穆卫影抱紧九儿,恨不得把他揉进自己身体里。 他小心翼翼地溜进九儿的嘴里,在湿热里缠绵,纠缠不休。酥麻的舒适感从舌尖传到身体的每一处,像渡着一条江河,川流不息。 九儿吻过之后,脸已经微红,像每日天边烫红山头的晚霞,他轻轻喘着气,诚恳地看着他,说:“求你,像平时一样对我,别让我觉得我和往常不同。” “好。”他替他把散落的头发抚到耳后,温柔地说,然后低头舔弄他红着的耳朵,九儿抖了抖,抱紧他。 “等等,使团那边怎么办?”九儿想起来还有这回事,抱着他问。 “没事,我让清王在办。”穆卫影继续舔舐着他的耳垂。 九儿似是比平时还要敏感,穆卫影一手去解他刚穿好的衣裳,一手扶着他的脖子,舌头从他的耳朵慢慢下移,滑到颈项,穆卫影用温热的唇在他微凉的颈项间轻抚,感受着自己的热度逐渐渡到九儿身上,变暖变烫。 他含住九儿上下滚动的喉结,吮吸,怀里的人轻哼,一声一声勾人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