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

    都道当今皇上有一皇叔，生性古怪，生得奇丑，脾气坏得出奇，府邸上的下人都道这王爷是庶出，幼时虽长年居住皇宫，但至今还是俗人一个，不喜那繁华的京城，却爱那秀丽雅致的扬州。先帝才逝，新皇登基，这丑王爷便向皇上提奏道自己想搬离京城下扬州。

    皇上倒是准了奏，爽快地让这丑王爷将王府迁至扬州，那多舌的宫女却说你以为皇上是为何答应，这外边的人都有所不知，还道是这年轻皇帝敬爱这皇叔，皇叔说什麽便是什麽。其实这皇上爽快应了去，一来是畏惧着这丑王爷，二来这丑王爷实在是丑得不堪入目，见过他的人下顿饭都难开口入食，需缓上个半天才能缓回劲来。甚至有传言道曾有那怀着胎的娘娘在宫中的一处花园里碰上了那丑王爷，那丑王爷一回头就吓得那位娘娘花容失色，险些动了胎气。

    宫里的人都说这皇上竟准了丑王爷把王府搬至扬州，定是认为丑王爷这等尊容，又加上本是庶出，多多少少会让这宫里上下或是在朝廷中让人背後笑话。

    先皇在世之时倒没几人见过这丑王爷，想是因为相貌丑陋所以经常借口道身体不适不便上朝，本以为传这王爷奇丑只是谣传之闻，在先皇逝世之後这丑王爷露面倒是多了起来，众人才知这谣传并非是无中生有。

    就说说这丑王爷，本叫廉王，但是这丑王爷丑王爷的叫多了，大多人也就忘了他叫廉王，可这传言中霸道无理连皇上都要敬畏三分的廉王竟居然不介意丑王这个称呼，偶尔有吓人失口喊错，他倒也安然回应。

    人人都道这廉王丑，说那廉王三分似鬼三分似夜叉，余下四分让人摇头叹，面如黑炭，丑得没半点人样。就连那脾气都古怪得很，而且十分小心眼及吝啬，说是身为一个王爷连下人的工钱都要克扣拖欠，给下人吃的饭菜也都如猪食一般，弄得廉王府上下人人都怨声载道，可山高皇帝远，皇帝不管，也管不了这丑廉王，众人只能有苦不能言。

    原本这钱子言是不信这些道听途说而来的话的，直到今日他终於有幸亲眼见到了别人口中传得如牛鬼蛇神的廉王，他才感叹道其实那些有关於廉王的描述并非空穴来风。只是最後关於廉王对家丁残暴无道的那条还有待考证，因为他现下觉得其实廉王身边的人看起来对这廉王都十分忠心，而且并无吃不饱穿不暖之样。

    钱子言本是不信廉王丑得让人面对美食都无法下咽的地步，人不都是一个鼻子一张嘴两个眼睛俩耳朵嘛，再丑还能丑到哪里去。

    今日得以一见，他才知道自己是多麽的无知和幼稚，难怪姐姐总让他多出去闯闯，多见见世面才不至於目光如此短浅狭隘。还多亏听了姐姐这番劝导，让他愿意迈开腿走出家门远行至此，他今天着实是大开了眼界。

    这丑廉王已然丑出了他的想象之外。

    现下他正困身於一个土坑之中，而此时那丑廉王就站在坑边之上，双手负於身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沈声道：“你到底是道不道歉！”

    钱子言一听这话，也不知怒从何来，只觉得憋屈得很，仰头指着那丑廉王便叫道：“要我给你这丑八怪道歉？你做梦！”

    廉王身後的侍卫听钱子言如此狂妄，迈出了一步大喝道：“放肆！”

    廉王抬了手让侍卫莫出声，整了整衣袍，缓缓蹲下看着钱子言：“你这刁民，砸了本王的玉莲花，碰巧让本王撞见，一举人赃并获，你竟还不肯承认！”。

    这廉王一蹲下来，钱子言就又看得清了一些那张丑脸，当真是如听闻的那般面似黑泥，肤如枯木，眉型倒是粗长浓黑，但却配了一双毫无神采如濒死之人一般的眼睛，嘴宽如盆，这脸也畸形得很，似是上窄下宽，像只变形的冬瓜，还一脸的横肉。

    虽然这脸是真丑得天下无双了，倒是这身材却出乎意料的好，健壮如牛，宽肩阔背，望眼天下那些个高大威猛的武将壮士，要在这廉王面前，都不由得逊色起来。

    钱子言也知此时不是打量这廉王有多丑之时，反舌便道：“不过是尊玉莲花，堂堂廉王如此珍惜作何，王爷想要，让宫廷玉匠再做个便是了。”顿了顿又道，“难不成廉王此等小气，连尊玉莲花都不舍花钱去买？”

    说着说着钱子言便笑了，低下了头也不再正视那丑廉王，看着困着自己的泥壁，玉手扶了上去，摸了一手的泥，“啊！”似是回想起了什麽，又说道：“都道这廉王府的廉王爷，生性吝啬，小气得给下人吃的都不如猪食，原来传言是真的！”

    “你！”侍卫一听钱子言说的话这般大逆不道，便想要把他拎上来好好教训一番。

    可这廉王又开口了，“你明知我是廉王，却是哪里来的胆子，敢对本王如此不敬。”蕴涵着怒气道完这几句，又眯了眯眼睛，“这玉莲花……这玉莲花你可知道是谁赐的？”

    “皇上？”钱子言反问，“若是皇上那就好办了，让我姐姐去说几句便是了，皇上不会怪罪你的。”

    廉王直起了腰，面色严肃起来：“你此话是何意？”。

    钱子言一看廉王变了脸色，笑得更是艳媚：“廉王你猜猜，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