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9你向左走他向右
研究室。 年甚正擤鼻涕,裤兜里的手机响了,铃声是手机系统自带的,一个笛子音,一下有一下无,平板毫无变化地一直重复。 他滑到接听,“阿书啊。” 把卫生纸扔进垃圾桶,年甚察觉自己感冒了,吃药才能好的那种,说话都带鼻音,“什么事?” “一个好消息,和一个更好的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年书的声音并不轻松。 “都不听,没事我就挂了。”年甚左手接电话,抬右手摸了下自己额头,感觉温度正常,心想:还好,没发烧。不然又要耽误研究进度了。 “别挂,别挂,我先说好消息吧。”年书轻呼了一口气,“婶去上海看你了,飞机六点二十到虹桥机场。” “噢。”年甚漫不经心地应声。 “更好的消息是,负责治疗你神经病的那个女医生和婶一起。”年书故意停顿,一字一句道,“去!看!你!” 由匡医生和周岚迪组成的催你病好二人组,简称“催病二”。这样的神仙组合,任你变化成妖魔鬼怪使出浑身解数也无法抵挡。结局要么跪地,要么求饶,要么跪地求饶。 年甚腹腔一抽,猛吸一口气,这口气没从口里呼出,拐个弯往下降,卡喉咙里,呛得自己眼泛泪花,不停咳嗽。 听见急咳声,年书拿远手机偷笑,感叹这好消息和更好的消息果然名副其实,“别咳嗽了,咳嗽也没用。婶一去机场,我就给你通风报信了,我这个哥哥对你多好。” 年甚咳出一口痰,拿纸包着扔进垃圾桶。他刚开始有点晕,现在又晕又乱,“她们怎么会突然要来看我?” “你的病好了啊,她们想去看看你,顺便给你庆祝。”年书极力压住语气里的幸灾乐祸。 “我没说过我病好了啊。”年甚问。 “阿甚,我给你说实话吧。”年书说,“上次你给我打电话说你去公园了,我都没给婶说,替你保密着怕婶知道了给你压力。结果婶自己在网上看见你和那个男孩的视频了,那开心得……马上就……” 年甚打断,“什么视频?” “你和他在景区一起大喊的视频。你一个劲的叫他的名字,评论里说,你们模仿这部电影的梗,人身攻击加诅咒,骂了你们一万多条,视频就这样被骂上D音热门了。”年书事后诸葛亮的语气,“早就叫你玩社交软件了,被骂了都不知道,你从来不看电影,怎么可能模仿电影桥段。要不要我买点水军帮你骂回去?” 经过年书这么一说,年甚想起来,应该是和魏无形一起去森林公园那次。他的脸色渐渐变绿。 年书掐着脸偷笑,笑够了,平静道,“阿甚啊,你这么听婶的话,婶这次真的被你感动了。十万一只的高阶实验鼠,以前不同意你买的那种,婶这次直接买了一百只空运到研究室。刚才还给研究室的账号打了五千万,我想你应该收到短信了吧。” 年甚脸色绿得发亮,如同漫威里的绿巨人。周岚迪虽然有钱,但她一分钱也不会花在这种跟“慈善”沾边的事情上。以前研究室的钱不够用了,都是年甚三请五催要来的,每次也就要几百万。 我的病没好,这句话年甚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他现在骑虎难下,进退两难。 年甚从来不会和谁一起进行户外活动,去悟空室拜佛那次,是周岚迪以要断了研究室的资金为要挟,才把在研究室呆了三年多的他拉出来。 “我……”年甚干巴巴的,“我……” “阿甚,你想说什么?”年书嘴角疯狂上扬,“你可不能说出什么让婶伤心的话。婶对你这么好。” 年甚知道即使问了,也是肯定的答案,但他还是选择问,“妈带匡医生来,是不是要检查我的身体?” “不检查你的身体,难道她是和婶去上海度假的吗?”年书讽刺。 完了,五千万和一百只高阶实验鼠飞了,飞回周岚迪的钱包里了。年甚仿佛看见那残忍的画面,他懊恼地喘着大气,左思右想,把心一横,“妈的飞机六点二十到吗?” “嗯。”年书的嘴角快裂到耳根后。 “好,我知道了。”年甚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居然没否认,就这么拿话搪塞着,像是确认了病好这个事实。 通缉令上的逃犯,前几个月最危险,最容易被抓到,他问,“爸怎样了?” “叔很好,你只需要知道他很好就行了。”年书说。 “我看见各处多了很多禁赌标语,最近又严打了?”年甚心里其实很关心周岚迪,只是嘴上不说。 “破船还有三千钉呢,当了几十年龙头的连胜,不会轻易倒下的,你放心吧。”年书隐忍着,不动声色。 年甚悬着的心并没有因为年书安然若泰的话语而落地。年富刚被通缉,周岚迪就被打,手臂绑了一个月的石膏。 事实告诉他,现在这个没有公安局局长身份保护的连胜,不再是以前那个连赌场打手都能对着地痞流氓吆五喝六的连胜。 挂掉电话,年甚看到了账户转入五千万的短信提醒。他看了下时间,三点三十五。周岚迪和匡医生六点二十到上海机场,就算路上堵车,八点之前也见到他。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样检查才会过关?年甚脑里疯狂搜索答案,丢下手上的实验,他实行了能想到的第一个办法——看黄片自/慰。 在匡医生那里治疗时,年甚看过很多男女的,但都不能bo起完成射/精。现在猜想,可能是方向错了,他在搜索引擎B度上打出关键字——男男。 温馨提示。 我们共处理百万条淫秽,色情等不良信息,当您发现搜索中有涉及淫秽,色情等不良信息,点击意见反馈,向我们反馈,我们核实后会及时处理,并向监督部门进行反馈。 清网行动棒棒哒,年甚换不同关键词搜索了一个多小时,别说毛片,毛都没看到一根。 时间快到五点,年甚实行能想到的第二个办法,幻想着魏无形的样子自/慰。 他拿卫生纸又擤了下鼻涕,坐正调整呼吸,腰杆挺得跟一把直尺似的。因为太紧张,又因为没经验,怎么都硬不起来。手伸进裤裆里摸摸搞搞了半个多小时,怎么也弄不醒“小可爱”。 此法作罢,年甚洗手后摸了下额头,有点烫,他知道自己的“大劫”来了。 解铃还须系铃人,心病还须心药医。除了魏无形,估计谁也医不好自己的病。没时间让他逃避,年甚抓起实验台上的黑色垃圾袋坐上了回菱形国际城的出租车。 下车时,他以多付一百块钱作为答谢,换走了出租车司机车上所有的零钱。 左手抱着装有魏无形那件银白拼接衣服的黑色垃圾袋,右手拿着一大把零钱。年甚觉得还不够,找了块灰尘多的地,躺下打了两个滚。 “我……我来帮姨妈交……物业费。”年甚故意说得磕巴费力。 小区物业管理的大妈看年甚表情呆笨奇怪,身上脏脏的,头发里还有树叶,左手抱个垃圾袋,右手拿一大把五块十块,瞬间接受了年甚伪造出的“智障人设”。 “好孩子,你姨妈住什么区几栋几单元啊?”大妈问。 年甚歪头装得愚笨又迟钝,眼神放空,腹诽道:我就是不知道魏无形家住那儿,才想出这招的。 魏无形请年甚喝可乐那次,让年甚第二天在C区B出口等他,说自己也住在菱形国际城,但没说具体位置。 “姨妈的……房子好高啊……”年甚拿钱的手举高,夸张地比划着,答非所问,尽量不让自己穿帮,“姨妈家……好漂亮啊。” “孩子,你不说门牌号,这我可没办法,你先回家问问吧。”大妈忙着手上的工作,敷衍了事。 见状,年甚拿起桌上一只笔,吃力地说,“我会写……姨妈的名字。” “好好好,你写你写。”大妈递给年甚一张废纸,“电脑能查找到,我就给你交,查不到我也没办法。” 在出租车上的时候,年甚查到了无形地产董事长的名字,还看见了照片,知性优雅透出些强势。 他写下——林佑青。 媒体报道林佑青是单身,年甚估计户主百分之八十是这个名字。 “搜到了,你交多少?”大妈问。 年甚悄然一笑,把零钱全部放在桌面上。 拿着缴费收据走出物业管理室,他抓下头上那片故意用头发压住的绿树叶,拍掉身上的灰尘。 同情心果然是不需要的东西。年甚歪嘴冷笑,他想起这句话,周岚迪曾经对他的教导。 C区十八栋八单元9-6,看清收据上的住址,年甚不敢相信,两人居然住在一栋楼里。他住在十八栋五单元15-3,与魏无形家间隔两个单元,也就几百米。 年甚纳闷,开学后的这一个多月里,除去上次约好,他一次也没有在小区里看见过魏无形。 不远处,一辆快递车和豪华私家车发生了擦挂,瞬间,围了一群看热闹的人。 年甚随意地朝人/流中心望去,瞟见“A出口”三个大字时,顷刻开悟了——?除去作息时间的不同,他每次都是从靠近五单元的A出口出门,而魏无形应该是从更靠近八单元的B出口出门。 AB两个出口,位置相反,两人一个向左走,一个向右走。 现实版的,上演了。 殊不知,这个浪漫的故事里,两位主角注定会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