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就像是一个熟谙他喜好的人，为他量身定做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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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华腿脚不便，同行又有小娘子，自然是选择水路。 扯着沈霖的虎皮，沿大运河北上可谓一帆风顺，只是到了洛阳后须得换陆路到陕州，然后才能沿广通渠到长安。 个中原因，自然就是三门峡的“中流砥柱”。 【昔禹治洪水，山陵当水者凿之，故破山以通河，河水分流，包山而过，山见于水中若柱然，故曰砥柱也。】 山河险峻，非人力能及。见重华的目光久久停留在地图上，小书童虽不敢上手抢夺，却打定了主意，若是主人想弄险坐船过三门峡，他一定要，一定要…… “阿容？”重华疑惑地看着自家书童捏紧了拳头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在想什么？” “啊没，没什么，”小书童乐容下意识地摇头，片刻后反应过来，跪下硬着头皮道，“阿郎，咱们明日换马车么？” “嗯，吩咐丹掌柜备两架马车，莫要颠簸了十一娘，”重华随口吩咐。 已经脑补了无数死谏戏码的小书童如释重负，欢天喜地地去找丹掌柜。 临出门时，又听得重华道：“妄测上意，回去掌嘴二十。” 就知道瞒不过主人。乐容哭丧着脸应是，脚步一下子沉重起来。 丹掌柜就是流丹，他是沈氏商行的总掌柜，在重华身边管着一应庶务。 于流丹而言，当日跟着重华下界真的就是赶鸭子上架。在天庭时，殿下身边上有黎侍长掌总，下有执事、尚宫分管内外，他们这些近侍更多的是看和学，并没有担过什么重任。到了下界，一下子殿下身边就只有他一个可信的，顾得了这头顾不了那头，着实焦头烂额。 重华这才意识到不是每个人都像黎一样，给什么担子都能挑起来。冷眼看了一阵子，他便让流丹只管外头庶务；好歹沈梦溪也是个世家子，身边服侍的丫鬟小厮是不缺的。 不用天天面对殿下无疑让流丹轻松了不少，工作效率大增。他没有辜负黎对他的看重，很快就不需要重华再为自家的收支平衡操心了。 至于乐容，他是沈霖送给重华的。重华时不时就从沈霖那儿收到各种各样的人，比如乐容这样活泼可人又知情识趣的书童，比如武艺高强又忠心耿耿的侍卫，比如沈氏商行里那些无师自通了复式记账法的账房。甚至有一次，重华得了株罕见的牡丹，正愁难以培育，沈霖就送来了好几个花匠。至于珍奇古玩，名贵药材之类，更是数不胜数。 一次两次，重华还能当吴兴沈氏果然底蕴不俗。次数多了，沈霖送的时候都有些词穷，重华更是眼皮子都懒得掀，直接打包给流丹处理了。 大约是被重华不耐烦的态度吓住，后来这些人和物就都送到了流丹那儿，由这位大掌柜再斟酌要不要给自家主人过目。 乐容是被严格教导过用刑的，结结实实抽了自己二十巴掌之后又下了死劲儿揉开淤血，第二日除了脸颊红扑扑的也看不出别的异状。 沈十一娘瞧见，便取笑他：“阿容可是偷偷抹了胭脂？” 乐容小心看了眼正低头用早膳的重华，笑着应道：“瞒不过十一娘。小人见后院蔷薇长得好，刚采了一袋子，正要做胭脂给十一娘玩。” “你少糊弄我，”沈十一娘不满地皱了皱鼻子，嗔道，“你便是真采了蔷薇，也是给六哥哥泡茶，哪能想到我。” 乐容忙分了小姑娘半袋蔷薇花瓣，求得她高抬贵手不要再揪着自己。 挨了打还要努力维护主人在妹妹面前温文儒雅好哥哥的形象，世上大概没有比他更苦命的书童了。 “拿去。” “欸？” 服侍重华用了早膳，乐容便去检查马车有没有备好，熟料流丹忽然抛了一个药瓶给他。 “消肿化瘀的药，”流丹叹道，“这么糊弄十一娘也不是事儿，你看看能不能向阿郎讨个恩典。” “我有药……” “沈使君新送来的。” 乐容就明白了，拱手道谢。他自己就是”沈使君送来的”，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有时候乐容也觉得这是一件很滑稽的事情。他知道自己是哪儿来的，丹掌柜也猜到他是哪儿来的，但他们提起这事时，还是会默契地把锅扔给沈霖。 至于主人……乐容觉得自家主人肯定也已经知道了，只是主人避而不谈，他也只能跟着装傻。 等上了马车，乐容先为重华斟好茶，然后献上流丹给的小药瓶。 果然，听说是”沈使君新送来的药“，重华看也没看，只略点了点头示意乐容自己上药。 虽然脸上看上去只是红扑扑的还有些可爱，但碰一下就钻心的疼。乐容没敢出声惊扰主人，但也难免龇牙咧嘴的。所以他上药的时候特地背过身，免得自己不雅的样子被主人看到。 上完药他还晾了一会儿，确定脸上的药水都干透了，才回身服侍。 熟料正迎上重华若有所思的目光。 乐容吓得心跳都停了一拍，半晌才缓过气来，小心翼翼地膝行过去：“阿郎？” 重华勾起对方的下巴，细细摩挲着白里透红的脸蛋。 果然，清爽干净，还热乎乎的，手感很好。 小书童眉眼低垂，鸦翅般的睫毛一颤一颤的，害怕又强作镇定的样子特别讨他喜欢。 就像是一个熟谙他喜好的人，为他量身定做的作品。 “和我说说，”重华松开手，轻声道，“那位圣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 乐容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一样，头皮一阵阵发麻。 说好的避而不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