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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已经到了门口。 王庆收拾好行李,赶到马车前,便看到洛然小心翼翼地半抱半扶着叶唯,然后一起进了马车。 这是消气了?怎么都跟没事人似的。 王庆松了一口气,虽然还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 他自觉和马车夫坐到一起,结果里面的洛然掀开了帘子,语气难得温和、没有不耐烦地问道:“阿庆,你要进来坐吗。” 王庆受宠若惊,有些感动,结结巴巴说不用了外面的风景很好。 洛然把帘子放下了。 车内,叶唯抿了抿唇。 洛然笑道:“关爱徒弟。” “对不起……我不应该对你发脾气。”叶唯把头靠在一旁,微皱的眉头有一丝燥意。 洛然神色如常,他不想提及这些不愉快的事,看到叶唯好像不太舒服:“头疼?” 叶唯点点头,眉头又紧凑了一分。 洛然有些后悔,早该想到叶唯身体不好,昨晚就不应该折腾他的。 “我给你揉揉,躺下来吧,这里够大。” 叶唯点点头,洛然便扶他躺下。 脸色好差,手也是凉的。 洛然心疼坏了,吩咐了车夫走稳点。 洛然握着叶唯的手,看他慢慢睡过去,可他好像连睡也睡不安稳。 马车每晚在沿路的客栈停下休息,有时候附近没有客栈,就会在车上过夜,好在现在的气温还算温暖,否则叶唯的身体肯定是熬不住的。 就这样过了十几天,终于到了目的地。 这是一处大而偏的医馆,人丁也稀少。 林大夫爱清净。 王庆和他说明了情况,十分恳切地问道:“大夫,我们公子的眼睛能治好吗?” 林安是个几十岁的老头,摸了摸胡子,点头。 于是三人暂时在这里住下。 替他们收拾床铺时,王庆看着洛然的模样屡次欲言又止,洛然看着有些心烦想训斥他,又考虑到叶唯脸色不太好地坐在一旁,还是不好出声训斥。 于是洛然问道:“阿庆,你想说什么?” “师父,我……”王庆压低了声音,“咱们这个……治疗费用……咱们真有那么多钱吗?” 洛然:“……” 他可是神仙,总不能连点钱都变不出来吧。 王庆意会了他的意思,连忙把嘴闭上,把床铺好就离开了这间房。 折腾了十几日,好不容易有安稳的住所,一松懈下来,叶唯脸色的病恹恹就更加明显。 洛然这些天也一直给他把脉,忧心的同时给他喂了不少灵丹妙药。 可他心里也清楚,叶唯的这副模样更多是来源于“天降”,靠人世间的药材是没办法根治的。 “阿唯,我去找林大夫细谈。” 叶唯躺在床上,乖乖点了点头。 洛然的神情不自觉柔软下来。 房内空无一人,叶唯的眼皮沉了下来。 敲门声让他清醒起来,门口的人肯定不是洛然,这使得他有些不安,“进。” 叶唯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听到脚步声,他不安地捏紧了被褥。 “叶公子,”是一个很好听的女声,“我是林大夫的弟子蒋玥,师父吩咐我以后每日过来给您送药。” 叶唯精神不太好,迟钝了两秒,随即放松下来:“好。” 药的苦味扑鼻而来。 “叶公子,和您一同前来的人呢?” “他们不在,你递给我便好。” 蒋玥小心翼翼地把碗放到叶唯手上。 这碗药一定很难以下咽吧。 她呆呆地看着叶唯的脸,毕竟很难见到这么好看的人。 叶唯在压制着自己的反感,苍白的唇角凑近碗的边缘,蒋玥连忙道:“小心烫!” 可惜已经晚了,叶唯还是被烫到了,手也不太稳,药汁洒出来几滴,渗透到被褥里。 蒋玥连忙接过碗,“叶公子,你还好吗?” 叶唯可算是有了点气色,因为烫,眼睛里还有了一些生理泪水,他慢半拍地想:都怪洛然每次给他喂东西时都会控制好温度。 蒋玥觉得这个瞎子有点傻。 还怪可爱的。 她“啊”了一声,看到渗进被子里的液体,又不知道从哪处掏出一条帕子擦拭。 也正是由于这个动作,她和叶唯靠得异常近,甚至能感觉到,叶唯身上的那股淡香,是从骨头里发出来的……怎么会这样? “抱歉。”叶唯也觉得自己笨手笨脚的给别人添麻烦了。 “嘿嘿,无妨。”蒋玥不自觉笑起来,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哄他。 正当此时,门被打开了,洛然的声音里还含着怒意:“你在干什么——” 蒋玥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我……我来给叶公子送药。” 洛然的气场很强,长得……也十分英俊。 “滚出去。”他命令道。 蒋玥愣了愣,被人莫名这样对待就觉得有些委屈,想开口解释些什么,叶唯就先替他说话了:“洛然,你吓到她了。” 洛然一言不发,面色阴沉。 “蒋姑娘,你先去忙吧,药我会好好喝的,多谢。” 叶唯安慰地笑了下,蒋玥有些委屈的点点头,随后又瞪了一眼洛然,离开了。 叶唯也不用在别人面前装了,他的脸色也不太好看,等着洛然开口。 过了一会。 “一见到我就开始冷脸,这么讨厌我?” 叶唯顿了顿:“你存心找茬是吧?” 洛然抿着唇一言不发。 过了一会,他走到桌旁拿起那碗苦黑的药,坐到床边:“不烫,可以喝了。” 叶唯知道气氛不对,只不过他疲惫得没力气理会,示意对方把碗给自己,轻皱着眉头,把药缓缓喝了下去。 好苦…… “很苦吗?” “还好。” 洛然对这个回答感到不太满意,但也没说什么,只是神色淡淡:“把被子换了再睡。” ———— 木头如王庆,也知道自己师父和叶公子吵架了。 但虽说是吵架,也不过是氛围有些奇怪罢了,师父最近沉默寡言的,只不过该做的事仍然一件不落。 林大夫说,要先把叶唯的身体调理一阵子,正好这医馆里很清净,总共只有几个弟子在打理,他们偶尔还会出门替人看病。 王庆八卦了一下,据说林安的父辈在医术上颇有成就,还救过当今圣上的命,后来得到了不菲的赏赐,只不过这家人都喜欢清净,对传宗接代也没什么执念,只留下了林安这个独子。 发展到今日,整个医馆倒也没打出什么名气来,鲜少有人知道这里藏着一位神医,平时林安就在府上读读医书教教弟子,时不时有弟子收集了有哪里的人得了重病的消息,还会亲自出门去看一看,看完了收了钱就了事,时而也替宫里的人看病,除此以外再无其他。 所以对于洛然一行人是怎么找上门的,他也很困惑。 但来者确实是身姿不凡……洛然本身就不是凡人,是有点神仙气在身上的。至于那位瞎了眼的公子,虽说身体孱弱,但也是有一种出脱的气质在。 王庆听那些个弟子说道时,心里还是有点骄傲的,虽然师父对他有些冷酷无情,但毕竟也是救了他的命,是大恩人,他喜欢别人夸师父。至于叶公子……那是师父喜欢的人,兴许他能叫一声师娘?总之,于情于理,王庆也是对叶唯抱有好感的。 甚至也是感激的。王庆有时候觉得,师父在遇到叶公子之前,就真的是个没有感情的神仙,觉得什么事情都无关紧要。叶公子来了以后,师父才终于有了一点人味。 所有的情绪都被叶公子拿捏了。 他的师父,有灵魂了。 不过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两又吵架了。 王庆这几日没什么事做还不习惯了,便主动和馆里弟子一起打下手。 于是乎便看到蒋玥在捧一踩一。 “那位叶公子容貌和气质都很出脱,待人温和又谦逊有礼,反观他旁边那位,一脸阴沉,像欠了他几百万银两似的……” 旁边的其他弟子有些好奇:“那这两人是怎么相处的?” “一定是那个姓洛的强迫的叶公子,或者叶公子有求于人……”蒋玥愤愤不平起来。 王庆在一旁听着,一开始还想反驳,但开口之前又觉得她说得也有点道理,毕竟师父就是阴沉沉的一个人,师父只会对叶公子笑,至于什么强迫、什么有求于人……也算对了一半吧。 “新来的,愣着干什么?快把那边的花盘搬过来。” 王庆下意识想说我可不是新来的,我是你们的客人。 但是想想在弟子堆里面打探消息听听八卦也蛮有意思的,他应了声后就跟着搬起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