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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前世今生确实是一种老土的说法。 洛然看着老头丢给自己的那面镜子,思维被吸入其中,短时间内似乎将一切又都经历了一遍。 他实在不想回忆这样的事情了—— 那时候他也曾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和叶唯的相遇实在是巧合。 那天他随爹爹拜访皇宫,大人谈论政事,而他因为实在无事可做,便想找个树荫打盹。 好巧不巧,树上站着一个人——那人相貌清秀极了,还有点未褪去的婴儿肥,要不是他开口,洛然几乎都要认为那是个女孩子了。 叶唯扶着树干,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他无意识地轻咬着下唇,还是透露出了一点害怕。 洛然最喜欢逗人玩,尤其是这种正正经经的人,所以他看到对方这样一下子乐了:“嘿,你是怎么上去的?”举手投足都没有要帮他的意思。 “我……”叶唯想说是自己是踩着小厮的肩膀上来的,结果那小厮临时说去解个手,到现在也没回来。 “帮、帮我……” “你求我啊。” 洛然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为难的表情,正想着对方会怎么做,结果叶唯似乎是想挪位置,惊呼一声,腿一下子没站稳就掉了下来。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底下有个人给叶唯做了肉垫。 “你、你……”洛然有些懊恼地说,“哎、你真是比看起来重多了, 我怎么就扑过来给你垫了呢……” 紧接着他近距离闻到了对方身上的气味,怎么说呢……特别淡,但是又特别好闻,和许多女子身上浮夸的花香不同,反而像是药的味道。 叶唯好像还没反应过来,眼神懵懂地看着他。 也不知怎么的,洛然的脸猛地一红。 “你、你下来啊——重死了!你要把小爷压死吗!” 叶唯很无辜,“对不起,腿有点麻……” 再后来,他们坐在树下躲太阳。 一只小虫子从草里跳起来,叶唯吓了一跳,浑身都很不自在地站了起来。 洛然也是第一次看到男孩子怕蛐蛐的,便生起了逗弄对方的想法,他追着叶唯跑,很显然以叶唯这样的身板,体能甚至比不过半个洛然,没两下就摔倒在地。 洛然坏笑着把蛐蛐拿到叶唯眼前,却没想到对方哭了出来。 “……” 喂!不是吧! 他哭得很安静,也没有发出声音,就是坐在地上抹眼泪,眼睛都红了。 “别哭啊!不就开个玩笑吗!”他把蛐蛐丢到地上,一脚踩死:“你看!没了!” 叶唯还是哭。 洛然懊恼得快要抓狂,想不通怎么会有男孩子怕蛐蛐! 而且……真就哭得跟个姑娘似的。 身上还有点肉肉的……就是个小胖姑娘。 “我给你赔礼道歉嘛,你说说你想要什么?爷去给你搜刮来……哎呀!” 他想起来那些和自己差不多年龄的小女孩最喜欢花,便四处跑着把附近的花拔了个干净。 呈上叶唯面前时,他一直在揉一边眼睛,但是越揉越红,似乎是刚刚哭的时候不小心把什么东西弄进去了。 “笨死了……”洛然抓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在他脸上轻轻向下,往里面吹风。 叶唯忍不住眨眼睛。 在又沁出了不少眼泪以后,叶唯的眼睛终于完全睁开。 好漂亮一双眼——睫毛上还挂着眼泪珠子呢! “……谢谢。” “不、不客气!”洛然脸红着把花递给他。 叶唯面带嫌弃地推开了。 洛然还想说些什么,没想到对方的小厮匆匆忙忙回来了。 “对不起对不起!小少爷!刚刚出了点事,哎哟——您是怎么下来的?” 小厮看到自家少爷有哭过的痕迹,不满地看了一眼洛然,后者有些心虚地别过眼神。 “好了,小少爷,走吧!” “诶……”洛然想叫住他,然而人家少爷走得特别决绝。 还没问他名字呢! —————— 再次相见已经是三年后的事情。 那时候他在府里逗着他几个妹妹玩,结果突然间听说有人来访,几个妹妹顿时对他没了兴趣。 “来的是谁啊?这么激动?” “叶唯啊!” “叶唯?” “咱们京城第一美人!二哥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妹妹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提起裙子就跑了。 洛然觉得莫名其妙,随后想着这几个妹妹怎么对个女子都能这么激动。 再说,他有点想象不出来什么样的相貌能比那日遇到的小公子还美。 于是他也跟着去了会客的地方。 说实话,第一眼他不太认得出对方。 明明也只是过了三年,叶唯的容貌却更加出众。 脸上的婴儿肥已经褪去许多,但仍然保持着一点肉感,脸上的线条不像一般男子那么硬朗,但确实是处处都精致,那双桃花眼微微向下垂着,内双,眼皮偏薄一些,是很柔和的一双眼睛,要是凑近看还能看到底下有一颗细微的痣。嘴唇没有洛然的那么薄,每个折角都很明晰。皮肤白白嫩嫩的丝毫不输给姑娘,墨黑色的发看起来就很柔软,轻轻地搭在耳后。 他正在和洛丞相说一些客套话,明明看起来不过十二岁的年纪,已经能把话说得很到位,特别讨大人喜欢。 洛然不知不觉有些看呆了。 “二哥,你好没出息。”妹妹在一旁嫌弃地吐槽。 大人们似乎要谈正事了,叶唯的父亲便让他跟洛家孩子们玩玩,随后便和洛丞相一起去了什么地方。 没多久,叶唯便被一群小姑娘围住。 “这是我的!” 有的姑娘年龄真的很小,满心的占有欲,拉着叶唯的衣角嚷嚷着什么,随后其他姑娘就围着吵。 “太过分了!你就仗着自己年龄小!不要让叶公子为难!” “就是就是!” “叶公子是大家的!” 洛然颇具威慑力地声音打断了她们的吵闹:“男孩子就要和男孩子一起玩,你们姑娘家家的赶紧离他远点!” 无论如何洛然都是洛府的二少爷,还是嫡出的,平时没少吓唬这群姑娘,于是她们怏怏地收了手,退到一旁。 洛然满意了,“叶公子,跟我过来吧!” 叶唯看起来是个喜静的人,于是洛然把他带到了自己的书房来。 那书房里面存着好多书,只不过洛然都没怎么看过。 毕竟他上面有个大哥顶着,洛然本人性格又调皮,洛丞相无奈归无奈,也没有强行管他。 洛然几次想开口,问他还记不记得自己,不过看他那副淡然的模样,又有些没信心,还是没能说出口。 叶唯一句话不说,指尖轻轻地扫过架子上的书——就那双手也骨节分明,好看得厉害! “喜欢哪本?我送给你啊。”洛然很想听听对方的声音。 叶唯没说话,看他的书桌,那上面是写得歪歪扭扭的字体。 ——实在是太丢人了!洛然慌忙把那些字收了起来。 美人不说话,但是嘴唇有些发白,气色不太好。 难不成是个病秧子? 洛然一时没注意,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说出来以后他才感觉对方脸色差了几分,懊恼着陪笑。 他讨好地给对方倒了水,没喝。 可真是高冷……仗着自己长得好看吗? 洛然在心里吐槽,默默等着对方开金口。 随后,叶唯漫不经心地说了话:“……你大哥呢?” 洛然愣了愣,心里不知怎的有些不快,“你问他做什么?” 叶唯又不说话了。 “……他跑去外面谈生意去了,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他又补充道,“我大哥那个人可无聊得很,他只会算账读书,无趣极了!” “我也只会读书。” 洛然噎了一下,结结巴巴道:“那、那不一样。” ……第一次感觉自己和文化人这么没有话题。 洛然喜欢射箭,蹴鞠,和朋友一起爬墙翻墙,越给别人添乱越开心。 洛然第一次因此有了沮丧的感觉。 随后叶唯坐在椅子上看起了书,门口开始出现一些声音,洛然气势汹汹地开门把那些凑过来的妹妹们赶走,随后心里有了些成就感——至少他英勇地为叶唯提供了安静的环境。 叶唯安安静静翻书,洛然在一旁看着,不知怎么的就有了给对方捏肩捶背的冲动,这种冲动又被他强行压住了。 以前他不是还哭鼻子吗!怎么过去没几年,对方就这么成熟了呢?而自己一点长进都没有。 分别时又是一堆的客套话。 洛然微微红着脸,笨拙得很:“叶公子……很好!” 叶唯说:“我和洛少爷相谈甚欢。” 洛然因为这句话爽到了。 他分不出什么是客套话,叶丞相说自己儿子的性格太过于安静,希望洛然多跟他相处。 于是洛然把这句话当真了。 正好两家离得不算太远,从那以后,真就有事没事就跑到叶府去翻墙,还特别有诚意地捎一些点心,记住了叶唯爱吃甜的,但是不爱吃太干的糕点。 他吵吵闹闹地试图逗叶唯开心,十次大概会成功那么一次,但也就是对方稀有的、显得有那么一些真诚的笑意,能让洛然的心怦怦跳上半天——他不明白这是怎么了。 再后来他就发现了,叶唯对他大哥更加在意。 有一次他和自己大哥一起前来拜访,叶唯对着他大哥说话,而全程忽视了自己,整整说了有十几句话!相比之下,叶唯平时只对自己说“嗯”“好”“不错”。 洛府里总所周知的是,洛然的大哥是个很有才能的人,未来是要当家主的,而洛然从未介意过这些。 一直能保持着平衡的心态,在这一刻开始倾斜。 事后他询问了叶唯理由。 “你为什么对我大哥那么感兴趣啊?” 叶唯淡淡道:“他是要比你有出息的。” 洛然开始生了妒忌心,这种心态在后来变得越来越不健康,甚至有些极端。 洛丞相惊喜地发现,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平时只会欺负弟弟妹妹的二儿子,开始认认真真读书了! 看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句话是真的没错了!一定是叶家公子把他变得这么上进! 洛丞相十分放心地鼓励儿子多和叶唯接触,未曾想过整个洛家的命运在将来会因此得到了彻底的扭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