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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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伦代尔神圣帝国的边境线/北极海/龙岛附近/帝国神官的营地 面对一望无际的北极海，帝国出动了最精锐的咒术师、炼金术师和魔力强大的神官来搜寻那位龙族的痕迹。 龙族作为兽神特别宠爱的物种，几乎出生时就拥有了半神的力量，长得以人类的时光无法计算的寿命，若非是生性孤僻的种族，怕是可以轻易的颠覆了整个莫伦代尔。 ——因此魔法与肉体具强于人类的龙族，为了躲避人类的叨扰，活生生的撕裂了大陆，建立了只属于龙族的天堂【龙岛】，并随手划出了人类的船只必定会沉没于此的【无尽之海】，屏蔽了所有窥探的目光。 几百年的与世隔绝几乎使龙族成为了神话生物……但是两百多年前的神圣战争，勇者莱特奇异的征服了一条幼龙，成了人类史上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龙骑士】！也正是借助了龙族的帮助，人类军队才能加速战事的逆转，成功反攻魔王军。 因此，当莫伦代尔又出现了魔神复苏的痕迹，召回勇者莱特和他的龙，成了组建莫伦代尔神圣帝国征服军不可或缺的条件。 但龙族强大的结界魔法实在是令人头疼，先不说这个注定会吞没所有船只的龙语中的【无尽之海】，光是顶着龙族结界的屏蔽效果定位龙族就是一件难事。 不过人类的魔术也在精进，在神圣战争中经勇者鼓励发展的炼金术的成长使定位龙族不再是不可能，更何况先祖曾与龙族并肩作战的神官休伯特家族拿出了带有原主人魔法气息的【龙鳞】，借助魔力探测仪器，炼金术师很快就锁定了龙岛的位置，只是如何突破【无尽之海】与龙岛进行接触依旧是一件难事。 就在营地的炼金术师们举杯相庆仪器定位的成功时，一直注意魔力探测仪绘制情况的监测员突然注意到了仪器似乎在“滋啦”作响。 这并不是幻觉，当监测员放下手中的酒杯，打算检修设备时，这股异常的声音转换成了肉眼可见的电流，在整台设备上乱窜—— “神官大人！”监测员逃命似的窜出了监测帐篷，休伯特闻声扭头，只见运载着他的魔力驱动的魔法痕迹探测帐篷在一声巨响后发生了爆炸，整个帐篷一瞬间被闪电与火焰吞没。 将一切焚烧殆尽的火焰在没有任何可燃物体的助推下，剧烈的燃烧着，甚至窜升至更高处，俨然变成了恐怖的焰柱火海—— 仅仅只来得及离开帐篷而没有逃离火焰范围的监测员在不可熄灭之火中即将死于非命，当他正在痛苦与悲鸣中叹惋自己碌碌无为的一生时，下一秒他就被传送至了神官的面前。 他抬头，看到那位神情肃穆，面容如同神只一般神圣的神官时，被救赎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神官大人，”监测员拼尽最后的力气，“龙族接近了！” 下一秒，监测员彻底被【不可熄灭之龙焰】吞没。 原本就阴云密布的北极海天际的那边，开始雷声作响，足以劈开海洋的闪电成了不透光的天空唯一的光。 龙族，降临了。 繁多厚重的阴云中，龙族的身影在闪电中于云层之上忽隐忽现，巨大的人类只可仰视的、可怖的人类只可畏惧的、强大的人类只可崇拜的龙种愤怒的现身了！ 天际边，带着闪电的龙族乌黑的鳞片泛着光，在它的尾巴与翅膀清扫干净透光的云层上，竟然映射出了彩虹一样迷幻神秘的色光。此刻的龙，犹如君临天空的王者，仅仅是露出了巨大身躯的一角，就引得只配站在地面上的卑微生命颤栗不已—— “那就是龙吗？……那个样子，简直就是神明！” “龙族发怒了！因为人类愚蠢的窥探……龙族要降下天罚了！” “快逃，快跑，人类是没办法和龙族平等沟通的，快逃！” 【无尽之海】的人类之岸，荒芜的边境线被一处慌乱与恐惧打破了宁静，渺小到在翱翔于天际的龙族眼中像鞋中的沙石一样的人类在落荒而逃。 他们踢翻了自己愚蠢的用来搜捕龙族的仪器，一头载进了沙地里，滑稽可笑的逃命，惊慌得连手中的缰绳都无法握紧，摔下失措的马匹——而在他们之中逆流向上面朝天空站定的，是一个纯白色的，恍若神明雕塑的艺术品一样的男人。 令人厌恶的熟悉气息……龙族皱了皱鼻子。 那条蠢龙……只是两百年没见怎么会长这么大？ 奥古斯都休伯特沉吟思索，而且看周围人的反应，那家伙似乎是学会了龙族的特有技能：【龙威·震慑】。 只见此时慌乱的人群中处事不惊的神之代言人，休伯特神官双唇轻启，【肃静！】通过魔力传导的声音一直响彻了海岸线的尽头。 北极海岸线上所有惊慌失措的人在听到这声音的一瞬间，内心忽然涌现神圣的信仰之力，驱赶了所有的恐惧，清醒了神智。 搜查小队的队长羞愧万分的拉扯着缰绳，站定后下马，带着一众脱离【恐慌】状态的队员跪在了神官的身后，“下属失职，望神官大人宽恕。” 神官背后，是连绵起伏的搜查队的士兵祈求饶恕的声音，休伯特默默的在心里叹了口气，看着被破坏殆尽的营地，还有转身消逝在天边的龙影，克制住心中的烦躁，安排起了搜查队重建工作。 那条冲动的龙，还真是一直都喜欢不分敌我的攻击陌生人啊…… 或者说，明知是熟人，所以才攻击的？毕竟那条龙的鼻子可比狗要好用多了。 哪样都让人怪不爽的，神官沉着脸，开始和宫廷魔法师商讨与龙再次相见时的对策。 —————— 莫伦代尔神圣帝国国境内/艾德利曼与阿兰德交汇处/莫伦代尔勇士学院教职工宿舍 舒格曼是个倒霉蛋，这是个陈述句。这位死灵法师的幸运等级只有E，也就是说几乎是走在路上什么都不干都会发生不幸的人。 在神造的系统面板里，勇者能读到每个人的幸运值，之所以这么抽象的东西能够量化，还是与那些“好恶分明”的众神有关——即所谓的幸运值，不过是神明的眷顾程度，幸运S代表这个人被某位神明直接祝福过，幸运A代表这个人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神明的眷顾，而幸运E则代表——这是个被众神抛弃的人。这也无可厚非，死灵法师所信仰的本就应该是代表“死亡”的神，但这家伙跟众神不对付，自然得不到代表光明的神只一丁一点的祝福。 而勇者的幸运值是SSS，即得到了每一位神明的祝福——毕竟他是个好用的工具人。 最终勇者叹了口气，他完全没有想到代表所谓“光明”力量的自己，有一天会被拥有“邪恶”力量的死灵法师追随——并且那个人字面意思上的追随在自己的身后，然后因为幸运值过低，和体力不济，没走个几步就要摔一跤，碰碎个什么东西。 如果不是因为勇者不能使用魔力，无法在没有通过道具定位的校园里使用传送魔法的话，他大概会直接让自己瞬移到宴席上甩开这个麻烦鬼。此时他无比的想念自己最贴心的队友，曾经这片大陆最强的【魔术师】，莫夫冈特，对方经常会通过一些小手段帮他解决麻烦的东西。 勇者内心又叹了口气，继而停下了身形，后面赶着跑着才勉强追上勇者的死灵法师便猝不及防地撞了上去，鼻梁上歪歪扭扭挂着的眼镜更是因为勇者坚实的臂膀变得更加残破了。 舒格曼不好意思的对勇者笑笑，勇者回头，弯下腰，扶正了他的眼镜，跟他道了个歉：“失礼了。” “啊？”年轻的死灵法师还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就感到忽然身子一轻，忽然腹部一痛，“呃！”的痛呼之后，便发现自己出现在了勇者的肩膀上！ 舒格曼捂脸，他，他被勇者大人像货物一样的扛在了肩上！啊，这真是太丢脸了！ 于是勇者的耳边，就传来了这位死灵法师颤颤巍巍的虚弱声音：“勇，勇者大人，我可以追上您的，我可以，自己走的……” “……你再走几步，你这半年的工资就不够赔学校的了。” “啊哈，是这样吗……给您添麻烦了……” 一人一麻袋，不是，两人就这么相对无言的走到了礼堂门口。 勇者很想多说点什么，但是差不多有两百多年和人类交流的他其实把人类社会的正常社交流程快忘得一干二净了，而且他之前也被队友说过有些婆婆妈妈的，总之想对这个不幸的小死灵法师说的千言万语，最终只剩下了一句，”等下多吃点。“ 死灵法师的体重轻得不比一具骨架重多少，勇者手下有一些即将饿死的士兵，也曾经这么轻过…… 勇者将双手搭在死灵法师的腰侧，摸索比划着。 这未免有点太细了，真的有好好吃东西吗……还是说，作为边境流民的无奈呢…… ”啊？“年轻人因为勇者突如其来的大胆动作有些措手不及，”是的，勇者大人……啊不，好的，勇者大人！“他差点敬了个军礼。 勇者没有再理会，他从侧门偷偷绕到了教师席后面，理直气壮的迟到并入座了。由于他的位置紧紧的挨着校长的主座，托他的福，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会聚在了宴会厅的中央，没有人注意到教师座位的末席还有一位年轻拘谨的闯祸鬼也迟到了。 由于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勇者懒得参加这种宴席，甚至在来访的贵宾中间，也有克莱恩侯帮勇者开脱说”身体不适无法赴宴”这种编都懒得编的鬼话，勇者虽然还在教师席拥有重要的席位，但是桌面上并没有任何食物。 学院的侍从们几乎都要被吓哭了，只有主管还算勉强镇定的给勇者端上去了一杯精酿干邑，然后向勇者行礼致歉后，匆匆忙忙的安排加速餐后甜点的供应—— 勇者看了一眼被递到自己手中的那杯酒，挑了挑眉。意识到如果不喝的话，很可能会让仆役们受到惩罚，心里虽然叹了口气，但还是灌水一样的一口气将上等的葡萄酒喝了下去。 虽然……由于【克制】的技能效果，人类酿造的酒品，对于他而言就是白水。 他真的好怀念喝就喝到微醺，有些昏沉的迷醉感觉……有多少年没体会过了呢？两百多年？似乎希尔达结婚的时候，拿出了酒神酿造的绝品，让他难得的体会到了酒精的美妙…… 也不愧是酒神亲手酿制的琼浆，他当时甚至难以克制的喝到了断片，最后像个普通男人一样没出息了一回。 勇者又叹了口气，在人多的地方是真的会怀念以前，也有一起把酒言欢的友人的时代。 他抬眼看了正在和身边的小女友打闹的小红发贵族，眼神深邃。 而此时故意放勇者鸽子，假装轻松自在的与艾丽格兰特嬉闹的希卡利提夫利卡，头一次感受到了无尽的懊悔，紧张与担忧。 虽然说，理论上，他赌对了。 他想看看，勇者到底对自己“最重要”的友人的后裔看重到什么程度，会不会在他故意爽约的时候，因为担心而找他……哪怕他估计错误，也是摸清了勇者对人际关系的底线，对对方的了解加深了一点，还可以去腆着脸道歉，然后顺理成章地撒娇，再次相约…… 每一步，每一个结果都是算计好的。红发小贵族从小就周旋在宫廷的女士中间，小小年纪的就学会了玩弄人心的手段。 但是感情是无法算计的，年轻的红发贵族不敢想，如果自己真的因为爽约惹勇者生气了，给对方留下了不守信用的印象，就此被讨厌了，自己会怎样…… 好危险啊，喜欢这种感情好危险啊。 希卡利握紧了拳头，装作才感受到勇者的目光，对其回以笑容。 然后勇者无言的移开了眼，端起酒杯，等侍者给他倒酒。 红发男孩的拳头更紧了。 不开心。 他觉得对方讨厌他的话，是很难面对的糟糕结果，却没想到最糟糕的是对方没有任何反应——没有对他因为身旁的未婚妻而爽约的任何反应，即使，这也是正常的反应。 喜欢这种感情真的好恐怖啊，不管做什么，都好像被喜欢的人轻而易举的拿捏着心脏。 希卡利……身旁的女孩姓格兰特，是希尔达的后裔吗？勇者默默地着金发小女孩的系统面板，最后得出了，真是天作之合啊的感慨。 他从很久以前就觉得希卡利和希尔达很配了，一个太过圆滑，一个直率可爱，两个人互补的性格某种意义上很大，站在一起的画面也很赏心悦目，甚至后面两个人各自结婚生子都让他吃惊不已。 虽然说希卡利是没有结婚，而是直接让私生子继承的领土与爵位……真是好奇希卡利喜欢并与之生育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啊，毕竟除了希尔达和王女阿洛西娅，勇者真的想不出还有什么样的女人配得上外貌值99的玫瑰骑士。 勇者收回了窥探的目光。 如果希卡利的继承人和希尔达的继承人结婚了，好想亲眼见证他们的婚礼啊。 勇者开始思考从小金库里拿什么东西出来才够给这两个小孩随礼。 “勇者大人，这是后厨准备的餐后甜点，请原谅佣人们的自作主张撤掉了您的主菜，我们会尽快端上来最用心烹调的食物来弥补犯下的过错……”呈上甜点的仆人打断了莱特的思绪。 看着造型精致的甜点，勇者一愣，“啊，那个，也不必了……我不应当受额外的照顾。” 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勇者已经见识过这个世界与中世纪欧洲相似的美食了，几乎顿顿全麦面包与炖菜，身为贵族只不过是多了一些香料与肉类，但处理的也极为粗糙，难以入口，甚至可以说是糟蹋食物。 勇者获得了【永生不死】的特性时，一度还依靠再也不用吃这个世界的饭来安慰自己永生没那么糟糕。 没想到……只是过了两百年，食物好像变得有些可口的样子。 勇者一瞬间有点不舍得破坏这个造型堪比艺术品一样的甜点了。他抬头看了一眼一直弓着腰，成歉意状，留着冷汗等待他用餐的侍从。 看起来如果不吃掉的话，对这些人而言会成为被惩罚的理由。勇者沉默中，艰难的动了勺子，在不知道是蛋糕还是布丁的甜点边角处挖了一小勺送进嘴里品尝。 好甜！ 【Zing！】 霎时间在舌尖绽放的甜味儿竟让幸福到让勇者强制发动了【克制】技能！ 不可思议！ 勇者微微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挖了一大勺甜点塞进嘴里。 【Zing！】【Zing！】【Zing！】…… 紧接着不顾【克制】技能发动的提示音频繁的吵闹，勇者几乎可以说是失态的将甜点横扫进了胃里，最后依依不舍的含着勺子，沉着脸，可以说是有些吓人的对侍者吩咐道：“请把给我准备的主菜换成甜点。” 当自己说完这句话之后，莱特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丢脸。 但他脸皮厚。老脸甚至都不会一红。 他刚刚品尝到的甜点，要远远美味于刚来这个世界时皇帝宴请的餐品，当然这和战时的物资吃紧，糖、油、粮食紧缺有关——也就是说，现在这个国家真的完全从战争中恢复过来了，甚至可以说是飞速发展了，刚刚那道甜品的甜味细腻，一口就能让人吃出是与两百年提纯不够导致有杂味并且后味苦涩的黄糖截然不同，是正宗的发达工业生产下的高提纯的蔗糖所带来的纯粹的甜，又搭配上了细腻的奶油和没有腥味的蛋制成的，绝佳的甜点。 糖分带来的幸福感很容易随着摄入增多而逐渐降低，但是能够随意摄入糖分……即使是只有贵族才能自由享用，也代表着，这个陈旧又崭新的异世界，确实是摆脱了战争的阴影在向前进了。 勇者对着第二份甜点动了勺子，耳边不再响起技能发动的声音，甜味带给他的幸福感已经减退得差不多了。 他记得，莫夫冈特好像很喜欢甜食，还经常拉着他一起躲起来举行下午茶——因为其他人知道莫夫冈特私藏珍贵的甜点的话，一定会强行加入他们两个的聚会，分享战争期间为数不多的幸福味蕾体验。 而现在的甜点可是要比那时美味千百倍啊…… 只不过，他好像再也没有机会和那位长着娃娃脸的大魔术师一起享用甜点的机会了。 勇者再一次味如嚼蜡的吃饭，和自己永恒的生命孤独地咀嚼着无人分享的美味。 —————— 莫伦代尔神圣帝国国境内/王都格兰纳德 ”魔力波动稳定装置启动……” “魔导回路数据录入完毕……” “炼金术法阵准备完毕……“ “魔导回路计划一千九百八十一次实验，开始。” ”……魔导回路计划一千九百八十一次实验，失败……可恶！” “数据重新测绘，回路设备调整中，数值偏移校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