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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度莫真要恼我。” 帐中此时除了几名唃厮啰的心腹宫仆外,并无其他蕃臣,陆辞连装模作样都免了,假惺惺地弯了弯唇角,语无波澜道:“赞普一番美意,下官心领有愧,又岂会那般不识好歹?只是归期一再延误,终是不妥,三日之后,下官便将带蔡将军一同归宋,还请赞普准许。” 吐蕃此时为大宋名义上的臣属,上国使者坚持请辞回归,纵使客气地询问‘是否准许’,唃厮啰在他已挑明的情况下,自然也不能说个‘不’字来。 唃厮啰知道这回陆辞是铁了心要离开了,不由叹了口气,虽明知对方是个狡诈如狐,令他根本占不去便宜,完全糊弄不动的棘手人,却也令他感到既新鲜又喜爱。 眼看着对方坚决要走,还真有些可惜,仗着并无外人,他略一沉吟,干脆挑明了,大大方方道:“它山之石,可以攻玉。我那天子阿舅,固然对摅羽极为喜爱看重,然朝中文武百官,却不见得如此,你一路扶摇,日后难免有天子阿舅顾全不到之处,受人刁难反噬……我亦爱摅羽之才,而朝中百废待兴,正缺能人相助,再有艰险,也不如宋廷暗波涌动……” 唃厮啰目视陆辞,恳切道:“不知摅羽,可愿为我所用?” 陆辞对唃厮啰的话并不意外,闻言既不踯躅,也不为难,而是了然地笑了一笑,答道:“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叶徒相似,其实味不同。” 唃厮啰虽对汉人那些典籍典故所知不多,但还是听出了陆辞的拒绝。 他对此也是早有预料,面上仍难掩遗憾地叹了口气,意兴阑珊地让陆辞出帐去了。 陆辞悠悠然地出来,对唃厮啰那拙劣的演技,连半分都没信。 招揽颇受宋主看重的宋使节为宗珂所用? 他若真被这‘赏识’给冲昏了头脑,松口答应了,唃厮啰敢真任用么? 哪怕唃厮啰真敢用,在国相议事厅和国主亲属议事厅的联手施压打击下,定然连赵祯对他维护的百分之一都做不到。 充其量是把他当千里马骨,当个纯粹的摆设供着罢了。 陆辞呵呵一笑。 ——不过是想以‘赏识’这种无需付出任何成本的诱饵,来博取他的好感,好争取在给日后宗珂与宋廷的讨价还价里占些优势罢了。 第三百五十七章 一经摊牌,等围猎后的第三日,陆辞便正式带领使团,向唃厮啰请辞返宋了。 二人对那日的谈话心照不宣,按着惯例走了一通客套的挽留程序后,唃厮啰果真未再折腾出新把戏来,而是爽快应下,且在启程那日,领着一干臣子,亲自去历精城门前送了行。 唃厮啰的这番举动,着实与之前想方设法留人的做法大相径庭,让暗自猜测了许久的柳七惊愕之余,也对曾与其小谈过的好友更为好奇了。 陆辞对他充满求知欲的目光视若无睹,待满载回赠品的车队尽数出了城门后,他对晏殊示以眼神,让友人作为副使看着,接着微一垂眸,轻抚了抚身下这匹河湟骏马的长颈。 被唃厮啰作为回赠品之一的这匹马儿极具灵性,立马从这举动中会过意来,无需再催,便小跑着往城门处去了。 唃厮啰原是漫不经心地抱臂看着,见陆辞去而复返,不由眼前一亮,不顾臣下小声劝阻,也催马上前。 二马刚擦颈而过,就默契地停了下来,容马背上的两人挨近了说话。 “怎么,”唃厮啰玩笑道:“陆使节莫不是临到别时,忽地回心转意,决心留下为我臂助了?” 陆辞一挑眉,一手持缰,而空闲的那一手,则慢条斯理地理了理并无一丝皱褶的衣襟,含笑道:“日头正劲,赞普怎就发起梦来了?” 被他这么一刺,唃厮啰非但不恼,反颇觉有趣地笑了起来。 陆辞特意回身,除却礼仪上做最后的致谢外,更为重要的,还是他思来想去多日后,决定说出口的一句提醒。 “古人有言,当局者迷而旁观者清,”陆辞意味深长道:“既然赞普尊唤陛下一句天子阿舅,不妨先想想曾经的李娘娘与刘娥间的渊源,再想想当如何对待二位赤赞。” 唃厮啰猝不及防下听到这句,原本还带笑的脸,倏然沉了下来。 然而不等他再追问什么,原就只打算点到为止的陆辞已潇洒转身,催马归队了。 若不是吐蕃这位盟友的存在对大宋而言至关紧要,不喜交浅言深的陆辞,是根本不会说出方才那话的。 虽非完全相同,但唃厮啰长子次子的命运,与宋主赵祯间,确实有着不少的相似之处。 赵祯运气最好的地方在于,尽管刘娥一度独得圣宠,却始终无法诞下子嗣。 如此一来,刘娥为日后有所依仗,不得不继续抚养所夺李妃之子。 然刘娥施予赵祯的那几分淡薄的抚育之恩,皆因她对李妃的刻薄打压而湮灭,令得知实情的赵祯待她毫无孺慕之情。 到底是天生血浓于水的母子亲情,在得知母子分离实为遭到外人强行剥夺后,哪怕仁善宽厚如赵祯,也无法原谅。 之前从为与李氏独处过一日的赵祯,姑且思慕娘亲至此,更何况是与娘亲李夫人相伴多年,情感深厚,落魄也不愿离弃的瞎毡和磨角毡呢? 若唃厮啰心狠手辣,将两位赤赞也彻底架空,远远撵走,倒也罢了。 偏偏他做得不上不下,反而让瞎毡和磨角毡一方面对他充满怨恨,一方面能顺畅无阻地壮大势力。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等到两位李夫人所出赤赞的羽翼彻底丰满,足以互为盟友,与唃厮啰分庭抗争时,吐蕃势必将再次迎来分裂内乱的宿命。 不过,于大宋而言,待吐蕃熬过最初这段日子,之后一直稳步发展,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如今的谦让,纯粹是大势所迫下的蛰伏,待宗珂摆脱了两位强邻的威胁,最快翻脸相对的,怕就是东边这位‘天子阿舅’了。 陆辞在扰乱那池水后,便不再去想唃厮啰到底会听进几分。 世间智者无数,又岂会真有能将机关算尽,世事料明的神人? 他顺手作为,仅是为其增添一小小变数罢了。 陆辞领着使团顺利离开吐蕃境地后,自然而然就将这些事务给彻底抛之脑后了。 更令他期待的,显然不是那场不知何时将到来的宗珂阋墙大戏,而是…… 那位多半正忙着算他们回返日子,在秦州墙头对他翘首以盼的狄姓小恋人。 柳七对他急着跟狄青重逢之事一无所知,原还想着一路游山玩水地回去,却不料陆辞来时慢慢吞吞,归时倒是急切起来了,虽老实听话,但还是忍不住抱怨了句:“按理说,难得出使一趟西域,路途生疏,应行慢些的好,怎到了摅羽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