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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二路招抚使的陆辞,虽不似狄青那般身为文官还亲自上阵带兵杀敌,可他所发挥的作用,却是所有人都清楚的紧要。 战线一旦拉长,最重要的不外乎是两方面:一者为君王对单独领兵在外的将领的信任不褪,二则是要确保粮运不断。 见此情形,在陆辞受‘通奸案’攻诘时,心中摇摆不定、最后未去推波助澜、而是选择了袖手旁观的臣子更是庆幸不已。 得亏未跟着起哄,才避免了损害东军锋芒。 当然,也有不以为然者——是陆辞撞了大运,东线强将如云,悍兵如织,换了任何人坐在帅位,同样能在沾光下大有作为。 他们显然是故意低估了陆辞对将官予以的偌大信任,以及为军士锲而不舍地争取来权威——这两者起到的极大作用。 正因陆辞拥有多次担任指挥官的经验,与曹玮保持着多年的书信来往,十分了解军中实情——主将征战在外,一旦受到过多限制,常会束手束脚,被迫贻误战机,对北征大计造成严重影响。 陆辞敢于放权,也敢于向朝廷频频上书,争取不只是他管辖下的这两路军事,让别路将领亦能放手施为:如若大将无法拥有说一不二的权威,副将与侍从之臣出任副职的督军们皆可自作主张,各行其是,如何去执行号令,有所进取? 用人当不疑,若可授予武将全权负责手下军事的大权,全军才可上下一心,酣畅淋漓地计。 尽管陆辞的提议,与大宋自建国以来便推行的以文制武的风向所违背,但赵祯在召来宰执,仔细斟酌过后,最后选择了听取。 寒风萧索,大雪纷飞,很快就到了正月时分。 若是大宋境内,此时恐怕已是四处张灯结彩,充满佳节庆贺的氛围。 而在这遥远的异国他乡,除了同样在冰天雪地里冻得鼻尖发红的同袍作伴外,就无其他了。 许是怜悯背井离乡已有二年多,逢此年节时分,倍加思亲的兵士,主帅曹玮在与唃厮啰商榷后,选择了休兵三日,让将士们入账,躲避风雪。 夏军探子自然没有错漏过这消息,在听到从帐中遥遥传来嘹亮歌声、筷子敲击酒碗的响动后,就迅速将此事报告了回去。 李元昊听完,忍不住松了口气。 宋人对年节的重视,代表着他们终于可以跟着歇上片刻了。 若放在一年前的话,他许还会思索趁虚偷袭之计:然曹玮与唃厮啰都是老奸巨猾、诡计多端的,谁知他们敢在这会儿松懈,会否有别的防备手段? 眼下夏军处境十分严峻,他实在没那余力,去冒偷袭失败的风险了:即便偷袭成功,给宋军制造一些混乱,也无益于总体战局。 宋人过这节,蕃人可不过呢。 李元昊静静坐于帐中,抚摸着掌下长剑,恍然出神。 在这难得的静谧时分,他忍不住想起父亲在世时说过最多的一句话。 ——切莫操之过急。 只可惜他彼时满是雄心壮志,自负得很,对此不以为然,只认为父亲对宋人屈膝惯了,胆小懦弱。 殊不知一贯绵软的羔羊也会露出獠牙,悍然反击,逼得他如今几乎走投无路。 李元昊深深地叹了口气,将脸埋入手掌心里。 事到如今,饶是他再不甘愿,也不得不承认在他的冲动之下,夏国已被逼近了穷途末路。 他是真的悔了。 李元昊盯着跳跃的烛光,渐渐地陷入了沉思。 就在夏军上下略微松懈之际,正月的第五天,宋军军营里还是一片祥和,夏军营后却于夜里,倏然响起了象征进攻的号角。 原来是唃厮啰所率先锋鬼章,日夜兼程,暗中绕开一大圈,由道路最崎岖难行、也是防范最薄弱的河水北面,朝寨门逼靠而来。 蕃将鬼章在抢先占下有利地形后,立马下令竖起大帅军旗,敲响战鼓,以悍不畏死的态度发起猛攻。 紧接着,本是一副岁月静好模样的宋军也鱼贯而出,其军容严整,神容肃穆,哪有夏人以为的欢庆年节的懈怠? 曹玮迅速带领大军跟进,亲手执五色令旗,由正面向城墙发起强攻。 突然遭此前后围困,尤其是后路被抄的恐惧,着实让夏营陷入了短暂的混乱,幸有夏将及时出面,才迅速稳住军心。 兴城城墙已在这数月接连不断的战斗中变得千疮百孔,宋军在蛰伏三日后,竟是利用随军工匠之力,就地取材,重造投石机数十台。 眼看着城墙已是摇摇欲坠,城中百姓惶恐不安,让军中也跟着骚动不已,夏将一咬牙,草草商议过后,索性大开正面城门,让军队倾巢而出。 ——这一下他们调转头来,利用后路被抄之事来了个破釜沉舟,要与围困自己数月的这群老对手决一死战了。 “求之不得!” 曹玮大笑一声,利落地扯落碍事的大氅,将手中令旗随手掷到身后副将身上后,便一夹马腹,挺入厮杀胶着的战局之中。 第三百九十七章 对宋军蕃军而言,能与这半年来大多都龟缩不出,只据城池之坚守备、空耗他们战力的夏军进行正面交锋,只觉渴盼已久的胜利正在朝他们招手,无需主将多加鼓舞,各个士气高涨。 在这场漫长的消耗战中,只要不是瞎子,都能分辨出哪方更为吃力,大胜正朝哪方倾斜。 此时此刻的夏军面上,也丝毫看不出战事带来的疲惫空洞,而清一色是混杂着绝望的疯狂。 两军先锋对冲时,宋军才猛然意识到,冲在最前的,哪里是李元昊麾下的精兵,而分明是穿着不合体的军服、连步子都迈不稳的夏国百姓! 从两个月前开始,连大军都一直处于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惶恐中,更遑论是城中寻常百姓? 自李元昊率领大败的军队,由南边连夜仓皇进驻城中的那一刻,城中粮仓就被重兵把守,其中库藏悉数收为军用。 而那不过是尚未来得及上缴的秋季粮税,又哪里供得起饥肠辘辘的数万精兵呢? 在辽军输送来更多军粮之前,李元昊便下令,将百姓家中所储食物也搜刮得一干二净,以备不时之需。 若非辽人送粮草及时,哀鸣嗷嗷的城中恐怕已是饿殍遍地了。 然而随着辽人输送粮食的次数越来越少,军中再度吃紧,李元昊下令不再分粮于百姓,再次让他们陷入到深深的绝望之中。 坐困囚城,迟早是死路一条。 这会儿一直被视作最后希望的后路遭蕃军堵截,前有气势汹汹的宋军,阻隔敌军的,却只有四周被砸得千疮百孔的城墙…… 倒不如拼死一搏,倘若运气好的话,许能真杀出一条生路;若运气不好,也不过是早死几天的区别罢了。 只是他们的气势如虹,落在目光毒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