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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也住了三个官,他更是一直拿着正四品下的俸禄,想对房宅做些修缮,旁人也断无理由弹劾他奢靡。 尤其现这后院还算宽敞,除晏殊不时做主搬来的一些草木花卉外,就只得一原屋主留下的小假山池子,要修个小月台,倒是正好。 陆辞有此兴致,几位友人当然不会扫他的兴,而是欣然表示支持。 柳七主动道:“我那俸禄多的都在你那,若哪处短了钱财,尽管使了。” 朱说亦颔首:“开销当一同承担。” 狄青急忙也道:“我也一样。” 陆辞好笑道:“修个月台,能耗多少银钱?若真短了,以我与你们间的关系,都懒得客套,而会直接同你们说声,就取来救急了。” 朱说不吭声,心里却悄悄反驳。 ——陆兄才不会如此。 若真出现银钱短缺的情况,以陆兄向来不肯叫他们吃半点亏的性情,是绝不会让他们知晓的。 柳七也一脸不信。 只他自知说不过擅长诡辩陆辞,才挑挑眉,又耸耸肩,假装不纠结这话茬了。 唯有狄青信以为真,心里略微松了口气。 在三人小酌时,陆辞不听柳七的花言巧语,将狄青碗里的酒换成了酸梅汤。 这么个小不点,喝什么酒? 狄青对陆辞的安排,显然不会有半分意见,甚至主动将柳七帮他满上的酒盏交予下人,让对方帮着换成酸梅汤。 柳七对他的‘同情’,也就变成满满的‘怒其不争’了:“唉!小酌怡情,用酸梅汤替,又有什么意思?” 狄青不听。 陆辞更是微眯起眼,莞尔一笑:“你要真想的话,我立马就能让你过得更有意思一些。” 柳七听出赤裸裸的威胁,极自然地将话锋一转,感叹道:“现有良辰美景,佳酿桂香,就差好诗和美人了。” 说完,他率先来了灵感,扬天将盏中佳酿一饮而尽,笑着吟道:“金风动,淡烟笼月,风透金蟾如洗……皓月长圆,彩云镇聚……” 朱说凝神听着,认真品鉴,不时无声附上两句;狄青也一本正经地聆听,心里艳羡赞叹不已。 唯有陆辞笑意盈盈,心里想的,却与在场人的截然不同。 他在回忆。 忆当年初遇柳七,到知晓对方身份,再到清楚对方坎坷命运下,半软半硬地对其进行潜移默化的影响…… 没了留恋花丛醉生梦死,为妓子们钟爱,日复一日地在市井间写词的柳永,取而代之的,是这个仕途将将起步,还携一身锋锐,意气风发的柳三变。 可想而知的是 ,那些个出自柳永之手,流传后世的佳作,因柳七走得越发顺畅,也愈发懂得爱惜羽毛,怕是永远都无法出现了。 就这点上,他的确不知自己的擅自干预,究竟是对是错。 但看着柳七欢喜快活的模样,身为友人,陆辞是决计不会后悔的。 柳七对曾有过的另一条分叉口,自是无从得知。 他此时心情极畅快,且他的词兴历来是一旦涌现,俨然就有着源源不绝的势头。 自他一口酒下肚,起身踱步,引颈吟词起,就已一口气作了三首,半点不带停的。 就在他略作停顿,意犹未尽地又饮了口酒,准备作第四首时,仅一墙之隔的隔壁院子,就传到极清晰的一声‘好’来。 几人半醺,顿时愣住了,意识最为清醒的陆辞,则一下就认出了那声音的主人,笑着扬声道:“同叔。” 可不正是晏殊? 就在两边人接下来颇幼稚地为‘谁去谁那边’而争执时,不比民间热闹的大内,宴席刚刚结束。 对于赵祯在朝中频频做出的大动作,显然不缺对此不满的人,加油添醋地将风声传到了赵恒耳边。 导致原本乐得将麻烦事以‘历练’的美名丢到太子身上的皇帝,心里生出些危机感来了。 尽管太子忠孝,每日都来他宫中请安问候,也将一些大事恭敬相禀,请示他的想法。 但一些不大不小的事宜,太子就渐渐略过不说了。 他不久前不还提醒过,陆辞升迁过速,将过犹不及? 怎才过了半载,太子直接来个先斩后奏,将人擢升至秘书省监,知制诰了。 往好处说,是太子心慈仁厚,顾念旧情;往重处说,岂不是太子根本没将他的告诫放在眼里,阳奉阴违。 因此,赵恒在中秋宴席上,就不软不硬地对人敲打一番。 诏令既已下了,若强行叫他撤去,那无异于当朝驳了太子的颜面,赵恒自然不至于要这般行事。 但警示一番,让太子记得往后做类似决策时需先问询他,还是可以的。 赵祯对此早有准备,当即乖顺地应了,不作任何辩驳。 这样的态度,直让赵恒心里顺畅不少,也就见好就收,未再继续训诫了。 刘圣人这些天一直被冷着,也是被吓得狠了,现好不容易有了接近官家的机会,自是拿出了多年前已丢下的柔情小意,将本就有心软势头 ,被勾起旧情的赵恒重新收拢。 赵祯见状,也就寻了时机,起身告辞了。 在回东宫途中,他心血来潮,去御花园逛了一圈。 因嫔妃们也都打扮得花枝招展,参加宫宴去了,现陛下尚未离席,自然也不可能来这灯火零星的御花园晃悠。 于是往常热热闹闹,总能见着嫔妃徘徊的御花园,是空前的冷清。 这样的静谧,却正合了赵祯心意。 他让宫人将灯放下,稍退远些,独自进了凉亭中。 他斜倚在亭柱上,听着一片蛙鸣,一边心不在焉地赏着天上明月,一边思忖着接下来当如何做事,才最不会受到阻挠…… 不知待了多久,他忽闻远在宫宴举办的宫殿方向喧闹声渐渐散开,还往他这处接近时,便不动声色地起了身,继续回宫去了。 就在此时,赵祯眼角余光捕捉到了御池里的一点微弱灯光,不由询道:“那是何物?” 侍人赶忙将其打捞上来。 赵祯仔细一看,分辨出那是一盏羊皮小水灯,已大半浸了水,那点儿微光也因灯油燃尽,彻底熄灭。 显然被放入池中许久,才顺着水流,被意外冲到这搁了浅。 这样的小水灯,赵祯倒是认出来是做什么用的了。 这还是他不久前听陆辞讲过,民间称作‘一点红’,据闻用此灯祭祀江神,放其浮于钱塘江上,就有希望得到江神的保佑。 大约是哪位出身民间的宫人,趁着佳节,静悄悄地许的愿吧。 赵祯并未多想,他向来心善,见那灯身上所系的小小飘带还没被彻底浸烂,依稀能辨认出上头内容后,便道:“将带子解下,予我一观。” 既然上天有灵,将这盏带着宫人愿望的小灯送到他脚